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二百七十九 鹤舞翩跹
看着子妤穿得单薄,纤细的身段被一身月牙银的衣裳包裹的愈发盈盈不握,唐虞走上前去,用身体挡住了从后面吹来的阵阵凉风。 感到耳后传来温热的呼吸声,子妤扭过头:“子沐,你不是让我站在这些桩子上练舞吧!”说着,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如玉:“我又不是江湖侠女,可以在梅花桩上如履平地!而且这儿如此狭窄,根本不适合我来练舞啊?” 唐虞并不做声,只笑笑,轻轻托着她的腰身,往前一步,指了指那布满桩子的空地,表情有意变得严肃起来:“这里的确狭小些,但如果你能在如此狭小的地方好好跳完属于你的独舞,那放到更大的戏台上,你就能更加游刃有余。而且......” 说到这儿,唐虞伸手轻轻揽住子妤的腰肢,低首在她耳边浅吟道:“谁说你不是侠女,你一身侠气可不输任何一个江湖女子!而且,这桩子可比梅花桩简单多了,不但一样高低,而且排列紧密,要是你能在这上面跳好,相信我,在皇上寿宴那天的戏台上,你绝对能一如鹤舞翩跹一样,让所有人再次为你惊艳的!” 斜斜一抬头就能看到唐虞的下巴,子妤有些痴迷地从这个角度看着自己心爱的男子,喃喃道:“只要你一人能为我惊艳,就足够了......” 唐虞略微低首,清澈的眸子映出了子妤有些迷离的眼神:“你要做大青衣,这是最好的,也算是唯一的机会了。加上你又要和金盏儿公平竞争,这是我唯一能想到帮你的方法了。” “以我之长,攻金盏儿师姐所擅,你觉得我有胜算吗?”子妤却有些不太确定了,转过身来面对着唐虞,略微抬眼,便只离得他几丝呼吸的距离了。 伸手轻轻捧着子妤白皙却泛着红润光泽的脸庞,唐虞唇角微翘,一副确信不疑的样子:“只要你按我所言,好好地在此练习舞步,到时候,一定会给你自己,给所有人一个惊喜的!” “嗯,我信你......” 主动地投入了唐虞的怀抱,感受着他熟悉的气息,子妤只觉得心里头安稳无比:“若是得偿所愿,我便去和花班主说,从此退下戏台,和你远走遨游,如何?” 拥着怀中娇人儿,唐虞一呼吸,便觉得满满全是子妤身上淡淡的馨香萦绕鼻端:“到时候,我先带你回到唐家,咱们拜堂成亲,然后再远游这大好的山河湖水。” 子妤却俏脸一红:“人家可还没答应嫁给你呢。”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你害羞什么。”唐虞仰头一笑,答非所问:“更何况,你如此的纯净,如此的美,我早就迫不及待想要把你带到我母亲的面前,好好炫耀一番了。” “‘美’这个字眼可不好用在我身上。”子妤撅撅嘴:“要是你母亲嫌弃我不如唐筝长得好看怎么办?” “小傻瓜。”唐虞凑上去,用鼻端亲昵地抵住子妤的额头:“越是有阅历的人,就越能透过表面看清楚人心。外表的繁华,最终褪去后还是要靠心来感染人的。” 子妤眨眨眼,故意生气地嚷嚷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确实不够美咯!” 无奈地笑了,唐虞又将怀中人儿拥紧了些:“你的美貌,可远远比不上你的心性,你的机敏,你的智慧......而这些,才是我真真爱你之处......” 听见唐虞再次说“爱”,子妤埋头在他怀中,脸都要笑歪了,只觉得幸福突然就这么降临似地,一切,也来得太过容易,太过简单了些。 ...... 戏伶们各自分组,认真地练习着,用废寝忘食四个字来形容都一点儿也不为过。 但大家都非常好奇,到底金盏儿和花子妤是怎么合练的。为什么每次看到她们两人回西苑,前者一副悠然轻松的姿态,后者却好像累得不行的样子。 不过想到金盏儿只用唱,花子妤却要用跳的,大家也就释然了。 梳洗完毕,子妤关上窗,也不顾此时才刚刚天黑,就直接翻到床上,拉了被子想要蒙头大睡一觉。 因为这几日的练习实在太累了,花子妤先要配金盏儿对练两人的合戏,之后还得吃唐虞为她开的“小灶”。说实话,子妤只觉得练那“桩上舞”实在是太累了,腰酸背痛到她连吃饭的力气也没有。 谁知刚躺下,子妤就听得门响,只好拖着一身快要散架的骨头,爬起来开了门。 