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没有过不去的坎
邹晨端着一碗药掀起帘子进了自在居的侧厢,自从金兰住在这里养病开始,邹晨便每日每夜尽心尽力的侍候她。 金兰看到小女郎端着药碗进来,想要起身相迎,然而挣扎了几下却没有能起来。邹晨看到了,连忙放下药碗将她按在榻上,轻声道:“金兰,你千万别乱动,你伤还没有完全好,现在腹部还有几道口子在流脓,万一感染了那可就麻烦了。” “谢谢女郎!”金兰眼睛里蓄满感动的泪水,乖乖的躺回榻上,邹晨在她背后垫了一个厚垫子,然后才把药碗送到她的嘴边。 “傻金兰!你想想当初你怎么就那么奋不顾身的追上马车,然后跳到阳阳的身边去保护他。你保护了阳阳,我来侍候你,这是应该的啊。”邹晨看金兰喝完了药,微笑着说道,“再说了,咱们两家的交情,还用得你和我说这个谢谢?你这不是和我见外了吗?” “如果没有你,我不敢想阳阳在黑暗的地窖里会遇到什么可怕事情,没有你陪着他说话,为他唱歌,给他鼓励,阳阳怕是一天也坚持不下去。”邹晨安慰她道。 金兰听了邹晨的话,笑着点了点头。正在这时,金小乙浑家掀起帘子进了屋,看到邹晨已经喂完了药,不好意思的笑笑:“女郎,真是又麻烦你了。” 邹晨笑笑,“我们是一家人,不需要说这外道话,正好婶婶来了,我去看看阳阳,他在西院陪我母亲呢。” 此时的西院,一扫前几日的阴霾,一派欢声笑语之声,黄丽娘的笑声不断的从屋里传出,柳氏的打趣声也时不时的响起。邹晨掀起帘子进去时,差点一头撞倒小七。小七一看是姊姊来了,急忙拉着姊姊的手告状:“姊姊,二婶和二嫂都欺负我。” 乌倩看到邹晨来了,急忙取了一个棉垫子放在黄丽娘的身边,邹晨拉着小七的手走了过去向乌倩道了声谢谢便坐下了。黄丽娘捏了捏邹晨身上的衣裳,嗔道:“这天还没暖和呢,怎么穿得这么薄?” 邹晨指了指窗外清澈的天空,笑道:“娘,你是整天呆在屋子里没出去,外面已经是绿上柳梢头了,刚刚我一路走来,看到窗外的几棵树上都绽了绿芽。” “那咱家今年种树吗?”乌倩说道,她还记得去年邹晨和她说过,等到春天要种满院的瓜果树木。 “种!”邹晨掰着手指头道,“苹婆果树,梨树,桃树,栗子树,梅子树,桔树,无花果,樱桃等等,葡萄也要多种,今年还要多种些花椒,这个可是香料,卖的挺贵呢。听外面的行商来说,在西域更西边的罗马那里,一斤花椒就能买一幢楼房。” 柳氏一听来了精神,问道:“哎哟,一斤花椒能买幢小楼,这生意可划得来!” “我看不如今年我们多种些葡萄自己酿酒喝,用糯米酿酒虽然好喝,然而则是过于抛费了,粮食贵重,还是留着吃为好。”邹晨笑道。 黄丽娘听了也插嘴道:“咱们就只酿一些自己家喝的就行了,也别多酿,省得招了人眼。哎呀,这说到酒,我倒是想喝些新酒,我看不如今天晚上咱们就吃酒酿园子吧。” 小七一听有酒喝,立刻嚷道:“我也要喝新酒。” 柳氏指着他的小脑袋笑骂道:“这才三岁,就变成一个酒鬼了,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一家人于是从果树说到了酒,再从酒说到晚上的吃食,热热闹闹的声音直传到院外。 种树这种事情,说干就干,等到邹正业和邹老爷从田间回来,邹晨立刻向他们说了这件事情。邹正业这几日正为家里沉闷的气氛发愁,一听到邹晨这么有干劲的话,立刻高兴的同意,别说种树了,哪怕就是把他当成树种了,只要儿女们开心,他也是乐意的。 邹晨一看到二十四孝老爹同意,立刻拿出自己的小帐本念道:“这几天阳阳失踪咱家散出去的钱倒是不少,但是二月底玻璃的分红就要下来了,而且外祖父送来的一千两也不要咱们还,说是从分红里扣。我看不如就先挪用这一千两,等到分红下来,咱们再算细帐。” 邹正业听了此话想了一会说道:“咱家今年这钱出去的倒是不少,盖了两个院子,就是百来贯。小七的事零零总总花了有百来贯,又给了仇九五百两,眼看着公中的钱越减越少,是得下死力挣些钱了。” “林蛙马上就要结果冬眠,等到收林蛙时,又是一笔收入。这几天阳阳的事,咱们菜地也是好几天没有收入了,那些菜商们估计也都多少有些损失,唉,今年这一年,开头不好啊。”