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眼,既风源处,它带动周围的空气形成风。而风眼,无风——至少表面看上去是。 紫星宫是风眼。并且,随着南洋紫星宫的到来,紫乾等人的再次涉足中土,这场风暴将越变越强。由广州的情川港登陆,一路沿海而上,它的目标是京城皇室。 七月十六,天阴。 清晨,晦霾厚重的云层,压在水天相接的地方。 洛少轩才打了个小盹,睁眼一看,万没想到入眼的竟是扬起的白帆!这时只听『咚咚』几声急响,一名手下闯门而入,报告说南洋紫星宫的船队即将出港。 同处一室的岳凌楼和北岳司杭也都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洛少轩急忙问道:「谁准他们出港的?」 手下战战兢兢地道:「是首辅延大人的公子……我们不敢拦……」 「延世蕃?!」洛少轩咬牙,一拳打在桌面上。 这时,岳凌楼一拢长发,衣服也来不及整理,就快步朝港口走去。其他人都跟在他身后。 紫色主船的甲板上,看不见南洋紫星宫的人。只有延世蕃和他的几名手下趴在栏杆上,一边戏谑,一边朝匆匆赶来的洛少轩等人挥手作别。 船已出港,拦不住,也不敢拦。 到了这地步,洛少轩虽然气急,但却硬是露出笑脸。轻抬右手,非常礼貌地跟延世蕃作别。北岳司杭一头雾水地看着洛少轩那张伪善的笑脸,正想说什么,谁知洛少轩一下勾过他的肩膀,向后一转,把他拐离港口。洛少轩的脸一背过来,立刻垮下,还用小弧度的动作揍了北岳司杭的肚子几下,以泄怨气。 岳凌楼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望着船队驶远。清晨的海风还很凉,岳凌楼的表情却更冷,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直到那些船只变成小点后,他才回过神来,转身离开。 主船船舱内,紫乾卧在一张软榻上,紫震候在一旁。 昨夜,延世蕃拜访,表明身份,说可以为他们引路,紫乾同意。延世蕃以为他们是吕宋使节,自然以礼相待。而紫乾也想利用延世蕃的身份,及早抵达京城。现在,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突然,紫乾按住心口,双眉紧皱,但嘴角的弧度却带着笑意,「我能够感觉到了……是jiejie的气息,她一定还在西南……」 紫震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紫乾又道:「我好想见她,但是……现在还太早……我会向她证明,我才是对的……已经二十年了,她有没有想我?」 紫星宫立派于三百年前,乾坤两人辅佐的宫主,迄今已有七名,尹珉珉不算。而在二十年前,乾坤分离,紫乾率一行亲信远渡重洋,去到吕宋,在南洋重新建立紫星宫。虽没有与原本的紫星宫呈对立状态,但两派人马,却再也没了联系。 此时此刻,在四川水寨的紫坤,也隐隐感觉到紫乾的到来。 但她却不知道,在云南,紫星宫的大本营,还来了一名意外的客人——水零儿。 ◆◇◆◇◆◇◆◇◆◇ 四月,杨鹰死,水零儿被月摇光暗算,同红叶一起关入紫星宫。不久之后,西尽愁和岳凌楼两人也被关了进来。随后,红叶被七宫主带走,失去联系。后来,在紫星宫一名小护法的帮助下,西尽愁和水零儿成功逃出紫星宫,而岳凌楼,被扣在了那里。 那之后,他们又遇上了尹珉珉、庭阁、沈开阳。但并未同路太长时间,小护法被常枫提回了紫星宫;庭阁、沈开阳寻月摇光而去;西尽愁和尹珉珉,去往四川;而水零儿,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就失踪了,她一直留在云南,而且还留在紫星宫附近——为了把红叶救出紫星宫。 紫星宫入口本就很难觅,即使找到,荒坟阵里也方向难辨,再加上又有僵尸守卫,可谓步步险境,处处机关。水零儿又不可能再飞回去,一来不懂热气球的用法,二来如果从空中过去,太过显眼,恐怕还没有落地,就被紫星宫人拿箭射下来了,到时候不仅救不了红叶,自己也难逃关押。 所以,整整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水零儿凭着坚强毅力和过人本领,硬是闯过了荒坟阵,进入紫星宫。连她自己想不到,她竟是百年来,第一个硬闯荒坟阵成功的人。 伪装成紫星宫人的她,好不容易打听到红叶就在天市殿内。 于是匆匆赶去,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谁知前脚刚踏入殿门,立即就听殿内传来一声叱喝:「谁?」 水零儿一惊,拔剑正欲硬闯,一名眼上蒙着紫纱的女子便朝她袭来! 女子身段轻盈,虽然眼瞎,但动作敏捷,水零儿应付起来也觉吃力。打斗中,只觉那女子颇为眼熟,却一下想不起来是谁。 正在这时,只听旁边有人喊了一声「七宫主!小心!」 水零儿这才记起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紫星宫的七宫主——当日带走红叶的人! 