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玉堂争辉
陈琦洋洋洒洒写了半天,正觉得酣早淋漓之际,根本不知道自己身边已经聚集了三个翰林学士。这时,那些还在奋笔疾书的官员们,看到三位考官面露微笑之色,对着一篇还未做成的文章指指点点低低议论,心里都觉得凉了半截。难道这位新科探花的才学就真的这么好吗?有几个已经写好文章的人,不由得在心里揣摩起陈琦中探花时那几篇文章来。 “都是中规中矩的骈体策论,也没有什么太出彩的地方!”几个记忆力好的官员苦苦思索了一番后心中暗道,“若是他的文章真的这么出彩,也不会只落得探花之名。难道他写的文章,竟是合了三位翰林学士的眼缘不成?” 欧阳修三人却是没有这么多的心思,待陈琦写完,不等墨迹干透,欧阳修一把将卷子从小几上拿起,展开阅读,一边阅读一边摇头晃脑极其愉快。他是主考官,范镇和王珪自然不好抢他的风头,只能等他看完之后俩人才开始看。 学士院的监考官不是按资历排座位,更不是看你的官员品级,看的只是文章和诗词方面的建树。所以欧阳修年年都是排到首位,没有一个人能争得过他的。 而且和贡举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考试是不需要糊名的。因为凡是来这里考试的不是官员便是新科进士,文章自然是做的花团锦簇,再加上大家都同朝为官相互都认识,你就是糊上名,我只消看到你的笔迹也能认得清楚,所以干脆不糊名。 再加上翰林学士也不是终身制的,隔几年就要考试一次,如果你几年后年纪大了文思不敏捷,那么不好意思,您哪来回哪去。象杨亿做翰林学士时曾草作,其中有“邻壤交欢”一词,真宗看过后直接批示“朽壤、鼠壤、粪壤”杨亿羞愧难当,将邻壤改为邻境,第二天,杨亿便称自己不称职,请求辞职。 此事不久后,真宗拿出数箱文稿让杨亿观看,称这些是自己所做没有让任何人润色修改,杨亿看过之后羞愧不安。 有此事可以想见,翰林学士不仅要有才学,制诏之时,一字也错不得。 “如饮琼浆矣!”欧阳修回了考官座位后低声赞叹。范镇微微一笑没有回话,王珪则是露出可惜之色。这么好的学生,自己居然又没有抢到手……文彥博到底哪里好?八个儿子个个优秀,孙女婿又中了探花,连带这一个姻亲的文章也这么好。 陈琦得了欧阳修一声赞,只怕他走出学士院后,立刻就会扬名天下。 “如无出意外,当属此君也。”欧阳修又读了一遍时政策论,禁不住拍案叫绝。这篇文章通篇读下来,令人神清气爽,遍体通泰,竟是没有一处不合规矩之处,兼之讨论的话题正是朝堂之上久悬未解的明堂问题,立刻在三个翰林学士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有了陈琦这一篇令人惊艳的时政策论,剩下的那些人在三位翰林学士眼中就不够看了,写的无非是劝告百姓们以孝心待陛下,以孝心待父母,竟是无半点出彩之处。 到了下午又出了几题,一人做了一篇骈体赋文,写了几首时政诗,便令参加考试的官员们回去了。 参加考试的官员刚出了宽敞的大殿,几个给事中立刻围拢了上来,将他们的试题收拾了一番,就送玉堂东阁之中,欧阳修三人将在那里对试卷进行批示。 陈琦出了宣德楼,数位参加考试的官员满面春风的围拢过来,口称贤弟。原来这些人都是从外地特意赶来参加学士院考试的,看到欧阳修等三人的表情,便知今年的考试已经有了结果,所以便想早点结识这位即将进入学士院的新科探花。 “哎呀,原来嘉禾贤弟竟然年未弱冠?”一位考试的官员听了陈琦的年纪后惊叹道。 宋代人的文士风气,至此一直是非常的良好,陈琦虽然小小年纪就能进学士院,别人不仅没有嫉妒反而要来恭贺他。毕竟在文人们看来“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也是有一定的道理,不要因为别人年纪小而瞧不起别人,没听过莫欺少年穷吗? “但不知嘉禾贤弟师从何人?”另一位考试的官员双眼放光,自己的儿子比陈嘉禾只小了几岁,若是能打听到他的老师是谁让自家的儿子去拜见,说不得也能考个探花过来。 “后进师从洛阳丁贤之。”说到自己老师的名字,陈琦叉手向东施了一礼。 