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六十一 庭院深深
等到深夜,白嬷嬷总算带着两个箱笼来到了海棠院,只说一些应季的衣裳都寻回来了,但是有几样首饰并非走的当铺,而是银楼,当即就被掌柜的转卖了,便奉上了十六两银子,算是补偿。 花子妤并未和白嬷嬷再计较什么,收了东西和银子,一并交给了尚嬷嬷,让她好生负责看管。特别是那十六两银子,倒是可以买些补身子的药材来给青歌儿服用,也好让她快些恢复。 白嬷嬷害怕花子妤告诉班主,泱泱地不愿意离开。 子妤只让尚嬷嬷赶了她出门,根本懒得理会。更别说为了让她安心,而告诉她自己并未禀明班主她私自转卖青歌儿东西的事儿。 不敢造次,白嬷嬷只要灰溜溜地走了。 这件事儿,子妤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人都是贪心的,更何况是面对一个疯掉的戏伶,青歌儿对于白嬷嬷来说,根本就是案板上生rou,是可以随意宰割的。转卖她的东西,也不过是白嬷嬷举手之劳而已。 倒是中间牵出来一个人,让子妤有些挂念。 唐筝,竟会是唐虞的族妹!为何唐虞回来那次并未告诉自己呢?是忘记了,还是有其他原因呢。 下意识,子妤有些庆幸。亏得这唐筝和唐虞一个姓,应该是堂兄妹的关系,不然,以唐筝那样妩媚温柔的性格,乖巧俊俏的长相,自己还会觉得不放心呢。 解决了青歌儿的事儿,这一天也就结束了,子妤梳洗上床,盖上薄被就合眼睡过去了。 夜半三更,海棠院安静地只有一两声虫鸣偶尔响起。 突然间,却听得一声“吱嘎”的门响,竟是青歌儿的房门被缓缓打开了。 披着一件秋裳的青歌儿渡步来到庭院中间,借着朦胧的月光来到西府海棠树边的石凳坐下,也不顾皮肤上传来石凳有些过于冰凉的触感,只一手托腮,望着乌蒙蒙的夜色发起呆来。 其实早在两三日之前,青歌儿就已经清醒了些。至少,她已经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儿,想起了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止卿,也想起了自己和花子妤之间曾经的纠葛。 先前,看到花子妤亲自去帮自己取衣裳,留下了止卿守着院子,青歌儿没有做声,只安安静静地,远远地看着止卿,觉得那样就已经很好了。 待花子妤会来,见她两手空空,再听她给止卿说起自己的东西竟被守院子的白嬷嬷系数拿出去变卖了,心里便觉得又恨,又空落落的,好像整个世界都已经把自己给遗弃了般。 可没想到,等入夜了,那白嬷嬷竟会乖乖地亲自抬来两个箱子,将自己的衣裳首饰等一并归还了,之后还留下了不少的银子。 让青歌儿更没想到的是,这竟然是花子妤为自己出面要回来的东西,更没想到,她让尚嬷嬷留了那些银子,要买东西给自己补身子。 望着被乌云渐渐遮蔽的弯月,青歌儿叹了一口气,用着细弱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花子妤,你为何会对我这样好?我和你之间,没有恩,只有怨,为何,你要以怨报德呢?” 说着,两抹清泪从眼眶滑落,青歌儿紧握着拳头,咬牙道:“你知道吗,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讨厌你。因为你的好,就愈发地衬托出我的坏。在止卿眼里,他就越来越把你当成仙女一般来看待,来喜欢......到最后,他也只会伤心罢了......” “我句句说的都是真话,为什么大家都不信。而花子妤和唐虞只背着大家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却总是被众人捧着舍不得去质疑呢?” 嘴唇已经被咬地失去了血色,甚至有一丝淡淡的殷红颜色从玉齿间渗了出来,青歌儿默默地,又闭上了眼,仰着头,只仍由秋意瑟瑟的冷风吹拂过自己的面孔。 ...... “子妤姑娘,子妤姑娘,不得了了!快开门啊!” 第二天一早,子妤还在睡梦中,就听得门上传来焦急的喊声。 听到尚嬷嬷急促的敲门声,子妤一下子就睡意全消,赶忙从床上翻身下来,连外衣也来不及披上,过去将门打开:“怎么了?尚嬷嬷,可是青歌儿有什么事儿?” 尚嬷嬷使劲儿点头:“姑娘,您过去看看吧,青歌儿她浑身发抖,口中不断地喊着‘冷’。可摸上去,她的身子却烫的吓死人!” 子妤顾不得自己还没梳洗更衣,直接往青歌儿屋里去,边走边问尚嬷嬷:“请大夫没有?” “还没呢,小的刚给青歌儿煎了药,想喂她先用点儿粥,却没想到一进屋就听见她的呻吟着,吓得查看一番就赶忙过来报给您听了。”尚嬷嬷也赶紧将先前的事情匆匆说了一遍,又上前去给花子妤开了门。 “你赶紧去找陈哥儿,让他给青歌儿请一个好一点儿的大夫过来瞧病。