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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为难(四)

    阮大人听完了儿子和几位官员的回话,神情也不能说是很高兴,他只说了一声:“我知道了。”阮家在南疆一向是诗文之家,经史之家,当然有一些护家的家丁,阮大人对了阮大公子道:“王妃未必就有兵权在手里,今天吕大人请了三爷朱辉去喝酒,说王爷精神还好,只是一心躲烦想要修养,所以才不会客。

    这沈王妃所做的事情王爷应该是都知道的。”

    几位官员一起埋怨了:“老大人啊,王爷英明,当然是知道的。可是沈王妃一向是娇纵了的,又有了世子,得宠是该当的。就怕她见了王爷只是一味要权,王爷当了人固然是英武果断,这枕头风下是什么样子可就不知道了。”

    又有几位官员只说了半句话:“自古英雄难过美人美,何况这美人。。。。。。”下半句是何况这美人并不是那种成亲前与王爷不相识的美人,是王爷成亲前就一直带在了身边娇惯的人。

    没有人不知道王爷宠王妃。

    关键是这位沈王妃她在背后吹的是什么枕头风,王爷又是不是那位过不了美人关的英雄?

    阮大人听了官员们从前朝的女主当权开始说,一直把历朝历代的吹枕头风的女人们都说了一个遍。

    妹喜、妲已、褒姒都隐隐提了出来。阮大人没有禁止这一群道学夫子们说话,他自己就是个儒家,可是沈王妃离妹喜还远着呢。

    可是这也说明了沈王妃一意孤行,要上殿理事,大家的一种态度。阮大人有了一个主意了:“王爷既然真的只是伤病了,那么大家再用些猛药,或许王爷就会见我们了。”弄不明白王爷为什么不见我们?

    阮大人在家里日思夜思,反复推敲了王爷这个人,向来诡诈,他这是何意?他这是何意啊?

    好不容易几年修整的吏治,让沈王妃理过了,还成个体统吗?

    官员们听了阮大人说的猛药,只说了一句:“机会是要等的。”

    阮大人阴沉了脸说了一句:“既然不发兵,家丁护院跟了去也是一样的。我与吴龙头人多年相交,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说是这样说,可是阮大人还是很担心。到了儿子阮大公子去苗寨的那一天,阮大人还是安排了家里精装的家丁跟了去了。

    阮大公子带了随行的官员们,身后是一百家丁,看起来也有气派,只是当然有些沮丧,如果是带了兵去,当然更好。

    早上空气是好的,城门刚开,几个士兵正在换岗,看见这一行大人们来了,都是肃然的。

    出了城门,一片新绿,林中有鸟鸣声,这个时候大家一起愣住了,一棵合抱粗的大树下,三个人三匹马驻在那里。

    左边一个黑脸的小子,脸黑的象锅底;右边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人,三十岁左右,十分的精干,象是放在哪里都不出眼一样。

    中间那个人却让他们大吃了一惊,面如冠玉,红唇嫣然,一双明眸看了他们,嘴里吐了出来一句:“怎么才来?”

    一从官员们纷纷下了马,近前来行礼,这位年青漂亮的公子哥儿却是沈王妃。

    沈玉妙一大早起来候了他们有一时了,看了他们落后了,心里高兴,道:“起来吧,我陪你们去。”

    官员们俱都是不安了,看了为首的阮大公子,阮大公子急忙躬身道:“苗人争斗,乃是险地,王妃不可涉险。”

    沈王妃自上殿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这些人还会关心自己。她只是说了一句:“不妨事的。久闻阮大公子久居南疆,有你同行,我不担心。”

    她是不担心,可是别人要担心,大殿之上看不顺眼她在是一回事,她要是出了事情是另外一回事,这些人都担待不起了。

    看了沈王妃上了马回身皱了眉看了身后的那一百家丁,皱眉道:“这些人是跟去的吗?”阮大公子看了沈王妃只带了一个小子,一个护卫就出来了,再看看自己身后这一百家丁,有些汗颜,忙道:“这是送行的,这些人只是来送行的。”

    然后回身挥手命他们回去:“送到这里就可以了,留二十个人跟我,别人回去吧。”家丁们无奈,只能回去了。

    一行官员们看了走在中间的沈王妃,不由得佩服她胆子是够大的,只有阮大公子不时打量了王妃身边的那个面相普通的人,只是弄不明白他是谁。

    阮家里的花厅上,阮大人在家里坐立不安的来回走了几步,阮大公子虽然年纪也有王爷大了,也三十岁了,可是一直是在自己膝下,没有单独办过这样的差事。

    毕竟那位嘎格头人来势汹汹,刀枪不长眼睛,阮大人还没有焦躁一会儿,派去了跟了阮大公子的家丁回来了一多半。

    阮大人惊奇了:“大公子呢,你们怎么回来了?”为首的家丁慌忙道:“又去了一位沈大人,极年青的很。大公子说我们是送行的,让我们都回来了。”

    阮大人细问了一遍,不说话了,沈王妃胆子也够大的,她又跑去了。阮大人盘问了去的家丁:“沈大人带了多少人去的?”

