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反复
若论门第,周家是永安侯府,周伯清又是帝师,的确是王家高攀了,可周旭毕竟不是长子,小儿子娶媳妇的要求本来就不高,将来一分家,别看周家有爵位,身份显赫,能分到周旭手里的实在东西肯定不多,还要靠王蘅的嫁妆养活才行,因此倒不怕把女儿嫁过去被人瞧不起。 再说周旭,年纪比王蘅大两岁,倒是刚刚好,就是容貌也配得上,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功名,也没有差事,如今是侯府的五少爷,风风光光,可一分家,就成了旁支,永安侯府再风光也跟他无关了,没有功名就不能做官,把女儿嫁过去岂不就成了平民百姓? 这么说来,除非周旭干出什么成就来,不然王澜是舍不得把女儿嫁过去的。 不管怎么说,他是官身,他的女儿也要嫁一个做官的才好些。 王澜心里思虑周全,回去也不提这事,只是越发坚定了与陈家退亲的决定,即便不和周家结亲,以王蘅的条件要找好的还是很容易的,断不必在陈家委曲求全。 风平浪静的过了端午节,陈家终于进京了,陈文进带着陈思泉率先一步赶来,直奔王家原来住的宅子去,自然扑了空,费一番功夫打听到王家搬了家,新宅子宽敞,还和英王爷比邻而居,陈文进心中便暗自欣喜,心想一定要挽回这门亲事,不然萧家那边结不成亲事,王家这边又丢了,岂不是两头空? 遂一见王澜,陈文进便放低了姿态赔不是,说是自己的糊涂,又叫陈思泉给岳父磕头。 王澜避开了,笑道:“这可不敢当,我们家姑娘又是阻挡了您的仕途,又是行为不检,哪还有脸面和贵府结亲,如今既然见到了,正好,各自把信物归还,咱们各走各的路要紧。” 陈文进赔笑道:“观涛兄说的哪里话,这都是愚弟的错,被人蒙蔽,这才误会了侄女儿,其实这两个孩子打小就订了亲,半个江南的人都知道了,如今又退亲,传出去也不好听啊,况且思泉明年就要下场了,等到金榜题名,正好双喜临门,给两个孩子办喜事,能一条道走到底的,何苦改弦易辙呢?咱们又是知根知底的。” 王澜冷冷道:“既然知根知底,当初就不该误解我女儿与人有私情才是,当日翻脸不认人,如今又是翻脸如翻书,只怕又是口蜜腹剑,我可是怕了,不敢再来第二回。” 陈文进好话说尽,王澜就是不松口,陈文进也急了,可也知道是万万不能发脾气的,只能装孙子,虽然他竭力暗示了想借住在王家,可王澜硬是假装听不到,不接话茬,陈文进只好失望而归,另外找宅子安顿陈老夫人和一家子女眷。 王蘅得知陈家父子来拜访,也是忐忑万分,生怕父亲一时心软就同意了,后来派人去探听消息,这才放下心来,若不是当日陈家翻脸不认人,所作所为太让人寒心,王蘅也不会如此狠心。 就像陈文进自己说的,能一条道走到底的,谁又会改弦易辙呢?是他太过无情,陈家太过无耻,才让王澜和王蘅都寒了心,不肯再回头。 陈家父子登门的事赵凌自然也是知道的,如今他但凡在别院,总是第一时间关注着王家的动静,得知陈家重提婚事,王家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气氛,赵凌有些奇怪,可偏偏又不能亲自去问王蘅的意思,只得让人暗中探听着消息。 但是让人遗憾的是,他因为漠北传来的消息也不能在京城多待,遂只交代人保护王蘅,又把姜寒留下做自己在京城的耳目,接着便匆匆赶回了漠北。 赵凌离开的消息除了皇上诸人,知道的并不多,就是王家也是好久没看到赵凌,一听人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回漠北了。 得知赵凌离开的消息,王澜和王蘅是最高兴的,王蘅从来没想到嫁给英王爷什么的,就是幻想也没想过,一来是因为她喜好平淡,不喜欢权力顶峰的高处不胜寒。 二来,也是为着一个说不口的理由,她总觉得英王爷是那种迟早要造反的人物,嫁给他,这辈子就别想过安宁日子了,只怕要日日担惊受怕,一旦造反失败,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 王蘅心中这么想,自然是不能在人前说的,就是对父亲也不能说。 