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出行不利
方大掌柜办事果然迅速,华灼上午才问了他,下午就来禀报,说是从京中富商赵贾的家中,借来了一艘画舫,眼下就停在宅子后头的船坞中。 庄静当场就兴奋了,吩咐丫环准备吃喝,她自己抱了一把瑶琴几乎是跳着上了画舫,看得韦氏摇头苦笑不已,对华灼道:“这丫头,平日都让我宠坏了,没个正形。” “静儿meimei天真烂漫,我心里喜欢着呢。”华灼笑着回应,“伯娘虽是客居,但也不必太过生分,只当是在自己家里好了,我原是孤身上京,能得伯娘一路照应,早把伯娘当自己人。” “真是越大越会说话了,这话听着就让人心里暖哄哄的。”韦氏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只要我在这里一日,便必定护你一日周全。” “娘,灼儿,快上来……开船开船了……” 庄静在船头招手,于是二人相视一笑,韦氏便拉着华灼的手上了船,后头跟上了三个丫头和两个仆妇,再有阿福、常贵连带两家各自带来的侍卫凑足了十二人,一起上了船。 “常道暖风熏得游人醉,我瞧这秋日凉风,也别有一番舒爽呢,灼儿,帮我焚香,我要在湖上奏一曲……” 庄静急待表现,却让韦氏在头上轻敲一记,斥道:“正是赏玩得兴的时候,你奏什么,岂不是败人兴致。” “那就奏一曲。”庄静吐了吐舌头,自去船舱里准备调音了。 “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稳重一些……” 韦氏责备的声音追着庄静的身影进了船舱,听得华灼一阵好笑,却故意不理会庄静的委屈模样,就着银盆净手,然后接过八秀递来的熏香,静心定气,点燃了熏香。 庄静见一缕青烟自香炉中袅袅升起,顾不得抱怨几句,连忙也去净手,然后深吸一口气,对华灼笑道:“我知你不曾学过琴,但与宛儿在一处,想必是听得懂的,一会儿我要是弹得不好,你不许笑。” 华灼被她逗得一乐,道:“耳朵洗过了,嘴巴缝上了,你只管弹,我只管听。” 庄静这才满意,正襟跪坐于琴前,伸指轻轻一抚,流畅而动听的曲声便传了出来。 华灼微微一笑,她虽不懂得弹,但和杜宛相处久了,鉴赏的能力还是有一些的,只听这一声,便知道庄静于琴上果然是下了功夫的,见她五指伸展开,已经做好弹奏的准备,华灼便也准备认真倾听。 便在这时,船舱外却突兀地传来一阵丝竹乐音,筝箫和鸣,琵琶对弹,喧闹之声,刹时间打破了琴之古雅。 “这是什么人,真真可恶……” 庄静刚刚定下心来,却被这阵热闹的丝竹乐音给破坏得全无一丝兴致,精致的面容上,禁不住带出几分恼怒之色。正要推开窗户去看是什么人打扰了她的兴致,却被华灼一把按住。 “莫看,我听那乐声有靡靡之气,只怕不是什么正经人在游湖。” 这样的靡靡之音,华灼上一世在乔家没少听过,因此知道那必定不是正经人家的游船。 这时韦氏的声音也从船舱外传来,只听她吩咐船夫道:“把船驶快些,离那边远点。” 太液池风光优美,哪一日没有船来游玩,船上有歌舞伎助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眼下船上都是女眷,没有男人撑场子,因此少不得要跟那些游船避远些。 “不弹了,真败兴。” 庄静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八秀却是个没那么多顾忌的,从窗缝里偷偷往外看了一眼,惊奇道:“小姐,对面船上那人,好像是本家的二少爷呀。” 华灼脸色一变,道:“你可看清楚了?” “哎呀,他又进去了,小姐,我可没看清楚,隔得有些远了,又是侧脸,也不知是不是……” 庄静这时也忘了她的不高兴,惊奇道:“不会吧,一来就碰上荣昌堂的船?”说着,嘴巴又一撇,“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人家,弹的都是什么曲子,俗透了……” 这时韦氏走了进来,道:“确是荣昌堂的船,我方才看到船上挂着华家的旗号,眼下你还不想让荣昌堂的人知道你到了京中,还是避着些的好。” 华灼点点头,心中却不由得大叫一声晦气,同时又庆幸,幸亏她没在船上挂上自家的旗号,不然今天非要出事不可。 