邹老爷子听了儿子和孙女的话之后叹道,“眼看着春节过完了,马上都三月三,居然一场雨也没有下,今年,怕是要旱了啊!” 邹晨一听祖父这样说话,脑子里突然有一道闪电划过,至和二年,似乎在中原大地有一场旱灾,旱灾之后便是巨大的蝗灾。她低下头,仔细想着以前看的书里到底是几月份发生的旱灾,然而想了半天却是毫无头绪。 邹正业看到女儿低头思考,便问道:“小晨想啥呢?” 邹晨抬起头,面色凝重道:“祖父!阿爹!我觉得祖父的话说的非常对,今年肯定是有一场旱灾,所以咱们家得提前做好准备。比如多收购一些粮食放在家中,然后再请打井的工匠,在麦田和稻田那里打上几口井。而且,咱家还得多养一些鸭子、鹅、鸡,以防止旱灾过后闹蝗。而且所有的稻田那里都必须散养上青蛙或者山蛤,等到蝗虫过境之时,这些蛙类可都是消灭害虫的能手。” “那果树还种吗?”邹正业听到邹晨的话,担忧的问道。 “种吧!”邹晨说道,“不能因为有旱灾果树就不种了,今年有旱灾,明年有涝灾,那后年再刮旋风了呢?如果怕这怕那什么事也做不好。” “好!”邹正业点头道。 既然已经计划好了,第二天邹正业就行动了起来,带着邹老爷子和公孙季,三个人一道去下口选树苗去了。 邹晨家逐渐开始了正常的作息,每天早上和平时一样,将豆腐摊摆出去,等到豆腐卖完,家里人便闲了下来,该做绣活的做绣活,该去菜地帮忙的就去菜地,一切看起来仿佛和表面相同,似乎没有什么改变,然而邹晨知道,家里终究还是有了改变。 一到晚上,小七便会紧紧挨着邹晨不愿撒手,睡觉的时候油灯根本不能吹熄,哪怕就是他睡着了,夜里醒来时看到没有灯光,也会吓的尖叫起来。所以邹晨便托邹正业买了两个别人养鱼用的平底瓷盘,里面倒上薄薄一层水,然后在瓷盘上放一个蜡烛,每到睡觉时,便点上蜡烛。 虽然蜡烛非常的贵,一根就要两文钱,然而为了小七,家里没有人说什么。不仅如此,就连金兰的屋里也整夜整夜有一根永不熄灭的蜡烛。 金小乙家搬到邹家宅子里住了,邹晨原本想让他们住一个小楼,可是金小乙说什么也不肯,最终只能随了他的意,他住进了邹正业后面的后西院,和公孙策做了邻居。邹晨为了方便他们,特意让他们自己开了伙,每天不用跟着自己家一起吃饭,想吃什么自己随便做。 金兰的身体,时好时坏,身体好的时候,便把她抱出屋子,在太阳下面晒晒,过一会再搬回去。现在金兰已经不再发烧了,身体上的伤痕也在慢慢的修复中,只是腹部上留了好几道看起来丑陋无比的痕迹,也不知道长大以后会不会消除。 家里人没有人说什么歧视金兰的话,然而金小乙浑家却是知道的,自家的这个小女儿,这一辈子也只能这样了,身子毁了容又被掳过,将来只怕要老死在家中了。 然而金小乙浑家却不知道,在宛丘,有一个遭遇比她女儿更悲惨百倍的妇人,她依旧在顽强的活着。 “二哥,你要走了吗?”风五娘看着将行李已经打包好,拿着一个缨络发呆的敬平问道。 “五娘,二哥要走了。二哥在这里呆了六年,很想回家乡去看看。你嫂子她一个人在洛阳呆了快十年了,一定寂寞的很。”敬平将缨络收到怀里平静的笑道。 风五娘低下头,一滴眼泪流到了自己手背上,“二哥,你走了,我怎么办?” “仇九那小子,我看着人还算不错,不如等我走后,你对外人宣称我们和离了,你嫁给他吧。”敬平站起身,将手放到风五娘的肩膀柔声说道。 风五娘闻听此言后偎进了二哥的怀里,低低抽泣,敬平像抱着自己的meimei一般,温言细语的安慰她。 “如果,你不想嫁给仇九,不如就跟着老五回东京吧!官家这几年想见你都想疯了。”敬平说道。 风五娘听了此话,身上一阵颤抖,“我不能回去!回去之后我怎么办?那些大臣,那些宗族亲戚,我,我怎么面对他们?官家护不住我,我早晚也是要死在他们手里,我还不如在这里过着平淡的日子。你看看兖国公主现在成了什么样子了,她疯疯癫癫的已经不成人样了。她可是官家的亲女儿,只是因为和内侍多说了几句话,便被婆家任意侮蔑说她和内侍有了私情,那些大臣们各个看上去冠冕堂皇,可是他们的口诛笔伐却可以致人以死地。” “我若回去,下场定会比公主还要惨!”风五娘悲哀的掩面哭道。 “唉!……”敬平叹息一声,轻轻的将风五娘揽在怀里。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