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七十三 表明心迹
此时刚过早饭时间,勤快的师父和弟子已经聚在了无棠院开始练功,或各自寻了戏文揣摩下月的小比的事儿。 淡淡的薄日透过云层散射下来,子妤微眯着眼,看着阳光下徐徐而来的月弯儿,心里不禁觉得有些厌恶,却还是捏了个万福:“见过月弯儿师姐。” “meimei就是子妤姑娘吧?”月弯儿也大大方方地上下打量一番子妤,眼里有着欣赏之色,掩盖了先前面上的一一郁郁:“常听唐师父提起你这个女徒弟,最是赞扬喜爱了。上回你入宫献演,我还觉着你没什么经验,怕是要有个闪失。还好,宫里头跟去的姐妹回来提及你都觉得极好。也不辜负了唐师父对你的一番青眼照拂......” 眼看月弯儿的红唇在眼前翻飞着,子妤听得她这一段话里就连提了三次唐虞,心里头并不觉得吃味儿,反倒有些替她可悲。本就是一厢情愿热脸贴冷屁股的事儿,加上唐虞那般清冷孤默的性子,若不是她抓了个王修的信儿能与其周旋几句,恐怕早就该死心了。 听着听着,子妤也只管微笑点头,再时不时地附和两三句,显得落落大方又敦厚谨慎。看得月弯儿愈发觉得这个小师妹不错,干脆从腕上褪下一根缠丝的赤金细桌子,拉了子妤的手塞进去:“子妤meimei,你我第一次见面,师姐也没什么好的见礼。这镯子虽只是赤金的,但胜在雕工精细,你就收了带着玩儿吧。” 子妤看了一眼那镯子,明显是新的,还闪着微微的亮色,虽然只是镀金,恐怕也值得半吊钱,所以推却到道:“这怎么使得,师姐太客气了。” 不顾子妤推辞,月弯儿硬给套上了腕,虽然显得大了些,倒也衬出子妤的皓腕细白如玉,很是巧妙好看,便呵呵笑道:“若是和师姐客气,那就是看不起师姐的礼了。现在你也隔日子到三楼上戏,少不了咱们要经常见面的。不过你别笑话师姐就是。” 子妤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一般一等的弟子要么给宫里单独献演,要么就去王侯公卿家里唱堂会,留在三楼的不过就她和两个男弟子,算是三等里比较没落混的不好的。想想也是,她若混得好,自然有后路,等个两年直接风光的赎身嫁出去便是,又何必倒贴唐虞呢。 月弯儿没有看出子妤眼底的一丝淡漠和可怜之意,只以为她不好意思,掩口笑了笑:“好了,看来师妹要去找唐师父商量事儿呢,倒叫我给耽搁了这些时候。你去吧,我先走了。” “我送师姐。”子妤忙回神过来,朝她柔柔一笑,顺着往前走了几步,直到南院的门口,这才停了脚步,只目送着对方曼妙纤弱的腰肢轻摆而去,留下一阵荷香残留。 不知为何,子妤略叹了口气,转身直接敲开了唐虞的屋门。 一身素净的竹青长袍,黑发后束,木簪挽就,唐虞清朗如润的模样看起来就让子妤觉得心里一阵稳妥,也不提碰到月弯儿的事,将管事让她做戏服的事情说了说。 于是两人凑到茶桌前一边饮茶一边商量用哪几出戏的角色来做戏服,最后定下了几处子妤能唱得周全,又能挑大梁的六个角色,由唐虞亲自写在一张纸上,合在信封里拿给子妤,让她转交管事便是。 子妤知道唐虞这是在位自己撑腰,心里不禁又是一暖,突然想起青歌儿的事儿子纾和止卿还蒙在鼓里,总觉得心里头不踏实,又不好自己提出来,便道:“你若得空,指点止卿的时候不妨提醒他一下。青歌儿最近好像与止卿常来常往,我总觉得不简单。她若真喜欢止卿,那还好说,万一又有了什么想法,止卿不知她的嘴脸,怕吃亏就不好了。” 提起青歌儿,唐虞也觉得头重了些,眉头凝住:“你说的虽有那么一丝可能,但青歌儿并非是个胡乱下手的。你弟弟和止卿与她并无利害关系,就算她示好,也许只是四处卖乖或者真的有几分倾慕止卿罢了。我若是提醒他们注意青歌儿,又不能把话说清楚,岂不让他们反而生疑。” “你说的我也想到了。”子妤点点头,早就和唐虞想到了一处去的,不由松了口气:“她是个表面稳重的,应该不会算计到他们头上什么,最多是冲着我来。可不说,总觉得心里头慌的很,想着她老在止卿身边转悠,又捏着贤良敦厚的假模样,怎能放心。” 唐虞听得她这样说,原本皱起的眉头渐渐舒开了,淡淡道:“既然你担心止卿有事,回头我提点他一下便是。只警告他不可与师姐走得太近便好。但用这男女之防的借口,说了青歌儿,回头他和子纾又日日和你在一起,无论练功还是在院子里,别人看见了也不太好。你也注意些吧。” 感情这冰山竟吃醋了不成? 