    家丁回答了:“只带了两个人,一个是黑脸的丫头,一个看了不起眼的人,让人看他一眼都觉得有些发冷。”

    “哦?”阮大人来了精神,细细问了那个人的相貌,这才松了口气。钟林将军!那个人是钟林,认识他的人并不多。

    阮大人来了精神,让人备轿子:“我要去王府。”王爷如果不发话,沈王妃使唤不动钟林将军的。

    朱宣今天没有晕在了酒中,妙姐儿去了苗寨,钟林离去了,朱宣虽然是相信他的身手,可是要完全不想着妙姐儿也不可能。

    他在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站了起来走出去,看了看天气晴朗,正是妙姐儿喜欢的游玩的天气,这个孩子一早走的时候还在猜测了,路上的山茶花有没有开。

    想着妙姐儿,朱宣突然失笑了,难怪说我亦父亦兄,表哥当然是兄长,可是这亦父也太离谱了一点儿。

    可是自己刚才一口一个孩子的叫她,这个也不能怪自己。以前喊她亲亲,被妙姐儿顶了一下:“表哥不回来的时候,还有亲亲吗?”

    床帏之中情热之时,被她顶了也只能笑一笑,总不能那个时候教训了她。朱宣负了手漫步走着,这酒象是不能再喝了,浑身上下懒懒的,走动了就觉得舒服的不行了。

    他信步来到父母亲房里,一直微有笑意的面庞看到了朱睿才重新板了起来。小小的朱睿一看到父亲,就立刻规矩了。

    他手里正拎了一把长长的棍子,跑着出来了。朱宣心里一笑,这孩子真是随我,看了朱睿但是不笑,问他:“作什么去?”

    朱睿自从认得了父亲,就有些怕他,不象母亲就抱了亲,笑着哄了自己,亲到自己格格笑为止,而且母亲身上多香软,衣服首饰也好看。

    父亲从来就是板了脸,听见他问,忙回答了:“我去园子里给母亲打鸟儿。”朱宣嗯了一声:“去吧。”

    看了朱睿拎了棍子老老实实的走开了,直到看不到自己了,想来必定是疯跑了,给妙姐儿打鸟去,一对淘气包。

    世子朱睿拎了个长棍子,跑到园子里撵鹿去了。那鹿跑的快,他追不上,就想出来这个主意。后面跟的人只能再跟了世子跑,跑得一园子的小动物都糟了殃。

    朱宣这才信步进了父母亲房里,太夫人已经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指了儿子笑道:“小老虎见了你,也是怕的。你弄得妙姐儿怕你,儿子也怕你。看以后谁亲你。”

    朱宣这才一笑,回了母亲的话:“妙姐儿才不怕我。”他走过去,看了睡在母亲榻上的次子朱毅,白白胖胖的,一见了有人来就动手动脚的呀呀呀,太夫人笑道:“毅将军才是个乖孩子呢,他一见了你父亲,就冲了他笑,让他抱。老侯爷出去游玩以前,都要先对毅将军说一声儿,毅将军要是笑一笑,老侯爷才放心出去呢。”

    朱宣一晒,毅将军,这成了名字了。母亲这么喊,妙姐儿也这么喊。他负了手又伏了身子看了朱毅,这孩子兼得了我和妙姐儿之长,看了真是惹人爱的很。

    太夫人看了儿子笑:“你还不是不抱,那就我来抱个痛快了。想来你要等了你孙子才抱,要等多少年头了。”

    母子两个人一起笑了。太夫人这才关切地问了儿子:“说你天天喝酒,我也担心的很呢。怎么你打胜了仗,要打出来一身的酒债来了,是什么原因你又不联姻了?”

