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归去
依旧昏暗的房间，两个小人相对而坐，一人在抚琴，一人直直地盯着另一个人。 两首幻想曲，一首欢快，一首平静。当琴音停止时，穆言浩依然在盯着清宁，清宁微微倾身，仔细观察穆言浩的眼眸，确实倒映了一个小人，但是，仍然没有情绪波动，像一汪死水。 清宁颓然地坐回去，自言自语地说：“还是没有更多的反应，难道，幻想琴的效果仅此而已了吗？” 第一次为穆言浩弹奏幻想曲时，他的表现令人惊喜，似乎确实对外界产生了反应。在随后将近一个月的琴音影响中，他也确实表现地越来越好。 最开始，清宁必须要弹奏到乐曲的三分之一以后，穆言浩才会受到影响，在乐曲结束后，很快他又会再度陷入自己的世界。 而现在，只要幻想曲的音起，穆言浩就会停止手中的画笔，专注地盯着清宁，即使乐曲结束，他的视线也会长时间的停留在清宁身上。 但除此以外，并没有更好的转变了。 所以，清宁很是颓然。 “吱呀”房门被打开，又很快被合上。穆言浩不喜欢强烈的光线，常年呆在暗室的他，皮肤惨白，身体瘦弱。 “宁宁，来，晴姨今天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青果果冻，快尝尝。”穆夫人苗素晴端着一个托盘进了房间，满脸笑容地坐到清宁和穆言浩的身边。 “哎呀，你看看你，比晴姨还愁呢，快别皱眉了，会留下皱纹的，小脸就不好看了。”苗素晴将清宁准备帮她接过托盘的手轻轻拨开，将冰凉酸爽的果冻放在清宁面前，然后抬手轻抚清宁的眉间，笑呵呵地说。 “晴姨。言浩哥哥还是和昨天一样。”清宁被打趣忍不住笑了笑，但很快又发愁起来，最近已经看不到穆言浩更多的转变了。 “谁说的，你看。浩儿今天不是乖乖地吃东西吗？来，浩儿，再吃一口。”苗素晴边笑着回答清宁，边把手上的食物送到穆言浩嘴边。 安静的少年乖乖地配合着张开嘴吃掉了。 “哎，我的乖浩儿，真乖，来，母亲再喂你吃一口。”苗素晴乐此不疲地喂着宝贝儿子吃饭，还不落下清宁，“宁宁啊。你就是太贪心了，现在浩儿的样子已经很好了，晴姨啊，满足得很！” 苗素晴觉得清宁太贪心了，这一个月。她亲眼看着穆言浩令人惊喜的巨大转变，心中知足得很。 原本每次想喂穆言浩吃饭都是一件苦差事，可是现在，即使清宁的幻想曲结束了，穆言浩也不会立刻沉浸入他的世界，这时候喂饭简单轻松得很。 苗素晴最近都在想尽办法趁机多喂一点，再多喂一点。她觉得她的宝贝儿子都长胖了，所以，她的心里，满足得很。 终于，清宁把自己的零嘴吃掉了，穆言浩的午饭也结束了。他再次拿起画笔，不再关心外界的一切。 苗素晴细心地帮儿子收拾妥当，然后和清宁一起离开了这间昏暗的房间。 走出门，将餐具交给候在一旁的下人，苗素晴揽过清宁的肩膀。笑着问：“宁宁下午就要走了吗？” “嗯，对，东西都准备好了。”清宁点点头。她已经在恒易城陪着父母一个多月，学院快开学了，要赶回石头城。 “晴姨知道你是个贪吃的小家伙，帮你准备了不少好吃的，都带着在路上吃吧。”苗素晴笑着说道，但是却扶着清宁，慢慢将她送出了府。 站在门边，苗素晴将一个储物锦袋系在了清宁腰间，轻松地将清宁反抗的动作压下，然后往清宁嘴里塞了一块糖，笑着推推清宁： “快回去吧，家里人肯定在等你回家里吃饭。浩儿这边你不用担心，晴姨已经把你的琴曲录下来了，多多放给浩儿听。宁宁，等放假的时候，再来看看浩儿吧。” 来之前，母亲嘱咐过清宁，若是穆夫人送她东西表示感谢的话，就收下，这样大家心里都过得去，若是一味推辞反而不好。清宁踌躇了两下，恭敬地和苗素晴施礼道别。 这段时间，苗素晴仿佛把对孩子的爱都转移了一部分到她身上，对她好得不得了，此时终于到了离别的时候，清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去吧，去吧，早点回去。”苗素晴依然温柔地笑着看着清宁，目送她上马离开。当清宁小小的身影终于转过街角不见的时候，她眼眶不由得有点红。 稳了稳情绪，苗素晴转身回去了。 穆万里是北郡兵司司长，此时并不在恒易城，而今天，清宁必须回家吃饭，所以，午餐又是她一个人吃。