子妤听得一愣,随即唇角微翘,心里是忍不住的开了花儿泛了蜜,两颊也禁不住微微泛红起来。 看到子妤表情如此羞怯情浓,唐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里的确泛着股子酸味儿,脸上也浮起了尴尬的神情。但看着子妤这样娇羞而立,宛如一朵儿鲜嫩的花,心下一颤,忍不住伸手拨弄了一下她耳畔的发丝,也不说一句话,仍由这样微甜的暧昧气氛继续蔓延下去。 直到两人都觉得呼吸有些沉重,肌肤间仿佛逐渐变得燥热起来时,子妤终于轻轻抬手,掠开了唐虞的指尖,羞赧地稍稍靠后站了一站。 只在子妤抬手的一瞬间,唐虞一眼瞥见了她腕上晃荡荡的那支赤金缠丝镯子,脱口问道:“这镯子有些眼熟,以前怎么没见你带过这些亮晃晃的东西?” 唐虞不说,她还真给忘了,子妤表情中带着一抹打趣儿,故意捏了嗓子带着半分娇嗔道:“有人非要做jiejie,我能不收么?” 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儿,唐虞当即便道:“是月弯儿给你的?” “除了她还有谁?”子妤点点头,随手拨弄着镯子:“她这几日倒是来的殷勤,还口口声声唤我meimei。也不见与她有什么接触的,怎的就亲热了许多。这镯子我本不收,可她又说做jiejie的没什么见面礼,让我不要嫌弃!” 说到此,子妤“噗嗤”一声竟笑了出来:“这赤金镯子虽然不算太贵重,但以她和我的关系,却也是个重礼了。也不知她回头会不会心疼。” 本以为她有些怪自己私下和月弯儿见面,却没想她却想着这些个没边际的,唐虞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愿意,你也懒得管。好歹她也在三楼上戏,更是一等的。她愿意对你厚待,也不是坏事儿。” 歪了歪脑袋,子妤眨眨眼:“这还不是全托了唐师父您的光么?” 子妤这突然来的一句话把唐虞给说的大窘,心想若不解释,万一让月弯儿插在自己和子妤中间就不好了,干脆一咬牙,一字一句地道:“子妤,你若信我,就千万别去想那些无聊的人和无聊的事儿。你才十六,五年后的大青衣点选是你最大的目标。等你他日得偿所愿,我定会八抬大轿迎你入门为妻。这句话我只说一次,毕竟不合礼数。但你心里一定要清楚明白,万万不许被人蛊惑了才是。” 见他脸色憋得通红,又眼神极为认真,子妤倒收起了先前揶揄的心思,俏脸绯色地点了点头,也不顾这是古代,女儿家不能轻易与人私定终身,丝毫不犹豫的伸手从颈后取下了自己佩戴十多年的双鱼玉坠儿,抬眼,情深如许地看着唐虞:“君不负我,我不负君,此物乃是我生下的时候母亲遗留给我们姐弟之物,此时赠与你,便是定情之物了。” 说完,不顾唐虞的震惊,子妤上前靠近了他,踮起脚尖,双手环到了唐虞的颈后,轻轻将搭扣拴好,这才退开了半步,含羞带怯却目光真挚地看着他。 被自己中意的女子以这样的殷殷切切的眼神望着,唐虞就算是一尊佛像此时也被化为了一池春水,想也不想,上前一步将子妤一把拥入了怀中,下巴在她头顶的发丝间微微摩挲着,只想将她拥得更紧些,再紧些。 被唐虞这一次所流露出来的深情所打动,子妤的心也好像要融化一般。不顾什么女儿家的矜持,反手环抱住了唐虞的腰际,将身子也紧紧贴住他的,细细感受这种前所未有被人呵护拥抱的感觉。 两人腻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放开了对方的怀抱。唐虞伸手摸了摸颈间玉坠儿,微微的凉意却透着无尽的温暖,不禁想起自己当初子妤送与的并蹄莲香囊,笑道:“上次你送我的香囊,并非完全由你亲手所制,但我已舍不得了。你既已经收回,何时再补送一个呢?” 抬眼,看着唐虞柔软的眼神,子妤点点头:“回头我就去绣了送来,你好生佩戴在身上,别叫人发现了便是。” “子妤......”唐虞见她粉腻酥融的脸蛋儿总是含着一抹春羞,心中微荡,轻轻拉了她的手来到书案边。 放开子妤,唐虞将常吹奏的竹笛从盒中拿出,下头晃晃荡荡有个指拇大的一截玉竹坠子,便取了下来:“这坠子是我从唐家带出来的唯一之物,原是父亲第一次听我吹奏后赞许而赠。你收下吧。” 子妤也不扭捏,知道两人这算是正式交换了信物,将来定会在一起,便含羞地将那截玉竹雕纳入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