而那个喊话之人,水零儿匆忙之中只是匆匆一瞥,隐约见是一名银发的颀长男子。其实这个人水零儿也曾见过,七宫主带走红叶的那天,他也随行。不过却披着一件紫色的斗篷,遮住了脸部,只露出下巴。他是一名医师,十几年来一直留在七宫主身边伺候,名叫『安然』。 对七宫主的怨恨令水零儿的剑势更加逼人,招招夺命。 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难分高下。 如果不是一人突然的出现,恐怕她们会两败俱伤——这人便是红叶。 她站在安然身后,喊了一声:「零儿姐!」 水零儿的动作蓦然一滞,转头正yu望向红叶,不想却被七宫主趁机掐住喉咙,动弹不得! 这时,只听红叶的声音又响起了,她向七宫主求情道:「不要杀她……」 七宫主犹豫了一下,终于松手。水零儿刚一解脱,就朝红叶冲去,一把拉住红叶的手,想强行把她带走。谁知红叶却皱眉了,轻声道:「零儿姐,不要这样。」 水零儿一惊,回过头来,一双明澈的眼睛睁得不能再大。她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闯入紫星宫,为的就是救红叶走。但现在,近在咫尺的红叶,却不愿跟自己走?! 「零儿姐……我想留在这里,直到……」 红叶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缓缓低头,眼中满是幸福。 水零儿顺着红叶视线向下望去,竟倒抽一口凉气。 红叶抬起右手,轻轻覆上自己隆起的小腹,低声道:「直到……我把孩子生下来为止……」 水零儿只觉一个惊雷在头顶炸响,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不过才三个月而已,就算怀孕也不会这么快?!水零儿的头脑已经有些发白,发射性的问了一句:「谁的?」 红叶抬头,轻轻一笑道:「西大哥的……」 ◆◇◆◇◆◇◆◇◆◇ 同一时间,云南兴和城,千鸿一派总舵府内—— 「夫人诶,你就把这碗药喝下去吧,安胎的……」 苏姨苦着一张脸,就差没哭出来了。 而黎雪只低头闻了闻那碗漆黑的药汁,就立刻捏住了鼻子,直吐舌头,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对苏姨道:「姨……苦啊……」 「这点苦都怕,哪像当娘的人?」 苏姨瞪了瞪眼,把药碗端到黎雪嘴边。 黎雪急忙躲开,急得直皱眉头,「可是可是……可是真的苦啊……要不等它凉凉,凉了我再喝,好不好?」 「凉了就更苦了!」 苏姨把药碗端得更近,黎雪却躲得更远。就这样磨磨蹭蹭了大半天,连哄带骗加威胁,总算让黎雪点头,答应喝药。 望着正在喝药的黎雪,苏姨不禁一声长叹,一半是舒心,一般是感慨,「夫人,不是我说,像你这样都能把孩子怀满十月,也多亏了祖上积德……」 「嘿嘿。」黎雪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讨好道,「也多亏了苏姨的照顾……」 ◆◇◆◇◆◇◆◇◆◇ 四川,一家普通的医馆。 面对眼前的病人,医师直皱眉头,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夫人……我已经号了三次了,是喜脉……错不了的……」 而对方却是长久的沉默。 她全身都用斗篷罩住,只露出一只手来。仔细看的话,知道那是手,如果不仔细看,倒像是树皮之类的东西。皮肤是焦黑的,上面结满了血痂,恐怖不堪。这只手刚伸出来的时候,连医师都被吓了一挑。 「夫人……」见对方没有反应,医师小声道,「如果这个孩子你不想要,我可以给你开个方子,你……」 「谁说我不要!」 女人一声叱喝,医师急忙住口,长久的沉默后,医师又道:「那夫人既然你想要,不如我给你开个养胎的……」 「你少管闲事!」 不等医师把话说完,女人一把抓起桌上的剑,一扯斗篷就走了。 留下医师一人,气鼓鼓地嘟哝着:「明明是自己找我看病,还怪我多管闲事……」 熙熙攘攘的街道,女人把头埋得很低,步子也跨得很大,她用斗篷把自己牢牢包裹住,整张脸都隐藏在阴影之下。突然,她看到一双脚停在自己前方,挡住去路。 女人缓缓抬头,竟看到了那个把她害到如此田地的罪魁祸首——月摇光! 月摇光笑着打招呼道:「想找你还真不容易。谁能想到昔日名贯江南的欧阳扬音,竟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如果是以前,月摇光怕欧阳扬音,但现在,欧阳扬音的锐气被挫平了不少。面对这样的欧阳扬音,月摇光说话自然放肆。 「不要以为我会放过你!」 欧阳扬音低声威胁,她不想在街上争执,不想被人看见,只想快点离开。 然而月摇光依旧拦住她的去路,缓缓道:「找你不是为了别的事,而是关于——西尽愁。」 欧阳扬音愣了一下。 月摇光笑道:「我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