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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二百五十九 秋凉乍起

    诸葛不逊和薄鸢郡主要举行大婚仪式的消息传出,很快就淹没了之前关于花子妤会成为诸葛家媳妇的流言。

    不过好事之人还是在猜测,为何两家会这么急匆匆地办婚事,毕竟之前诸葛家是答应了薄侯,等薄鸢郡主十八岁之后再迎娶入门。会不会是因为花子妤,两家怕事情有变,所以才提前让诸葛不逊和薄鸢郡主成亲?

    但这样一来,“花子妤”三个字反而更加成为了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甚至有人认为,诸葛家和薄侯之所以提前婚期,有很大的一个可能是为了给花子妤辟谣。

    正是因着传言纷纷,花家班接到邀请花子妤出堂会演出的帖子犹如雪片般,已经在外院管事那里堆成了小山。花夷干脆命胡管事从中挑出朝中三品以上的官员,一一按照等级来安排回复。而其余商贾富豪等的邀请则一律回绝了。

    物以稀为贵,越是将姿态摆得高高的,花子妤出堂会的例银就越翻越高,一场演出下来单是给戏班付的例银就是三百两,还不包括给花子妤的打赏。

    在梨园圈儿摸爬滚打十来年,花夷早就深谙此道。只有名伶,才能摆出这样“谱”!而他得到的指示也是,一定要将花子妤捧成“名伶”!

    虽然花夷有些不明白,既然“五爷”要捧花子妤,那肯定是为了某种目的的。可花子妤秀女落选,那就肯定不是单纯的“男欢女爱”可以解释的了。但既然是“五爷”的吩咐,身为戏班班主的他肯定要照办。

    连带花子纾,花夷也给朝元打了招呼,以后有演出都让子纾一并登台。这样下去,很快花子纾也会在武生行当名声鹊起。

    演出安排的满满的,这让花子妤根本无暇顾及外间关于她的传言。花夷将她保护的极好,每次演出都是八个护卫跟随,进了客人的宅院就谢绝外客。登台献演之后,再直接登上车撵回到戏班,连妆都不在外面卸。这样一来,就避免了子妤和外人接触,也避免了有人冲撞到子妤,更避免了子妤私下的样子被客人看到。

    子妤觉得花夷若是身在现代,一定是个极好的经纪人才对。舞台上的光鲜亮丽都是虚幻的,其实明星下来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所以要尽量保护明星私下的样子不被粉丝们看到,这样的距离感才最能让明星得利。

    这段时间连番的演出,倒是让花子妤积累了许多的经验。唱词的精准,动作的磨合,都让她下一次的献演愈发成熟,愈发地精彩绝伦。

    忙碌的生活之余,子妤和唐虞会在他沐休的时候见见面。郎情妾意自不必说,两人也极有默契地偶尔让戏班其他人看到,好潜移默化地让他们接受两人将来会在一起的事实。

    ......

    而这段时间中,青歌儿的病情似乎也有了些好转。

    有时候看到子妤在院中练功,她竟会跟着哼唱两句,虽然有些不成调,可眼神中流露出的思索却是一个极大的进步。

    每三日,花夷会让子妤休息一天。所以子妤并未早起,而是懒懒地睡到了临近午时才精神爽爽地起床来,梳洗一番,才取了自己默写的《诗经》在手,到海棠院里一边翻看,一边斟酌着诸葛不逊和薄鸢郡主大婚时,自己献演哪一出新戏比较好。

    想起那天诸葛不逊曾经吟诵的《桃夭》,子妤看了看觉得有些过于短了,只唱着一首未免有些单薄,正苦恼着,却看到青歌儿从旁边的屋子里出来。

    “师姐,你也出来透透气吗?”因为知道尚嬷嬷这个时候肯定去端她们三个人午饭了,青歌儿也没人陪着,子妤便极为自然的和她打了声招呼。

    一身薄衣的青歌儿被院中一缕秋风吹过身子,不由得双手抱臂,只抬眼看着花子妤,并未说话。

    自打青歌儿搬入海棠院,犯病的时间就越来越少了,有时候甚至两三天都不会发作,只静静地呆在一旁,要么躲在屋子里睡觉,要么坐在门口发呆,要么看着花子妤练功唱戏出神......

    闹不准青歌儿是否恢复了一点点神智,平日里有尚嬷嬷负责照看青歌儿,子妤每次看到她都只是打过招呼便不再理会,自顾自地该做什么事儿就做什么事儿。

    可这时候青歌儿衣着单薄的站在院子里吹着冷风,子妤想了想,便放下手中书,起身来走到了她的面前。

    “师姐,你穿的这么少,站在院子里吹风可不好。秋天虽然不算冷,可秋风伤身,我陪你进屋找件衣裳披了再出来,好吗?”