    太夫人总觉得儿子不联姻与喝酒是有些关系的,老侯爷也问过儿子,朱宣只是溥衍了。

    这会儿没事,来看母亲和儿子,听了母亲问,朱宣轻描淡写了:“为了联姻,父母亲也忧心了,徐从安也同我干上了,妙姐儿天天哭,还联它作什么。”

    太夫人手放在自己的绣了松竹梅的提花缎子衣服上,笑一笑道:“你要是真的为了妙姐儿哭,才不联姻,那个时候也不会把她从京里撵回来了。”

    朱宣无奈了:“母亲还要提这些话,妙姐儿无事还要翻几遍呢。母亲就不要再提了。”他随手拿起了几上的一个粉色的官窑茶碗,给自己倒了茶。

    太夫人一笑,看了看门上为了天热新换的绿色的锦帘,自出京以来,母子这样谈心还是第一次。

    朱子才从外面进了来,笑道:“王爷让我好找,告病在家的阮大人来了,要见王爷。”阮大人看了神清气爽,朱子才立即就明白了,原来是和王爷一样的病,都是心病。

    王爷的心病不好猜,可是这位阮大人的心病就太好猜了。

    看了王爷自顾自喝茶:“告诉老大人我病着的呢,有什么要紧的话等王妃回来了对王妃说去吧。”

    朱子才笑着出去了,王爷还是不会客。

    这里朱宣才慢慢对了母亲说了:“联姻呢,是当时想了的,可是看了父母亲不高兴,儿子要成了不孝之人了。妙姐儿这孩子,”朱宣说到了这里,又想起来了玉妙的那句“亦父亦兄”他不由得一笑,继续道:“这孩子是儿子自己带了两年,看了她不高兴,儿子能高兴吗?一向是陪惯了的,新人进了门撇下了妙姐儿去,她又要眼泪成河了。这是儿子的错,看来也改不过来了。”

    太夫人忍不住被自己的儿子逗乐了:“可不就是你的错,你这么大的人,还是个王爷,没有了母亲可怎么行。难道夫妻就一辈子反目了。”

    刚说到这里,听到外面传来了奔跑声,然后就是人在喊:“世子爷,您慢着跑,那鹿是王妃养着的,别再打了。”

    母子两个人走到了窗前,都露出了微笑,窗外世子朱睿拎了他的长棍子,正跟在鹿后面跑得快活,从园子里一直追到了这里。

    榻上毅将军突然发出了一声笑声,朱宣看了母亲过去看了,再看了院子里精力充沛疯跑了的朱睿,心里得意,想了妙姐儿,生吧生吧,生的越多越好。

    阮大人又没有见到王爷,只得怏怏回家去了。朱宣听了朱子才来回报,就嗯了一声。太夫人听了道:“这位阮大人,不是称病了吗?”

    朱宣立于窗前,还在贪看了朱睿疯跑,一面回母亲的话:“他在这里已经是第四代了,这里熟悉的很。称病是欺负妙姐儿年青罢了,不好好做事,我不见他。”有我跟他们算账的时候呢,不过我现在还是在病中呢。”

    太夫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笑一笑道:“可怜妙姐儿被你赶了上殿去,天天受人欺负去了。”

    朱宣对母亲道:“每天一回来,就睡得香的不行。”弄也不弄不醒,就弄醒了就软绵绵伏在了怀里:“表哥,我困着呢。让我睡觉吧。”

    每每这个时候,朱宣就心想了,还不如我自己去呢。可怜小丫头最爱春花与秋月,一到玩的季节从来不放过玩乐的时候,这一次春花开放,她只能行走的时候看一看了。

    朱睿玩了一头汗,到了中饭的时候,丫头们哄了他回来吃饭。太夫人和朱宣在房里就听到了外面“当”的一声,是朱睿把手里的棍子丢了下来。

    然后门帘猛的一掀,人就跑进了来,手里抱了大把的柳枝,刚有了花苞的枝条,一进来就对太夫人道:“我给祖母掐了柳枝和花来了。”

    然后就看了父亲坐在一旁,立即就老实了。太夫人看了儿子,又看了孙子,笑得不行,对朱睿招手道:“过来,看你这一头汗。”

    朱宣看了儿子,一身一脸的汗,早上一件崭新的宁绸外衣上面又是泥土又是树叶渍痕,脸上还有一块黑印子,掌不往了也是一笑。

    太夫人为朱睿擦去了脸上的灰,再擦了头上的汗,笑着道:“还不去换了衣服来吃饭。”朱睿赶快把手里抱的东西给了丫头们,奶妈为世子换了一件团花宝蓝色的锦袍,这却是朱宣爱穿的颜色。

    他看了儿子,心里就涌起一阵温情来,有儿子真好。

    世子朱睿见了父亲,从来老实的不行。吃完了饭,太夫人对朱宣道:“王爷也请回吧,从来吃饭没有这么安静过。”

    朱宣就站起来出去了,朱睿一看父亲走了,立即从一旁抓起了刚才抱回来的柳枝,一步跳到了毅将军小床边,把柳枝往他的小胖手里塞:“哥哥给你弄来了好玩的,抽小鹿最痛快了。”

