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堵上性命的比试 他开枪了
游荡丛林第一次这么不平静，也是第一次被破坏成这样。 树影婆娑，一道人影在树丛中飞速闪过。 芭妮塔从小到大在这里经过了无数次，她熟悉每一根枝桠就像熟悉自己一样。它们，连同丛林中生活的所有生物一道，逐渐成为了芭妮塔人生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大火烈鸟本就是丛林之中食物链的顶端的存在，因为它们格外喜静，任何超过它们容忍范围的噪音都会让它们群起而攻之，所以丛林里每到傍晚大火烈鸟归巢之后都是静悄悄的。 芭妮塔喜欢这种安静。 游荡丛林里的生活是危险而紧张的，你永远不会知道下一秒会遇到多么可怕的鸟类或者虫子。 猎杀，或者被猎杀，丛林里的人每天就这样不停战斗，但是就算为了生存不得不猎杀丛林里的各种生物，他们对丛林依旧保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崇拜和尊重，所以他们才会骄傲地称自己为“悠卡游卡”，即为“丛林的守护者”。 然而傍晚不会再有厮杀和战斗，静谧的丛林只会传来偶尔几声鸟啼虫鸣，丛林中已经陷入了黑暗但是从林子的顶端看，火红色的晚霞铺满了大半的天空，映照在海浪粼粼，夕阳中留下几只飞鸟的剪影缓缓……仿佛整个世界都平和了下来。 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静静坐在最高的那一棵树上，看海洋和天空，一个人。 印象之中，母亲总是缠绵于病榻，而父亲…… ［“芭妮塔，你知道吗？在游荡丛林外面还存在很多很多和我们完全不同的生物，老爸我当初还见过比游荡丛林还要大的鲸鱼呢，你信不信？当时我们船只航行的路线发生了偏差……” 那时候自己只是淡漠地看着父亲手舞足蹈地讲述他的所谓冒险。 “芭妮塔，老爸我在外面可是被称为‘快手箭’的赏金猎人，就算对方是手里有着枪支大炮的海贼，也比不上我手里的箭快！但是老爸我此生还是败给了一个男人，那个被称为“三枪贝尼斯特”的男人啊……” “够了。”那个时候自己的语气是冰冷的，“说到底不过是别人的手下败将而已，我在丛林里每一天可是都有着一旦战斗失败就会死的觉悟啊！我绝对不会成为那种抛下家庭和丛林出去七年，失败一次就夹着尾巴逃回来的懦夫！” “我不会让你们这么做的，这种无聊的祭祀早就应该结束了！” 那个时候，自己和其他人一样将满腔怒火倾注在箭矢之上，将父亲拼死护着的那一群祭品射死在祭台之上。父亲受了重伤，那群来到丛林的外来人也最终没有一个活着离开。 “大家，相信我，这种东西真的不是毒药，它可以退烧，快点给孩子用下去不然孩子真的就危险了。” 那时候的自己只是不耐地看着父亲被推出门外，然后傻乎乎地脱光了衣服在冷水里泡了一晚上，拖着病体去了那家只为了演示那种药物真的可以退烧。 “大火烈鸟也好，神明也好，如果需要人用生命来祭献，还不如不存在的好！” 那时候的自己只能默默地为已死的父亲刻一个木牌，和母亲那一个放在一起。为了拯救惹怒大火烈鸟的孩子们，他一个人引开大火烈鸟，最终葬身火海。］ 父亲也好，祖父也好，一个两个全部都是完全不顾及他人的家伙，离开丛林去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的？为了冒犯神明的人战斗不觉得可笑吗？ 父亲他，就连母亲病重离世的时候都没有回来过，母亲每一天每一天都那样期待着…… 父亲回到丛林，一家团圆。 自己也是这样期待的，曾经。 可是直到母亲去世，他都没有回来过。 直到父亲去世，他都没有说过，他错了。他后悔离开家庭离开丛林七年不回来，假如再有一次机会他一定善待家人承担起做为一个父亲一个丈夫的责任，他一定毫不动摇地留在这里守卫着丛林。 但是他只说，芭妮塔对不起啊，老爸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谁要听这些？ 