正是金盏儿立在门外,脸色有些泛白。 “大师姐,有事儿吗?”子妤侧身迎了她进屋,用手试了试温度,感觉茶水还是热的,便将就斟了一杯给她。 抬眼,金盏儿没有接过杯盏,只半晌后从嘴里憋出了一句话来:“青歌儿走了......是昨儿夜里的事。” “走了?”子妤一时未能反应过来,等脑中一闪,才突然明白过来,双手捂住了嘴唇,喃喃道:“她终于还是去了吗......” “我觉得心头烦闷不堪,却找不到人可以倾诉排解,所以来敲了你的门。”眼中有些许的潮湿,金盏儿却并未哭:“班主派人送了信来,只说她家里人不来敛尸,戏班也不好处理,便把她的遗体送去了驿馆火化......” 被金盏儿这副样子给感染到了,子妤倚着桌边缓缓坐了下来:“她有亲人等于没有亲人,落得这样一个下场,着实可怜。” “连一胚黄土也不剩,只被烧成了灰烬,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感同身受一般。”金盏儿捏起杯盏,下意识地喝了一口茶,并未察觉茶水的温度已经极淡了。 子妤有些被她的样子吓到了:“大师姐,你和青歌儿不一样,她是被她舅舅卖到戏班的。你还有不到一年就能荣养归乡,到时候享着朝廷对一等戏伶的俸禄,谁也不敢小瞧你一眼。而且,凭借您的容貌品性,不知道有多少男子要排着队为您赎身娶您呢。您又何必如此悲观呢?” 勉强一笑,金盏儿吐气如兰,叹息道:“唐师父说的没错,要论蕙质兰心,体贴入微,着实非你莫属。” 听得金盏儿的语气,感觉她和唐虞之间仿佛极为熟悉的样子。而且金盏儿明知自己和唐虞之间关系非比寻常,她还如此说话,这子妤打心底里有着些许的反感,只淡淡道:“唐师父过奖了,我只是不愿意看到大师姐太过伤春悲秋罢了。” “唐师父曾经告诉我,青歌儿给我用的清喉汤有些不妥。虽未明说,但我却看出来了,青歌儿其实是想害我的嗓子越来越差。” 不知为何,金盏儿却突然提起这一茬事儿来,让子妤有些措手不及。 “而且”金盏儿话锋一转,神色柔和地看着子妤:“他也告诉我,是你最先发现不妥,然后想办法拿了药渣去给他查验的。” “我......”子妤正不知道如何开口才好,金盏儿却又继续道:“你可知道,从那时起,我就打心眼儿里很喜欢你,感谢你。通常来说,身为戏伶,身为青衣,都巴不得在戏班里能成为最顶尖的,成为唯一。青歌儿会那样做,使那些手段,其实我都能理解。可你.....明明和你不相干,也是对身为青衣的你有利的,你却管了这个闲事儿。” “大师姐此话差矣。”子妤微笑着,表情逐渐沉稳了起来:“君子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虽然我们在同一个戏班是竞争对手,可也是手足情深的同门子弟。若要赢过对方,大可通过努力练功来达成目的,并不需要靠歪门邪道!青歌儿走入歧途,大师姐不记恨是您宽宏大量罢了,却并不代表她是对的。我怀疑了,自然要查清楚。这事儿是落在了您的身上,就是落在戏班任何一个同门身上,我也是要管一管的。所以,大师姐也不必谢我什么,这都是身为一个堂堂正正戏伶应该有的气节!” “好一个戏伶的‘气节’!”金盏儿眼中闪过同样的一抹激动神色:“好一个花子妤!” 站起身来,渡步到子妤的面前,金盏儿一字一句地道:“从今天起,我会把你当做真正的对手。我们各自努力,到时候看谁能获封‘大青衣’!” “大师姐,你......”子妤再次被金盏儿的话弄了个措手不及。 “唐师父能透露给我听,难道就不会对你全盘托出吗?”金盏儿收敛起了严肃的表情,笑容好像细软如丝的扶柳:“我很少会把其他戏伶当成我真正的对手,这是我的骄傲,却也是我的真本事在后面支撑着。我明白唐师父为何要安排麻姑的角色给你,一句唱词也没有,却能在我唱的时候让你在前面翩翩舞动。你的舞可以烘托我的唱,而我的唱,同样也可以升华你的舞......在我看来,唐师父没有偏颇任何一方,只是让我们互相依靠,发挥出最大的优势罢了。所以,我真的很期待,期待与你的合作,更期待与你能够分出胜负的那一天。” 说完这些,在花子妤有些复杂的眼神中,金盏儿优雅地略微颔首,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