15 仇人相见
罗姝娘抱着大妮儿在街上走着，不快不慢的。 大妮儿小手拿着那个糖人儿，笑成了一朵花，要好半天才舍得舔上一舔，结果弄得化开的糖汁都滴到了手上，而大妮儿的小脸也弄得跟只花猫似的。 这副模样，进哪家店铺也得遭人白眼啊。 罗姝娘又好笑又有点辛酸，“大妮儿快吃吧，以后娘还给你买。” 想到前世回到京城，虽然那侯门里头关系复杂，勾心斗角，但在这些吃穿用度上却让自己两个一步登了天似的。 还记得头回家宴，大妮儿小不懂事，看见面前放的各种好吃的就使劲吃，而自己只顾得跟亲人相见，激动不已，也没留心，就让大妮儿给吃撑了，结果到了半夜，上吐下泄地闹肚子请大夫…… 于是就连那府里的下人们，都在背地笑话。 果然是没见过富贵世面的乡下土包子，穷人享不了贵命的福…… 其实有好日子过，谁特娘的愿意过得苦哈哈的？ 人都说，富贵由天定，贵人们都是会投胎的，投到那富贵人家里，自然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若是那命苦的，自然是生在草屋马圈，忍饥挨饿。 可自己呢？ 明明投生的时候也投了个好胎，那命却比那生在穷人家的女人还要悲摧，人家至少还有亲爹娘的疼爱，自己却是在那王老虔婆手下熬日子…… 饥一顿饱一顿，还有做不完的活儿，能平安活到这么大已经是万幸了。 还要指望这般长大的她见过世面，识文断字，精通高门礼仪不成？ 罗姝娘心事起伏，脚下也走得慢了些，险些就跟迎面走来的人给撞上。 “喂，哪来的要饭婆，你眼瞎了！” 那人冲着罗姝娘就破口大骂。 罗姝娘定睛一看，却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黄瘦的长条脸，小眼小鼻子，本就不大的脸上，还散落着好些褐点麻子，穿青衣，罩黑色掐牙比甲，一身的丫环打扮，正挑眉怒目地指着罗姝娘。 而在小丫头身后，却是一顶二人抬的绿呢小轿。 轿帘自内打开，带起一阵香风，露出张年轻女子的脸来，微微富态，白净的圆脸，桃花眼微微斜挑，面上施着脂粉，红艳艳的嘴唇带着几分不耐烦地朝下撇，“梅香，怎么回事？……是你？” 罗姝娘原本就心中带着怨愤之气，冷不丁地被个小丫头骂，正憋着火，准备痛击，听了这话，便转眼望过去，正好四目相对。 可不正是认得的人！ “哦，我还当是谁家的狗没拴好，出来咬人呢，原来是孙姑娘啊！哦，不对，孙姑娘已是进了齐家，该叫一声齐继太太啊。” 这女人，也正是她的冤家对头，孙月娇！ 罗姝娘这战斗模式全开，双眼里如同喷火一般，直恨不得把轿子里的女人给揪出来打上一顿，心里只后悔不该带着大妮儿出来，影响了自己发挥。 对上她凶狠的眼神，那轿子里的女人差点就要下意识地往回缩了身子，动到一半这才省过来，不能弱了气势，而且自己还有丫头在边上呢，怕什么。 “哪里来的疯要饭婆子，也敢拦本太太的路，梅香，看这婆子带着个小杂种也怪可怜的，就施舍给她一文钱吧……” 那麻子小丫头果然做张做致地摸出一文钱来，扔向罗姝娘，“臭要饭的，还不跟我家太太磕头谢恩！” 罗姝娘一脚飞起，那枚铜钱还未落地，就冲着轿子帘射过去，吓得里头的女人哎哟一声直朝后躲。 “呸！不要脸的孙家娘们，就你那脏钱，甭拿到老娘面前现眼，你以为这云洲城里谁不知道你那点底子似的，趁早给老娘滚蛋，不然老娘在这大街上把你孙家那点破事都给抖搂上一遍，让大家伙儿都听听稀罕。” 罗姝娘不稀得跟个丫头斗嘴皮子，火力直接就朝着孙月娇去了。 不管是前世还是后世，一般而言，罗姝娘还是很文静有礼的，可一旦碰上那些仇人在眼前挑衅，她就很难压住自己的爆脾气。 这种性子，只在市井之间，地位相当的人里倒还罢了，至少是无人敢惹，但若换在了不同的环境家世，就不好说了。 所以前世的罗姝娘，因自己这烈火般的性子，吃过亏，也让别人吃过亏，但也为自己得来个京城悍妇之名。 “你，你，你这泼妇，梅香，给我撕她的嘴！” 孙月娇话音才落，就听呸的一声，面上微感湿润，却是罗姝娘怀里的大妮儿，看着这个女人跟自家亲娘吵架，便也开动了娃娃战斗模式，利用身在罗姝娘怀里的地利之便，来了个口水攻击！ “啊！小杂种，梅香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上去打！” 孙月娇气急败坏歇斯底理的尖叫着催促丫头，那梅香嘴上应得大声，却是畏缩着忽试，哪有真心干架之意。 她心里盘算着，这婆娘嘴上说得好听，也不看看那要饭婆多大的身板，我什么身板儿？ 我又不傻，上去还不是等着挨打么？ “你们，你们也给我上，不要出人命就行，我出一两，不，五两银子的赏钱！” 孙月娇狠狠地瞪了这出工不出力的梅香一眼，心道回头再跟你算帐，又冲着抬轿子的轿夫嚷嚷着，这两个抬轿子的虽然不是自家下人，而是街面上专做抬轿营生的，但有钱不是能使鬼推磨么？ 那两轿夫对望一眼，都有些犹豫，“这位娘子，我们可都是本分人。” 这银子虽然惹眼，可光天化日的当街收钱打人，要打的还是个女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进了县大牢里，那可就不好出了。 也怪这娘子，就算是要拿钱打人，你不能等回了家背地里说，这当着对方的面儿，还有过路来往行人，都听了去，谁还敢拿这烧手的钱啊？ “哟，这齐家继太太要买凶杀人啊！” 罗姝娘提高了声音冷笑着。 两轿夫赶紧摆手，“这位娘子可莫这般说，我们并不是齐家的。” 瞧着身侧的人均不给力，而围上来看热闹的倒多了好几个，孙月娇不禁气得咬牙切齿，一扭身就从轿子上跳了下来。 心想这罗氏还抱着个贼娃子呢，行动必是不便，自己不如趁此机会多挠她几把也是好的…… “死丫头还给我上！” 孙月娇恶狠狠地瞪了梅香一眼，梅香心一横，只得两手乱舞地冲了上去，罗姝娘那是战斗经验十分丰富的，这小丫头根本就不够看的，脚下一扫，就把梅香绊了个狗吃屎。 “哎哎，打架了打架了……” 这边的动静，登时吸引了街上的闲人围过来瞧看，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倒已经围成了一个圈儿。 那边孙月娇却是伸手从头上摸下一支短簪，就要朝罗姝娘****手。 “住手！” 忽听一声清喝，身影修长，已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挡在了怀抱小童的罗姝娘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