满桌的盛宴，也挡不住心底的孤寂。 前一段时间，有清宁在，冷清的家里有了一丝人气，而今天，清宁也离开了，她又回到原先孤寂陪伴着儿子的日子了。 与穆府上的冷清相比，方府就热闹得多了，父亲母亲和哥哥们都在，一家人吃了一顿热闹的团圆饭，然后，清宁、清扬和诚伯就要启程了。 方天睿、苏若华和清逸把清宁他们送到了城门口，与早已等候的修瑾和康伯会合。 互相挥挥手，也没有多话，火龙马狂奔起来，很快，清宁等人在身后送行的家人眼里，就变成小小的黑影，直至消失在视线尽头。 清逸转头，看到母亲早已泪流满面，用手帕掩着脸，靠在父亲身上。 “嘿，以前总是宁宁送咱们走呢，这次换咱们送宁宁了，也是，都长大了，长大了。”方天睿揽着妻子，原本是想安慰的，结果说得自己也鼻子发酸了，干脆直接揽着妻子转身，算了，不看了。 清宁也闷闷不乐，总是扭头回去看，可是又能看多久呢？转个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虽然从小到大，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离别，甚至都成了家常便饭，但总归还是会心情郁闷。 回去的时间比较紧张，清宁也没心情玩，所以，行程安排得比较紧。大部分时间都在火龙马上度过。 心情郁闷的清宁只好更加专注地画符文来转移注意力，每次都是精神力耗尽后被修瑾或者清扬用披风保护在怀里，等她自己给自己弹奏幻想曲缓过劲来，就又开始沉默地画符文。 清宁离开的第二天上午，苗素晴发现，当时间到了清宁常来的那个时间段时，原本专心作画的穆言浩居然有些异常，似乎是，有些烦躁。 手中的画笔被他来来回回地戳在纸上，把之前画的画全部毁掉不说，墨汁也滴到了白色的衣衫上。似乎是看到衣服脏了，穆言浩更加的烦躁，身子都来回晃了晃。 看到与平时安静地没有任何异常的儿子相比，苗素晴更加欣喜看到这样有生气的儿子。连忙将手中的两块录音石一磕，记录在录音石中的清宁的琴音就播放出来。 果然，听到琴音，穆言浩就安静下来，眼睛直直地盯着两块录音石的位置。 就在苗素晴欣慰地准备起身离开时，穆言浩却再度烦躁起来，这次直接将手中的画笔在自己净白的衣服上乱戳。 苗素晴看得一愣，光线强的地方，她的浩儿是不会呆的，身上的白衣稍有一点污渍，他是不会穿的，此时这动作，看来是心里烦躁得很了。 将儿子紧紧抱在怀里，苗素晴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这一路奔袭实在太累了，当清宁终于回到石头城自己家时，蒙头大睡了三天才回过神来。 休整了一番，清宁再度精神满满地出现在餐桌上时，看到了今年才考入白象中等学院的方清舒。 “宁宁，来，来，让六哥好好看看，哎呀，一年没见，又长高啦。”方清舒看到清宁，夸张地张开了手臂，抱了抱清宁。 方清舒经历过开窍仪式后，没有发现任何武道或者其他职业的天赋，于是就走了文路。走文路的书生，初等学院就要上六年，毕业那年方清舒没考上白象中等学院的天级生资格，于是又复习了一年，今年看来是考上了。 只是，原本比清宁大5岁的方清舒，如此却比清宁还要低一年了。还好，方清舒知道自己的道路，也并不过多地在意自己比兄弟姐妹都弱一筹。 实际上，方清舒的父亲，清宁的四伯，也是没有武道天赋的，走的是文路，如今为政，也不影响他成为一方重员。 说道清宁的四伯，就不得不说一件事，他家中有个美娇娘不够，瞒着家里，在外还娶了一个，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方清泽。去年年庆的时候带回了方家族地，认祖归宗。 方家人诧异之下，检验了一番，确实是方家子弟，也就收入了族中。只是，四伯母不依地大闹了一通，也因此，方清舒每天被家里的事情烦得焦头烂额，耽搁了学业，第一年才没有考上中等学院的天级生。 只是这毕竟是家务事，其他人也不好插手。 此时，清宁看方清舒，俊朗倜傥，眉间也没有了郁气，看来家里那摊子事总算是有个好的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