    弄得毅将军撇了嘴,小手把柳枝往一边推,太夫人对朱睿道:“父亲又回来了。”朱睿这才又回到祖母身边,往窗外看了,父亲正好走出了院门。

    太夫人揽了朱睿笑道:“快去睡觉去,不要再惹弟弟哭。”看了朱睿还是在怀里拧了身子要往毅将军那里去,太夫人就吓唬他了:“你母亲今天不在,晚上让你跟父亲睡去。”

    朱睿这才停了一下,然后趁了太夫人不注意,一抽身子又出去了,手里拿了柳枝条,一堆人后面跟了跑了追他:“世子爷回来睡觉,不要再去撵鹿了。”

    分花拂柳漫漫走出了太夫人院子没有几步的朱宣听到了身后的喊声,就把身子往树影儿站了了站,身后传来“蹬蹬”的小脚步声。

    看了儿子跑得飞快,手里拿了柳枝还在挥舞了:“驾,驾。”朱宣贪看了一会儿,才是一笑,淘气丫头生个淘气儿子,他这一会儿忘了,太夫人对了朱睿的精神太旺盛,也会对了老侯爷笑语了:“随你的儿子。”

    午后的春日阳光,扬扬洒洒落在身上,此许几分暖意,有如醉人情怀,朱宣突然发现,自己这一会儿又想晕在酒里了。

    他笑话了自己一下,再喝下去要成了酒鬼了。看了眼前修竹绿树,点点初打的花苞点缀了。朱宣懒意上来了,这样悠闲的日子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太多了。

    眼前没有妙姐儿,要是在了,一定要拉了自己游园子去了。“来人,”朱宣随意的喊了一声,身后树影里立即走出了一个小厮:“王爷,有什么吩咐?”

    “告诉管家,园子里那一片芭蕉旁边,种几株樱桃树,芭蕉下面摆了石头桌椅。”朱宣吩咐完了,漫步象自己书房走去。

    午后闲暇了,缠人的小丫头也不在,今天不打算喝酒了,去读一点趣书,看几句诗文,倒是乐事。

    一想起来了诗文,又想起来了徐从安。这会儿正急驰在去吐蕃的路上,这一次可以解一解他的相思之苦了。

    前面就是书房的院墙了,朱宣悠然自得的信步走着,一面想了妙姐儿这回子不知道在作什么,看表哥多念着你。

    一旁的山石后面闪了出来一个人来,一件翠绿色织锦罗衫,手里拈了一块丝巾,盈盈拜了下来:“王爷。”

    是易姨娘,朱宣面无表情嗯了一声,看了她起身垂首立于山石旁,道:“你在这里作什么?”书房附近也是不许乱走的。

    不过想想也知道她为什么出现,易姨娘当然不会回答出来,她一听说了王妃出门去了,就在这里候了有多时了。

    可是一见到了王爷,听了他那淡淡一如平时的语调,易姨娘就手足无措了,低声回答了一句:“我扑蝶儿呢,不一小心就走到这里来了。”

    听了王爷就是一声儿:“回去吧。”转身进了书房。易姨娘轻轻咬了牙,手里绞了罗帕,在山石旁的阴影儿独自站了一会儿,刚才已经是站了半天,这会儿又站了一会儿,更觉得脚上酸麻了,这才扶了山石,慢慢回去了。

    没有走几步,荼糜架下看了石姨娘手扶了竹架站立了看了她,石姨娘也是打扮得漂亮,却是轻红色绣花罗衫,立于只缠绕了几片绿叶的老竹子架旁也是让人流连了。

    两位姨娘互相见了礼,各自回房去了。到了晚上,秋红进了易姨娘的院子,易姨娘立即问了:“王爷在哪里?”

    秋红小心地回答了:“回房里歇了。”易姨娘不说话了,王妃不是不在,难道我老了不成?当然不能和年青的王妃相比,她倒是小了好几岁。

    这当口儿,石姨娘也正在听锦心小心回话:“王爷从书房里出来,回了房里睡了。”石姨娘轻声道:“你去吧。”独坐了灯下,也是一个想法,看来我老了。。。。。。

    朱宣独自睡了三天,三天没有再晕在酒中,觉得精神一下子就回来了,夜里有时还有心结,胡乱思想的时候,就一个人独自起了来,月下里走几步,才觉得心绪好一些了。

    他手里握了达玛交给自己的兵符,渐渐觉得他不聪明,达玛的长子伊丹兵强马壮,上一次兄弟争斗中,钟林还在伊丹身边,很是帮了他重挫了二公子其木合。

    达玛要立第五子为嗣,这位想来才几岁的娃娃,不过比睿儿大上了几岁,能敌得过四个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