只是她想避而不见,却不料那边的船上已经有人看到了这艘画舫,顿时大笑道:“那不赵大他爹的宝贝画舫么,没听说赵家今天有人游湖呀,怎么静悄悄一丝儿声音也无,平素这画舫只有赵大在用,这可不是他的脾性,莫不是藏了哪家的花魁独自享用,不想让咱们知道,所以见了咱们就要走……” “污言秽语,实在可恶。”庄静气得脸色发青,看向华灼,不满道,“这人又是谁,莫非也是你们华家的?” “小姐,那船追上来了。”八秀趴在窗缝边惊叫起来。 华灼正被庄静问得无言以对,听得八秀的话,心里一惊,连忙隔着船舱对韦氏道:“伯娘,莫理会他们,咱们走吧。” “走不脱,他们船大,又快,你与静儿只管在舱中躲好,莫要出来,我自与他们应对。”韦氏本也想一走了之,但看到对方的船速,就知道甩不脱他们,索性就吩咐下去,停了船。 原本守在船尾的两家护卫也发觉有情况,纷纷走上甲板,虽说手无寸铁,但这些人都是出自军中,一身金戈铁马之气,往甲板上一站,自有一股子悍气,那大叫着什么“赵大休要走”的人,这时也发觉不对,想要让船掉头却已经来不及了。 韦氏已戴了帷帽,由碧玺搀扶着,立于船头,淡淡道:“庄忠,喊话。” 庄忠是庄家带过来的人,原是庄老爷的贴身护卫,这次特地保护夫人小姐上京,得了吩咐,便扯着大嗓门儿,对着华家的船大声道:“前面可是华府之船,吾等非赵家人,乃借船游湖,还请个行个方便,莫要再追。” 他这一喊话,对面那人就完全明白了,肯定是追错了,眼前这船虽是赵家那艘出了名的花舫,但现在船上的人,却绝不是赵家的人。 “见鬼了,这艘画航是那赵老儿的心头爱,怎么舍得借给别人?” 那人嘀咕了几句,见船上护卫个个威风凛凛,站在船头的那个女人,虽说帷帽遮面,看不清模样,但那一身气派,绝不是普通的商妇,恐怕是哪家的夫人,能从吝啬的赵老儿手上把他的心爱之船借出来,来头必然不小,轻易得罪不得。 于是那人连忙一揖手,道:“得罪了,方才见到赵家画舫,还以为是朋友,失礼之处,请多海涵。” “怎么回事?” 这时华家船上听到外面的喊声,又出来几个人,都是年纪不大的男子,有身着锦衣玉服的,也有做寒门书生打扮的,其中华焕也在里面,一看到画舫,便失笑道:“怪不得在里面便听到李兄大喊什么花魁,原来是赵大那小子来了。” 被称做李兄的那人满脸尴尬之色,连连摆手道:“错了错了,船是赵家的,船上的人可不是,你们瞧仔细了,恐怕来头不小呢,又是女眷,都收敛着点,别嘴上花花,只顾自己畅快,得罪了什么人都不知道。” 他话音还未落上,便又听到对面那明显只是传话的汉子的声音又传来。 “不知船上是华家哪位,华家与我家原有故旧,我家夫人欲请一见。” “我就说,恐怕来头不小,果然,跟你们华家有故旧,二少还不快上前叙旧……” 华焕被那李兄推到了前头,心里也是奇怪,眼前这一船人看着气势不凡,却不知道是哪门子的故旧,便揖手道:“华焕见过夫人,恕我年纪轻,不知夫人如何称呼?” “原来是华家二少爷……”韦氏先前已经听到过八秀喊的那一声“本家的二少爷”,“我夫家姓庄,行二,论辈份,二少爷唤我一声二婶娘并不为过……” 如果华灼真能做她的儿媳妇,哪怕在名份上是侄儿媳妇,这一声婶娘确实不为过了。 “不知贵府上老祖宗身子可好?九月十八那日,少不得要登门拜见老寿星。” 韦氏的话,自然还是庄忠转达,粗沉的男子嗓音,转达女子的问候,听上去有些滑稽可笑,但华焕可不敢笑。 因为他在那群威风凛凛的护卫中,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只是一闪就缩回了船尾,但是华焕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阿福和常贵,在淮南府的时候,荣安堂的这两个小厮,他都是见过的。 他们怎么会在船上?还跟庄家的人混在一起? 华焕心思电转,但表面上却不失礼数,对着韦氏一揖到地,道:“原来是庄二夫人,恕小侄冲撞之罪,不知夫人眼下落脚何处,改日小侄登门赔罪。” 跟华家有故旧的庄家,只有一个,便是吏部最大的那个官儿庄伯堂,不过庄家的人他都认得,眼前这位夫人陌生得很,但想到庄伯堂还有个弟弟,目前主政南平郡,正是四叔父的顶头上司,两下一联想,华焕就是再笨,大致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