芭妮塔停住了。 她的手上像是变魔术一般出现了一束箭只。 现在这里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她，另一个…… 是那个曾经打败父亲的那个男人的儿子，伊万。 伊万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很好。 “啊啊啊啊，谁来救救我啊！”前面那一个疯狂跑着的是伊万，后面无数的枝条彼此纠缠着追逐着他。 “啊啊啊，可恶啊！为什么我一定要听那个女人的话一直呆在这里啊！为什么我会那么倒霉地踩到那个蘑菇上啊！为什么我会被蘑菇弹到那根树杈上啊！为什么我会不小心招惹到这么多变态植物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来到这种地方啊！” “你为什么不开枪？”芭妮塔自如地在一团糟的植物之间跳跃着。 她的箭可是一直有瞄准伊万的脑袋，没有一刻放松过。就在刚刚，她可以轻易置伊万于死地……说实话，她对所谓“三枪”已经失望了，像是这样的人来到丛林活不过一个月，父亲竟然会经常将这种人放在口头上。 “啊，是你啊，快点来救救我啊！”伊万一脸看到了亲人的样子，他已经没有多余的体力来逃跑了！ 但是芭妮塔的回应只是一只箭。 从伊万的头侧划过，如果不是伊万及时躲了一小下，现在他就已经脑袋开花了！ “喂，你……” 芭妮塔根本不给伊万说话的机会，弓弦发出一声欢呼，三只箭矢向着伊万呼啸而去！ 芭妮塔的目的已经暴露地很彻底了，她就是要把伊万杀死在这里！ 伊万几乎是连滚带爬才勉强逃过一劫的。 但是危机现在才刚刚开始。 伊万脚一停，一根根藤条从四面八方破空袭来，一个不留神，伊万被枝条抽了出去。 剩下的藤蔓猛地冲撞到一起，团成一团，同为植物却也开始了对彼此的攻击。 虽然脸上火辣辣的疼，但是好在这一击让自己离开了被围攻的圈子，伊万完全没有任何犹豫就…… 跑了。 “我来宣布一下比试的规则吧。”但是他却根本无法摆脱芭妮塔的追踪。 “你用枪，我用箭，首先射中对手头部和心脏的人获胜。胜者将获得任意处置败者的权力。”芭妮塔说。 喂，还真的是生死比试啊！ “不过，还有一点，一旦射中对方身上其他位置，立刻就会被判定是负。也就是说，要不就没射中，要不就一招毙命，你敢比吗？” 喂喂，不是开玩笑吧！ 本来生死搏命就已经很刺激了，现在加上了这样一条规定，那么每一次开枪都必须慎之又慎，否则极有可能会因为一个误差而直接输掉这场比试。 “比试――”芭妮塔后退了三步，声音拉的长长的，然后很是干脆地下达，“开始！” 最后一个音调刚落，五只箭首尾相连飞向伊万的心口！ 伊万的寒毛瞬间都立起来了。在死亡的目前，五只箭的轨迹被无限放大清晰，可是身体跟不上思维。 这么近的距离根本无法躲开！ 恐惧之下几乎是同一时间，伊万的手下意识般自己动了。 “砰砰”两声，第三枪开火。 子弹与木制的箭头相遇、两者摩擦嵌合、火药爆炸、木屑被剥离的声音伊万都听得真真切切的，因为这一切都只是在他体前一米处发生的。 “噗噗噗”子弹将箭只阻挡下来，除了略受到点惊吓和波及，伊万安然无恙。 芭妮塔似乎有了停手的意思，并不急着继续攻击伊万，而是在他四周不停地移动。 伊万喘着气擦去了额头和鼻翼的冷汗，好危险，刚刚自己可是差一点就死了！ 突然，一声异响出现。 沉睡之中的行树彼得西蒙和其他生物都被枪声吵醒了！ 数十根藤条破水而出，直冲向伊万和芭妮塔。 芭妮塔嘴角微微弯起，来的正好！战斗就是越危险才越有激情不是吗？ 她反身一跃，从植物的包围圈之中突破出来。与此同时，她的双手迅速地抽箭搭弓，再一次落地时，弓弦已经弯出来一个完美的弧线，随着芭妮塔的手一松―― 五只箭向着不同的方向而去，其中两支，正对着伊万的额头和心脏！ 