这几位官员一听丁贤之这个名字就犯了迷糊,什么时间洛阳有了一位这么有名气的大儒,怎么我们竟然不知道?遂把名字暗暗记住,留待以后慢慢访问。他们倒是没有想过要去陈琦府上拜访之类的,因为陈琦一旦进了学士院,那么按照祖制就不能再和京中杂官有任何联系了,哪怕拜访都不能。 这也是司马光为什么一直闭府不出,哪怕邹晨递了好几次贴子他的夫人也只是派了一个mama过来问好的原因。当然,这其中也有陈琦品阶没到让张夫人出面迎接邹晨的地步。 陈琦和几位官员寒喧了几句,看到天色已晚,自己还要去文府拜访,便道了个谦与官员们约定了聚会的场合走到了自己车旁。 “纪明,你先回去,告诉娘子说我已经出考场,敬哥随我一起往文府而去。”陈琦安排了一句,便催促着车夫驾车。 纪明得了信,一溜烟的就往家里跑着报信去了。 这次再到文府,那个王小六大老远的就看到了陈家的车子,哈着腰的站在车子旁边。 “探花郎,相爷交待过,您以后再来就从大门进入。”王小六谄媚的说道。 陈琦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撩起下摆提步上了台阶,倒是身后的敬哥机灵,随手塞给了王小六一锭五两的银子。 “给几位兄弟叔伯们买碗茶吃。”敬哥低声笑道。 王小六将银子塞进了袖中,脸上露出亲热的笑容,“好说,好说。”旁边的三位门子是看到了敬哥的小动作,见到他塞了这么大的一锭银子,又听到他的话便知是人人有份,不由得喜上眉梢。别人的钱他们不敢拿,可是探花郎的钱不拿白不拿,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姻亲,就是拿了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这时,门房中有人迎了出来,“探花郎,可喜可贺,可喜可贺。”文季恩张口就道喜,却不说喜从何来。 陈琦听的面上一凝,却旋即露出一丝喜色,多半是自己进学士院的事情已经准了,连忙躬身向文季恩施礼。文季恩哈哈大笑着侧身让开,然后亲亲热热的拉着陈琦的手就往府内走,惹得那四个门子眼都红了。 别人不知道,他们可是知道的,文季恩的儿子现在就是当涂县的县丞,若不是文相压着不许他窜太快,说不得早已经做了县令。所以文季恩在文府的地位非常超然,看到他居然主动去拉陈琦的手,不由得将陈琦又看重了几分。 王小六更是打定了主意,等到自己休息日,就要立刻去陈家请探花郎的贴身男仆去外面吃酒。 文彥博面含笑意地看着他进到书房中。 陈琦肃容整衣恭恭敬敬的先向丁贤之行了个礼,然后才向文彥博施礼。 文彥博看的眼睛发亮,他就最喜欢尊师重道的人,陈琦如此礼遇丁贤之,其实就是证明他对自己的安排极为满意,尊敬丁贤之其实就是尊敬自己。不管怎么说,陈琦也是要随着五郎喊自己一声祖父的。 不提这里文彥博让陈琦默写时文、诗赋等给他和丁贤看,单提学士街里的陈家。 邹晨听着纪明眉飞色舞的讲他和敬哥是怎么样等在宣德楼外,又是怎么样听里面出来的小黄门讲学士院的事情,等到陈琦从宣德楼出来后,那些来应考的官员都一起向陈琦恭贺。 “主母,”敬哥和纪明在皇城外已经商量过了,以后回家就只喊主母不再加小字,“小的看那些官员们都来恭贺咱家的探花郎,是不是郎君他有望啊?” 邹晨高兴的却不是官员们向陈琦恭贺,而是欧阳修接连赞的那两句。欧阳修虽然人品不怎么好,如果他自认文章天下第二,那没有人敢认第一。陈琦能得了他两次夸奖,从此之后在仕林之中便是可以扬名立万,也有了一席之地,这可是比进学士院更为荣耀更为光彩的。 遂斟酌着说道:“有不有望,咱们说了也不算,你们在外面不可得意忘形,免得被人耻笑。”纪明头点的如同小鸡啄米,心想等到结果一出来自己就要往家里写信,也让爹娘高兴高兴。 刘成便说道:“通过学士院试进了学士院便可得馆职,虽不过六品,然而主母是会有诰命的,小的就在这里恭贺令人了。” 其他几个人一听,立刻也跟着凑趣,纷纷喊着恭贺令人。 杜昭也跟着凑趣,“几时再由令人改为淑人和夫人,得一个郡君的名号。” 邹晨便听得抿嘴直笑。 晶晶看到母亲笑,也跟着笑。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