    虽然是问话,但子妤看着青歌儿一脸呆滞不知所措的模样,直接将她的手臂挽起,扶了回屋子。

    看了一眼屋角边的箱笼,半开着,衣服都皱皱的堆在一起,显然从未整理过,子妤叹了口气,对青歌儿道:“你稍等,我找一下。”说着,放开了青歌儿让她自个儿站在一边,便埋头打开箱笼,想要找件稍微有些厚度的秋衫出来。

    可一个箱子翻遍了,子妤除了轻薄的夏裳,其余一件合适的都没有,不由得蹙了蹙眉。

    此时已是初秋,按戏班的规矩,弟子们有四季常服各两套,每三年做一次新衣。这还只是五等以下的弟子惯例。像青歌儿这样的二等弟子,只要手里有银子,随时可以请外头的裁缝师傅进戏班来,量体裁衣,想做多少衣裳都随自己。

    青歌儿做二等弟子已久,衣裳肯定少不了。可为什么只一个箱笼搬过来呢?

    子妤回头看了看青歌儿,发现她只是呆呆地望着自己毫无表情,知道问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走过去,拉了她的臂膀:“这儿没有合适的衣裳,走吧,去我屋里,找一件先应应急,等会儿尚嬷嬷回来我会帮你问问她的。”

    说着,又带了青歌儿去自己的屋子。子妤果然找出一件青布披风出来,虽然样式简单,但胜在布料密实,绝不透风,这等秋风朔朔的日子倒是极为合适的。

    亲手替青歌儿系上披风的肩带,子妤又替她理了理穿在里面的薄衫,看着差不多了,才又带了她来到院子,让她端坐在西府海棠书边的石桌上,便不再理会,也自顾拿着《诗经》看了起来。

    正闲着,院门响了,子妤一听是止卿子在喊门,赶忙过去开门迎客。

    看到青歌儿也在一旁端坐着,止卿蹙了蹙眉,并未多加理会。倒是青歌儿看到一身竹青色长袍,面容俊逸,玉树临风的止卿,眼里闪过一丝光彩,竟唇角上翘,对着他傻笑起来。

    “你快看!”

    子妤正好捕捉到了这一幕,赶忙叫住止卿,让他看青歌儿。

    素颜清濯,略显消瘦,青歌儿此时虽然笑得呆傻,却带着一丝纯真的意味,让人根本无法讨厌起来。

    “止卿,青歌儿记得你呢。”子妤有些兴奋,赶忙推了止卿两把:“你过去和她说说话呢,看她能不能恢复些神智,记起一些东西来。”

    蹙着眉,止卿虽然既不愿意,但眼看着面前表情无害,甚至有几分“憨厚可爱”的青歌儿,却怎么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只好点点头,走了过去。

    “青歌儿,你还记得我吗?”止卿到离她几步远的地方便停下了,面无表情地吐出来这句话。

    眨眨眼,青歌儿笑得愈发灿烂了,可眼里任然只是一抹呆滞和痴傻。

    “止卿,她至少会笑了。以后你常来,和她说说话,说不定能好起来呢。”子妤在一旁看得“啧啧”直叹,果然面对心爱的人就是不一样啊。就算是失心疯,也一样能笑得如此明媚如花。

    走近的止卿也发现了青歌儿穿着怪异,转过头来看着子妤,问她:“这披风不是你的吗?”

    点头,子妤想了想,干脆道:“止卿,这都入秋了,眼看越来越冷,可青歌儿的箱笼里却全是夏天的薄衣。尚嬷嬷管不到那么远,不如你陪我走一趟,去她的屋子将她原先常用的东西都一并搬过来。”

    “这......”止卿下意识地不想插手关于青歌儿的任何事情,可看到她那个样子又可怜至极,便道:“这样吧,我去找陈哥儿,让他派人去取东西。你就在这儿看着她吧。”

    “这样也好。”子妤想了想,又道:“可是陈哥儿这会儿多半在外头陪着班主见客,要他安排下来,估计都第二天了。既然你在这儿,不如你看着她一下,我亲自去她的屋子先取两件衣裳来应应急。毕竟单单是一件披风,等入了夜可挡不住寒风的。”

    “那好吧。”止卿看了一眼青歌儿,只好点头,暂时看住她一会儿:“只是你快些回来才是。”

    “我快去快回。”子妤说完这句,便直接出了院子。

    只剩下止卿和青歌儿两人在海棠园。

    总觉得被青歌儿这样盯着看,看着笑有些不自然,止卿走到子妤常坐的地方,捡起《诗经》,随手翻看起来。

    却没发现,原本笑容呆傻的青歌儿,眼里竟闪过了一丝清明。那如丝般缠绕在止卿身上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眷恋,一丝不舍,一丝感慨,却还有一丝抹不去的恨意和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