瞄准、校正、射箭，一切都是在芭妮塔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完成的，这一下伊万还能躲开一劫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 箭只在眨眼间就到了伊万的身前，眼看着就要射中伊万的那一瞬间，“腾”的一声从海底冒出一条巨大的蟒蛇来，正张开了嘴向伊万而来时―― “噗噗噗噗噗”五只箭一瞬间没入了那条巨大蟒蛇的身体里，接着是一段寂静。 寂静之后，周围的树瞬间就颠簸了起来！ 蟒蛇似乎是吃痛，巨大的身体开始翻滚起来，然后直接舍弃了伊万向着芭妮塔而来！ “噗噗”芭妮塔一探手，抓起最粗壮的箭只就射进了蟒蛇的两只眼睛里！ 蟒蛇发出一阵嘶叫，随后它一格猛子扎进水底，那被行树的树根紧紧纠缠着的巨大尾巴像是疾风一样扑向芭妮塔。 芭妮塔立刻跳了起来，蟒蛇的尾巴横扫过树枝树杈，带来了一连串的爆炸，那是蘑菇的自我保护。 随后，各种各样被蟒蛇的破坏力裹挟的昆虫和鸟类出动了！它们将还在翻腾的巨蛇团团围住，同时发起了最猛烈的进攻！ 芭妮塔也不例外，她们向来自诩为游荡丛林的守护者，和丛林生物一起抵御外来入侵一直是一种传统她放弃了远程射击，而是直接握着箭矢高高跳起，然后狠狠地将箭头插进巨蟒的身体里。 这一次的箭只并不是那种简易的箭，在箭体上充满了尖锐的倒刺，芭妮塔攥着箭尾将箭只一旋再将箭拔了出来。 巨蟒的伤口瞬间皮rou外翻，一片血rou模糊。 但是对于这只巨蟒来说，这样的伤口实在太小，虽然它一直表现出很痛苦的样子，但是直到现在它翻滚和甩尾的动作依旧还是那样猛烈。 芭妮塔没有放弃，她就一直牢牢地抱住蟒蛇，然后换了一支箭向着蟒蛇原本的伤口再一次插了下去！ 这一次芭妮塔并没有继续拔出来箭只，而是握住箭尾就在巨蟒翻腾的躯体上奔跑起来！ 巨蟒的动作瞬间更加激猛，不停地扭动翻滚着身体，因为那支箭的箭头一路顺着蛇身划开了一条巨大的伤口！ 芭妮塔一路走一路停，一旦巨蟒试图将芭妮塔卷起或者压制淹死在水里，芭妮塔就会瞬间跳起来，改用毒箭远距离射击。 就这样，巨蟒很快就拥有了一条横亘整个身体的巨大伤口。 而芭妮塔也如愿来到了巨蟒的头顶。 没有了眼睛，蟒蛇一直显得很狂躁，但是芭妮塔顾虑的不只是这个，她更加顾忌的是伊万。 一旦他趁着自己要杀死蟒蛇没有多余精力顾及到他时对着自己的要害开枪…… 而芭妮塔所顾忌的伊万并不如她想象中这么有心机，相反，他正为这突然出现的巨大蟒蛇而感到恐惧。 他感觉……自己完全插不上手，在人类面前有着决定生死的第三枪，在这蟒蛇巨大的身躯前像是不存在一样子弹无论射到哪里都感觉无法给它致命一击啊。 人类的力量，究竟可以达到怎么样一种程度？ 芭妮塔看见，伊万举起了枪，她的身体绷紧了，她在兴奋，因为她觉得自己就要胜利了。 从一开始她就有两手打算，第一，射中伊万的要害，一招毙命，这当然是最好，但是如果没有把握，还有第二个打算――迎着伊万的子弹上，只要计算好子弹的轨迹小心避开要害，只要自己受伤就赢了！ 一定要全神贯注，伊万的枪口是正对着自己没错看那微抬的样子，大概是要射击自己的额头吧，一会儿自己就侧身跳起来，这样就只会伤到手臂，而就算手臂受伤，已经快被剥光皮的巨蟒，自己也能轻松应对！ 他开枪了！ 芭妮塔瞳孔微微放大，就是现在！ 但是她没能跳起来。 她被重重踹到了树上，是索拉！ “你怎么会在这里！”芭妮塔有些难以置信，她之所以赶过来和伊万决斗，是因为刚刚大祭司已经活捉了温蒂和盖文两个，而所有人已经赶去对付索拉和阿卡多，她觉得一切已经没有悬念了。 但是索拉却出现在了这里！ 不，更让芭妮塔难以置信的是，在自己原本踩着的蛇头后面，又出现了一个蛇头！ 那条蟒蛇竟然用褪皮的方式瞒过了芭妮塔，而刚刚，伊万是为了救她所以…… “声彻九霄！”索拉一拳砸在蛇头之上！ “轰！”蛇被砸进了海下，巨大的水花溅了起来，丛林，顿时少了一块地方。 阳光照射了进来，原本因为高大的行树树冠被遮挡起来的地方明亮了。人的力量能够达到什么程度呢？伊万呆呆望着蹲在树枝上的索拉。 “喂，盖文，我发现了不错的晚餐哦！”索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