平日里给普通弟子瞧病的那个张大夫可不行,记得,只说诊费由我来付就行了。快去快回!”子妤回头,吩咐了尚嬷嬷一番,见她点头就往外跑,这才转身,推开了青歌儿的屋门。 “冷......好冷.......” 睡在床上的青歌儿脸色苍白,却透出一抹异样的潮红。额前的发丝几乎完全被汗水给打湿,一缕缕地贴在脸上,更加显得肤色青灰毫无光泽。 子妤赶紧把门关上,快步来到床边,伸手一探,青歌儿的额头果然guntang的吓死人。 对于普通的伤寒感冒,唐虞曾交给花子妤一些治法。将青歌儿的腕脉捏住,子妤一把脉,就立刻把眉头皱成了一团。 这明显是寒邪入腑,肺气伤根的表现! 难道青歌儿昨夜曾经离开过屋子?子妤赶紧将被子给盖好,看着青歌儿双目紧闭,口唇发白的样子,想问,却知道她根本没法回答自己任何问题。 “子妤,我碰到尚嬷嬷,她说青歌儿病的很严重。” 说话间,竟是止卿推门而进。 顾不得这里是青歌儿的闺房,止卿直接来到子妤身边:“她怎么样了?” “她受了极其严重的风寒,身体烧的厉害。”子妤放下了青歌儿的手,来到脸盆架那儿拧了一把凉水布过来给她敷在额头上:“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怕她会撑不下去。” “伤寒应该并非太难治,怎么会撑不下去?”止卿虽然不喜青歌儿,但眼看着她如此可怜的模样,心里又有一丝同情。 “伤寒发病的内因为正气虚亏。她原本就因为失心疯而身体虚弱,起居失常。再加上寒温不适,可能昨夜因为除了阴冷的秋风,造成外邪侵犯成病。”子妤仔细地给止卿解释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我已经让尚嬷嬷去请个好大夫来帮她诊脉,或许,能治好也说不定。” “子妤。” 止卿正要再问,却被门边一声喊给打断。 子妤回头一看,却没想来竟是唐虞回来了,惊喜地笑容浮现在面容之上:“唐师父!今日并非沐休,你怎么回来了?” “师父!”止卿看到唐虞很是意外,却也赶忙上去行了礼:“师父,您比那些市井大夫的医术要高明许多,您帮青歌儿看看吧。” “嗯。”唐虞跨步进屋,先深深地看了子妤一眼,这才过去床边,为青歌儿诊脉。 好半晌,他才放下了青歌儿的手腕,摇头道:“子妤说的对,她原本因为失心疯而身体有所亏损。特别是神智上的亏损最为厉害。加上秋寒入体,别看只是个小小的伤寒,或许真的会因此送命也说不定。” “这......”止卿听了唐虞所言,这下是彻底相信了。可看着青歌儿活生生地躺在面前,却总也不忍心去想,只抿了抿唇,叹道:“或许这就是命吧。她与其那样浑浑噩噩地活着,不如早些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止卿这话,让子妤和唐虞都有些伤感,对望一眼,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止卿......” 正当屋内陷入寂静的时候,青歌儿却突然口中吐出了这两个字,令得止卿愣了一愣,便赶忙上前来到床头的位置,语气中充满了迟疑:“青歌儿,你......刚刚是在叫我的名字吗?” “她是在叫你的名字。”子妤也同样惊讶不已,要知道青歌儿自从得了失心疯,就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更别提认出周围的人谁是谁了! “我也听见了。”唐虞看了一眼止卿,又看了看青歌儿,忙道:“快看,她睁眼了!” “止卿......你在吗?”若非额上敷着湿布,脸色虚弱地毫无生气,此时的青歌儿看起来和以前没有什么区别,眼神也清明了起来:“你能过来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止卿并未立刻过去,只看了一眼子妤。 点点头,示意止卿赶快过去,子妤和唐虞都侧开身子,让出了床头的位置给止卿一个人。 “你”止卿蹙着眉,看到青歌儿已经恢复了神智的双眼,问道:“你是多久清醒的?” 勉强地扯动了嘴角,青歌儿艰难的开口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若此时不说,以后,怕是再没机会了......” 听见两人的对话内容,子妤和唐虞对望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子妤更是带着探究地目光看向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青歌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