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最慧莫过情人心(第一更)
“白…白…白鲤鱼?” 赢瑶揉了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她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说话会结巴…… “是…是…是你!” 扭过头,看着一手端着碧玉灯笼,蹦蹦跳跳进来的姑娘。 白玉京也愣住了。 “嗯?” 三人中,唯一清醒的便是被赢瑶唤作“徐老头”的老人了。 自南枝城出来,一路往北,眼看着赢瑶变化。 自小看着赢瑶长大,老人又如何猜不出小丫头的心思。 一路上,每当和自己说起那有些傻乎乎的小道士时。 那双自小便很好瞧的杏眼里就总是亮晶晶的。 提起酒楼外,‘白鲤鱼’喝酒吃rou时狼吞虎咽的样子。 这丫头的眸子里,那一抹的怜惜。 赶路时,偶尔回头望向斜月镇时,脸上失落表情。 呵,和她年轻时真像啊… “咳咳…” 实在不愿意这两人就一直这么傻乎乎站着,老人轻微咳嗽了两声。 “啊!” 这一下,同时将二人惊醒。 毫无意外的,白玉京瞬间再次涨红了脸。 低垂下头,不敢去瞧那双无数次出现在梦境中的杏眼。 “白傻子!” 赢瑶微微红了脸,小声骂了一句。 一双勾人杏眼仿佛蒙上了水雾,连带着秀眉含黛,如望远山。 “徐老头!” 一声娇喝,用意不言而喻。 “呵,呵呵…老夫突然想起,还有事要办,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徐福如何听不出故作温柔的语气下暗藏的那一抹威胁? 当下摇了摇头,心中轻叹一声。 果然,这女生外向。 身形一闪,便消失不见。 “白鲤鱼,你怎么跑来北君城了?” 沉默许久,见白玉京如同木偶一般呆呆立在原地。 赢瑶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只好先开口。 还好,徐福走了。 不然,若是见到自家小郡主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估计得笑掉一口老牙。 “无…无…无量…天…天尊…” 天可怜见,白玉京这时候还哪里说得出什么话来。 好在他素有急智,临时把自家长辈搬出来,倒也不算突兀。 如果,不是面对赢瑶的话。 “你这条臭鲤鱼,本姑娘问你为何到此,你跟我扯什么天尊地尊?” 女子动情时,便如那春雷挥鞭,也显得温柔三分。 便是那三分春色,二分尘土,一分流水。 泥土,自是有意。 流水,更似有情。 “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来。 此时,白玉京恨不得自己长了一百张嘴。 每张嘴,哪怕只负责说一个字也好! 这样,自己在秦瑶面前便也不至于如此难堪了… 红着脸,壮着胆,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秦瑶。 发现她并没有任何不耐神色。 只是歪着头,似笑非笑看着自己。 一双亮晶晶的杏眸里满是难以掩饰的笑意。 当对上那双眼睛之后,不觉心头一跳。 脑子里,却是一清。 “小…小…小道,是来…来…找…找…” 言罢,白玉京不知道为什么,嘴又自己动了起来,“是…是…是男…男的!” “噗嗤!” 听到最后画蛇添足的那两个字,赢瑶忍不住笑出声来。 而后,又马上板起脸。 轻轻皱了皱鼻子,道:“哪个管你找人捉鬼,男的女的,哼哼…” 说完,乐呵呵瞧了瞧小道士一眼。 赢瑶晃了晃脑袋,转身向着门外走去。 空气中,只留下一连串银铃一般的笑声仍在屋内飘荡。 “白傻子,本姑娘要出去捉鬼了,你老实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哦!” “无…无…无量…天…天尊…” 白玉京看着赢瑶姑娘的背影,挠挠头,不解道:“捉…捉鬼?” …… …… 世上,可曾有仙人? 仙人,可曾享长生? 长生,是否得喜乐? 挖了半天草药的李长生直起身,抹了把头上的细汗。 抬起头,看了一眼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 李长生是读过几年书的。 但是用村东头算命瞎子的话来说,自己命中缺文曲,屡试不第。 最后,只得老老实实认命,扛起锄头和当年老爹一样上山挖草药维持生计。 毕竟爹娘在堂,妻儿待养。 书中,那些万两黄金再好。 可却为自己换不来实实在在的半颗粮食不是? 不过这一上山,便尝到了上山的好处。 别的不说,就说那天朗气清,薄云万里的磅礴景象,又哪里是昔日埋首故纸堆的自己可曾领略过的? “莫问我,星辰有几多。” “莫问我,日月岁几何。” “莫问我,何人一力担江山。” “莫问我,何人一力挑江河。” “我只知……” “我只知你姓甚名谁去何方。” “我只知你功成名就又蹉跎。” “我只知你……” “我只知你半生郁郁不得乐呀!” “哈哈哈哈…” 忽而,一声嘹亮旷达的歌声自远处高峰上响起。 虽出身乡野,但不得不说,李长生心中亦是藏着一团乾坤气。 年少时,也曾跟着村外镇子中的老镖头学过些许武艺。 此生为男儿,有哪个不艳羡青衣仗剑走江湖。 我身不在江湖,唯一曲高歌寄江湖。 手中锄头作刀,棉麻衣衫鼓荡。 李长生放声高歌。 忽然,远处天空中一阵五彩闪烁。 莫不是,遇到神仙了? 放下手中锄头,李长生凝神望去。 白云之上,千里无人。 云光奔泻,如汪洋一片。 虚空中,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一道人影。 紫袍墨发,平步云端。 面上,却是罩着一张鬼脸面具。 半边哭,半边笑。 似佛魔一念。 “仙人?” 张了张嘴,李长生喃喃自语。 虽是如此,却没有多少怯卑之心。 执锄而立,颇有几分书生意气。 “有趣…” 凭虚而立的人影,身形在半空微微一顿。 自然是听见了李长生口中‘仙人’二字。 半边笑脸面具下的眼睛露出几分暖意,轻笑一声。 “我非仙人,但相见自是有缘。” “今日,我以三道剑意与你结下一分善缘!” 说罢,一指点出。 李长生只觉目间一白。 待再回过神,却是不见了那云端之人身影。 摇摇头,李长生扔掉手中锄头,拱手冲虚空一礼。 随之,却是抬手自额前轻轻一拍。 识海中,三缕磅礴剑意自头颅上方掠出。 只见他伸手一抹,三缕在九州江湖上万金难求的剑意便是化作云烟,消失不再。 做完这一切,李长生哈哈大笑,扛起锄头缓步向山下走去。 回头望了一眼云端深处,轻声自语道:“长命百岁如何?成为神仙又如何?还不如做一界凡人来的自在,耕于深山,有爱人相伴,一生只想看她笑。” 言语间,带着几分洒脱。 待到书生身影消失在群山间。 天上,忽然泛起点点涟漪。 那面罩鬼脸的人影缓步走出,轻笑道:“有趣,深山藏虎豹,田野埋麒麟!” “看来,是我小觑了北域的高人了…” 轻轻摘下鬼脸面具,偏过头看向北方天空。 凝视片刻后。 口中,吐出三个字,“妖公子…” 话音落,身形一闪,便是消失不见。 …… …… “白鲤鱼,这个好吃么?” 不多时,赢瑶便回来了。 手中,多了一个篮子。 篮子里香气扑鼻,让白玉京直吞咽口水。 松鼠桂鱼。 糖醋里脊。 …… 最慧莫过情人心。 观你脸色,便知温饱如何。 如果是整日被秦瑶呼来喝去,毫不见敬老的徐福见到这一幕。 