其实这就是前世王蘅不想待在赵凌身边的真正原因,可惜的是,赵凌并不知道,因为即便他知道了,也不会为了王蘅停止起兵造反的脚步,从他得知父亲是被皇帝和太后合谋毒死这件事以后,他的生活里就只剩下两件事,一件是报仇,一件是自己做皇帝。 他想,我父给你造就了一个太平盛世,你却恩将仇报,不领情,既如此,那就换我来接手这天下! 赵凌的想法王蘅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正为陈夫人要来拜访而苦恼,之前陈家父子来,并不需要她露面,如今陈夫人登门,便是内宅的事了,要彭氏出面接待,她少不得也要见一见。 可彭氏那个样子哪能与陈夫人周旋呢?到时候丢了王家的脸不说,说不定连她的婚事都要弄糟。 可她又不能去教彭氏如何对待陈夫人,只是向王澜表达了自己的担心,王澜却道:“陈文进这个人我了解,虽然不知道他为何退了亲事又反悔,可他这个人向来难缠,我们与其跟他纠缠不清,倒不如以退为进,蘅儿陪着彭氏去寺中暂住几日,只说是养病,让父亲出面和他们掰扯。” 王蘅一想也是,若是在寺里,陈家定然不好意思纠缠了,也就不用彭氏出面了,遂应了。 王澜做事雷厉风行,立刻派人去城外相熟的白云寺去传话,又捐了不少香油钱,住持便叫僧众收拾一个小院子出来。 不等陈夫人登门,彭氏就以养病的名义搬去了白云寺小住,王蘅作为女儿陪同,罗姨娘留在了家里管家,王芹却被王蘅带走了。 王澜这一招釜底抽薪让陈文进连连叹息,本想着女眷心软,也好说话,让陈夫人出面,与彭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事说不定就成了,没想到王澜居然来了这么一招。 陈文进也暗暗地觉得这事不好办,起了动摇之心,他既然来了京城,就没必要盯着王家一个,萧家不成,还有其他的名门闺秀,又不是非王蘅不可。 陈文进这么想着,去王家的次数就少了许多,只是依旧不肯归还定亲信物——在陈思泉没找到下家之前,王家好歹都是一个替补。 陈文进心里这么想,实在是无耻之极,也难怪王澜坚持要退亲,他每日上下衙门不在家,得了闲也去谢家做客,家里没人,陈文进来了也是扑空,这退亲的事就僵持住了。 且说王蘅搬到了寺中居住,自然不比在家里舒适,但她向来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的,反而觉得寺里清静,每日早晚去给彭氏请安,得闲教王芹念书写字,或是自己看书练字,日子过得十分自在。 彭氏可不这么想,她觉得自己是被王蘅连累了,她说是体弱,可也只是怀孕时的妊娠反应罢了,如今也都好的差不多了,却不得不跟着王蘅来这清苦的寺里吃苦。 要说彭氏与王蘅之间的矛盾,那是一点点积累起来的,也许彭氏刚开始是真的想要做个好继母,可王蘅的精明能干和强势让她却步。 彭氏想象中的继女是以她自己为标准的,没见面前总觉得王蘅是个文静柔弱的女孩子,失去了母亲,父亲又不在身边,充满了孤独与彷徨,只要她悉心安慰,王蘅便会对她感恩戴德,二人便能相处的很好。 可彭氏忘了,王蘅不是她,彭氏因为继母的打压,打小就渴望的关爱、好看的衣裳、华丽的首饰、父亲的重视、知心的朋友,这一切东西王蘅从来都不缺。 所以她面前的王蘅不是她想象中需要她抚慰的少女,反而是以一种强硬的姿态站在她面前,让彭氏的怜悯之心顷刻间灰飞烟灭、只觉得饱受威胁的对手! 也许是从彭氏去齐家做客,齐老夫人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开始,也许是从王蘅越过她径自做决定去周家做客开始,也许是莫氏自作主张要给王蘅说亲事开始,也许是莫氏来王家大吵大闹开始,这些小小的矛盾和深深隐藏的芥蒂在彭玉琴偷东西这件事发生后彻底成了导火索,瞬间让两个人之间充满了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