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七章,拨乱(十五)
临近关城门的时候,人人都赶了往城里进,不然就只能在城外住一夜了。 朱禄骑在马上,护了王妃一乘青色小轿,后面只得一辆马车跟了两个人。这是出门去看左氏,偶然起性,禀了朱宣,坐了小轿出门去。 这一行并不着急的进去,只是一旁等了看了城门口不挤着了,才往里进。 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行人数十骑,马不停蹄的从一侧进了城门,马势激得轿帘上的流苏都晃动了起来。 看管城门的士兵都皱起了眉,这是南平王的人,南平王自战胜后,依然还是骄兵。幸亏那小轿的轿夫敏捷,躲开了。 朱禄立时大怒了,他认了出来是进京晋见的将军苏南,他没有随上次大军一起来,是换防了他才能来。朱禄打马几步就赶了上去,拦住了苏南的马头,厉声道:“下马,赔礼去!” 守城门的人又把朱禄认了出来,大家一起互相低声说了:“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是他们自家人。” 看了马上刚才张扬的将军过来轿前赔礼,守城的士兵偷偷的笑着。 沈玉妙回到王府以后已经是晚饭后了,大家都怕进不了城,才这么抢。她梳洗了,披了长发坐到了院中长廊下的栏杆上,对了月亮出神去。 半晌,沈玉妙又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月上中天,周围的景致应该是清晰的,不知道怎么了,却仿佛变得朦朦胧胧的起来。 表哥的骄兵,今天是亲眼所见。又是轻轻叹气了。 她无意中回过了头,看到身后二步外站着朱宣,硕长健壮的身影负了手在月下看了她,唇边也是一抹笑意。 他来了有一会儿了,上了台阶就看到妙姐儿坐在长廊一角,过了一会儿就轻轻地叹一口气,象是叹出心中一丝忧闷。 朱宣就站着看,长发披散了在肩头,月下纤细柔弱的身影似乎要随了微风而去。看了她回过头来,面庞上象有微光,眼眸灵动了一下,微微的笑容:“表哥回来了。” 朱宣走过去,在她身后坐了下来:“在等我?”朱宣心里在打鼓了,幸好今天我回来了,差一点就没有回来。 沈玉妙当然不是在等他,但是他这样问了,就是一笑。听了朱宣又是柔声了:“等什么?不是说过了不要等。” 沈玉妙忍不住一笑,我等了他,他觉得有压力。朱宣笑道:“又有心事了,苏南将军冲撞了你,他已经赔罪了,他要进来给你叩头,我说不必了。” 然后把玉妙往怀里拉了拉,笑道:“鱼龙微服,人人可以欺之。我一时大意,由了你的性子一次,就让你又不高兴了。”妙姐儿出门去,坚持要坐一次小轿,人也认不出她来。 沈玉妙一笑,我真的成了三岁孩子了,别人冲撞了我,我就要不高兴了。接了朱宣的话笑道:“表哥难得由了我一次,就被人冲撞了,表哥又自责什么?” 朱宣就笑了道:“表哥是难得由了你一次吗?哪一次不由着你。”他双手环抱了沈玉妙,在她耳边亲了亲:“你说出来看看,有哪一次没有由着你。” 此时月光如水,身后良人温存,沈玉妙才没有心情去思索了哪一次,她静静看了一会儿月亮,才慢慢打了一个哈欠。 朱宣拉了她起来,往房里走。 第二天晚上又不见了朱宣的人影,如音看了又坐在月下栏杆上捧了腮沉思的王妃,她只能猜是等了王爷,上前小声劝她:“王爷有时回来得晚,知道王妃这样等,奴才们要有不是的。” 沈玉妙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笑,道:“我坐一会儿就进去。”在房里就觉得闷闷的,并不是专为了等表哥,等他也没有用。 如音就笑着后退了两步候着,过了一会儿,看了王妃站起身来,扶了她进房里,这一夜,果然王爷是没有回来。 第二天一早,如音一大早就请了王妃起来,今天要去宫里端午朝贺,不能起来晚了。沈玉妙按品大妆了,起来去看了太夫人,太夫人房里朱睿依然睡得呼呼的,一看就可爱之极。 辞了太夫人,出了二门,朱宣站在二门外,伸出了手,玉妙扶了他的手,两个人一起往宫里来。 宫门里下了车,一个是跟了命妇往皇后宫中去,一个是跟了百官往殿上去。 皇上留了南平王京中不让走,京里传言南平王会进言立皇嗣,几位皇子见了朱宣不由得就很客气。 朱宣心里好笑,现在人人草木皆兵了,朱宣从来没有羡慕过,生在帝王家。他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最好。 