估计,得比篮子里的菜还要百味杂陈。 饭桌上。 二人同食,言语不断。 “白鲤鱼,你是哪里人啊?” “小…道…我…” “白鲤鱼,你喜欢吃这个么?” “小…道…我…” “白鲤鱼,你怎么叫这个名字啊?” “我…” “呀,你叫鲤鱼,会不会不爱吃鱼啊?” “我…” “白鲤鱼你怎么不说话?” “……” 一顿饭下来,向来能言善道,安静不过一炷香的秦瑶直感觉口干舌燥,好像把后半辈子的话都说完了。 可被叫了几百声“白鲤鱼”的白玉京,却只觉得和吃下肚的饭比起来,还是憋在肚子里的话更让人觉得撑胃。 夜幕入闱,月上西天。 两颊酸痛的秦瑶和肚子滚圆的白鲤鱼正躺在客栈顶层,双双望着月亮出神。 “白鲤鱼……” “嗯?” 经过饭桌上的磨合。 二人,终于初步找到了沟通节奏。 天作之合。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来这里?” 折腾了一天的秦瑶,头枕着那只象征着第十殿的碧玉灯笼。 凤眼微眯,昏昏欲睡。 “是…为…为…为了…找…找…” 磕磕巴巴,白玉京只觉脸上一热。 有时候,这说话不利索还真是件让人懊恼事情! 偷眼见秦瑶眯着眼并未在意。 这才拍了拍胸口,放心些许。 这一拍,正好拍在胸前口袋里那一块鼓涨。 索性直接伸手入怀,把那张一路上读了无数遍的榜文拿出来再次铺摊开。 透着头上满月的微光,倒也不难看清榜文上字来。 特别,是那两个硕大浓墨字体。 “捉拿!” “嗯?” 察觉到头上光线变暗,昏昏欲睡的秦瑶睁开了眼。 视线,正落在白玉京高举的榜文上。 “这是…” 出身显贵,秦瑶自是从小见惯来府上请安的北域‘贵人’。 自然,对官府行文无比熟悉。 “通缉令?” 看了看榜文上那熟悉名字,白玉京点点头,认真道:“是…是…小…小道…我…我…的债…债主!” “哈?” 秦瑶瞬间困意全失,一翻身把俏脸伸到白玉京头旁。 借着月光,和他一起看榜文上内容。 “柳…柳小凡?” 只一眼,就看到了榜文上那个被通缉的名字。 蓦的,秦瑶凤眸圆睁,“千面妖公子,柳小凡?” “那…那个混蛋,是…是你债主?” “是…是的!” 白玉京脸颊一红,只觉心中好笑。 难道,近墨者黑么? 这秦姑娘,什么时候,也变成一个小结巴… 微微侧头,本想取笑她两句。 可没留意二人之间距离太近。 这一转头,本不算高挺的鼻尖直接贴在秦瑶光滑侧脸上。 “呀!” 一声娇喝响起。 秦瑶瞬间坐起身子。 瞪着又已满面通红的白鲤鱼… “秦…秦…秦…姑…姑娘,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反倒觉得脸上更为热辣。 连高处吹过来的冷风,都难消热气。 “哼!” 出乎意料的,秦瑶并不似生气的样子。 只是横着眼瞪了这傻乎乎臭鲤鱼一下。 反而,玉体微倾。 再次躺倒在白玉京身边。 “……” 有时候。 心跳,能够比言语更为有力。 “他这是…” 察觉到白鲤鱼的尴尬,秦瑶轻抬玉指,指向榜文上陈述千面妖公子,柳小凡的罪状。 上面,明明白白写着。 这混蛋! 竟然敢,玷污谢府千金! “他…他…没…没有!” 看到那几个字,白玉京眼神一凝,坚定吐出几个字。 毋庸置疑! “嗯?” 秦瑶眼睛一亮,微微点头却也不再说什么。 良久,察觉到置身黑暗中的徐福冲自己微微点头,秦瑶心中一喜,“你想帮他?” 语气中,不露声色。 “那…那…是…自…自然!” 小道士仔仔细细再次把那张榜文折好,收回怀中。 使劲点了点头,认真道:“人…人…在…在…江…江湖,出…出来…混!要…要…讲…讲…义气!” “那…我来帮你吧!” 巧笑倩兮,杏眼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