皇后一见完,沈玉妙就离开了,朱禄带了人跟了她往宫外走,又看到一个眼熟的人。朱禄看到王妃站住了脚,眼睛往一边看过去,朱禄也看过去,立即眉毛也紧了起来。 他们看到的那个人身穿了杂役的服色,正匆匆的沿了宫墙走着,这个人沈玉妙一看就能记得起来,这就是那个朱明成亲那天晚上,假冒了山阳郡主的丫头来试图陷害自己的人。 沈玉妙无声无息的跟在了后面,朱禄带了人也跟在后面。 过了两道门,两边都有蔓藤花草,沈玉妙装作了赏玩花草,信步走着,一步也没有跟丢了,这里地方都大,远远的就可以看到前面走的人。 看了她在前面宫门前停了下来,有一个人走过来,两个人手伸了手正在给东西,沈玉妙从萝芷架子后面转出来,依然是赏花草,漫漫走过去。 背对了的那个人还没有看到,只看到接自己的人脸色有些异样,回过头来一看,马上就惊呆了。 南平王妃还是认得的,就算是不认得,也认得她的服色。 两个人忙低了头行礼,沈玉妙笑盈盈道:“我看到了高阳公主往这里走,不想一下子就看不到了。你们看到公主了吗?” 两个人都连忙说没有,沈玉妙故意地笑道:“咦,不知道去了哪里了。” 接应了的那个人四十多岁上下,象是宫里的嬷嬷,陪了笑道:“王妃要见公主,请人去请去,前面是贤妃娘娘住处,公主一定不会在那里。” 沈玉妙就笑了道:“你说的是,我只为了看了公主就过来了,全忘了,这宫里没有旨意,也不能乱走动。” 她笑道:“你们说的很是,那我就先回去了。”然后定睛看了那个陷害自己的人一眼,含了笑容缓步走开。 沈玉妙冷笑了一下,找到了你,就好办多了。 朱禄后来找了几次,这个人搬离了慕容夫人的住处。朱禄也在想了,难怪遍寻了她,一直就找不到,原来又躲到了宫里来了。 朱禄认得和她接东西的那个人,是贤妃宫里的顾嬷嬷。 出了宫门回家去,朱宣并没有一同回去,一直到了下午才回来,先到了母亲房里给太夫人请安:“端午节一向是过中午,儿zigong中留宴了,不知道母亲带了家里人过得好不好?” 太夫人正看了朱睿在锦榻上翻身,笑道:“好着呢,你不在座,人人都不拘束了。” 朱宣听完了,就回话道:“儿子还想晚上请了父母亲家宴,听母亲这么一说,看来儿子可以省了。” 太夫人手指了他道:“这怎么行,大过节的,就是要你cao办一下,给我来乐一乐。”然后看了朱睿成功的翻了一个身,太夫人高兴地抱了朱睿,笑道:“快去办了来,晚上我带了世子一起吃酒去。” 朱宣这才站起来回房里去,看了妙姐儿道:“晚上在家里家宴,你不要再想了那个人了。朱禄已经让人看了她去了。这次跑不了她。” 沈玉妙长长出了一口闷气,道:“我当时看到了她,不是在宫里,早就问了她。”朱宣道:“这事有表哥呢,你安心在家里就行了。” 晚上安在了一处有水有石榴花的地方,虽然石榴花没有大放了,可是也有几朵在树丛里看了人笑。 家人齐集了,朱宣在座,要比中午要拘束的多,中午只是太夫人单独带了媳妇们乐,这一下子老侯爷,朱明朱辉都在座,酒过了三巡,都象是没有话,只是品味了徐徐的风。 沈玉妙闷得不行了,先是闷了好几天,今天在宫里又看到了表哥一堆旧相识,昨天表哥去了哪里还不知道,她想找些话说说了。 她看了朱睿正拿了一块吃的乐呵呵的往嘴里塞,就笑着拿了一个空酒杯给他握了,朱睿就丢了吃的,拿了空酒杯。 朱宣看了妙姐儿抱了孩子,让朱睿去敬祖父祖母,然后再来敬父亲,朱宣一手握了酒杯和儿子碰了一下,一只手在玉妙头上轻轻拍一拍,笑着对只有几个月大的儿子道:“也敬你母亲去。” 方氏看了这个一向在太夫人面前就伶俐得不行的大嫂,中午就伶俐了,这会儿又伶俐起来了。 看了一旁坐着的三夫人申氏,是朱明上个月新娶的,就是笑了看着。 朱宣就看了玉妙象是坐不安心的样子,对她道:“寡坐无聊,妙姐儿,你的那班小戏子,叫两个过来吹笛子。” 玉妙一下子想起来了,太夫人也说道:“好,想是妙姐儿今天小气了,不舍得叫出来。”看了朱宣道:“亏了你想了起来。” 沈玉妙笑盈盈的:“我还真的是忘了,亏了表哥想起来了。” 不一会儿,两个夹了包袱的妇人带了两个小丫头过来。月华大如银盘,朱禄听了院内笛声悠扬了,他正匆匆往大门上走去。 大门上的几个人正看了一个女人,她是入了黑自己来的,朱禄走进来,看了她,脸上慢慢露出了笑容:“既然来了,就等一会儿吧。王爷正在家宴,散了再见你。” 那个女人,正是上一次朱明成亲来府里的那一个,也就是今天上午在宫里遇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