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倦怠
福满问了问李玉的伤情,安慰了采苓几句,说宫里的太医和赐下来的珍贵药材一会儿就到。又问明福王的去处,直接就到静思斋宣旨去了,从头到尾,没有人理睬过倒在地上的王妃有没有醒。 白凌肯定是赐给李树然的,看来皇帝李弘这回是铁了心要他的小命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瞄了瞄仍然昏迷着的王妃,暗道王妃这回再失一个儿子,以后怕是再也不能在王府里横行霸道,王府里的风向越来越偏向梧桐院了。 就连王妃身边的赵嬷嬷,也没有了以前的殷勤,一直站着指挥丫鬟婆子们给王妃扇风抹药,十分不情愿接近那个跌落尘埃的人,看向世子妃的眼神倒是热烈得很,对投奔新主子大感兴趣。 逢高踩低,见风使舵,大宅门里讨生活的下人们都有这种特殊本领,采苓见怪不怪,哂笑一声,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她有自己的班底了,王府的旧人实在不想理睬,只要不妨碍她做事,留待以后慢慢收服清洗。一辈子长着呢,事情一件一件来做嘛,宅斗就是一场耗时一辈子的马拉松。 厢房门吱呀打开,耿波风度翩翩地走出来,手上连点血色都看不见,采苓听到他说了句醒了,就冲进了厢房。看见清风满手红通通的,铜盆里的热水也是血红一片,她才明白原来刚才是清风在cao作,耿波也就是指挥一下而已。心中也颇有些感慨,才两三年不见,清风已经成长到能够独当一面了。 小榻上,李玉微睁着双眸,满含着笑意地迎接采苓到来。他身上的血衣已经除去,蜜色的胸膛上缠着洁白的绷带,隐隐透着血色,让人触目惊心。 他瘦削的脸颊仍然苍白无颜色,采苓用双手去摸他的眉眼,为上面的冰凉心痛不已,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一颗一颗地掉落下来。 “爷~~~”采苓哽咽着,心中有千言万语,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嗯。”李玉伸出右手去捉住采苓的手腕,放到唇上亲了亲,“你没事,真好。” “爷,您是万金之躯,为了妾身弄成这样不值得。” “没有你在耳边聒噪,我即便独活一万年,也是无趣得紧。所以啊,救你也是救我自己。” “讨厌啦,竟然说人家聒噪” 采苓又是跺脚又是扭麻糖似的扭着身子,不知不觉间流露出小儿女心态,眼波流转,娇媚可爱,让李玉惊艳不已,这样的江采苓还是第一次见呢。 清风拎着药箱退出厢房,顺手关上房门,对着林业青笑,“等世子妃出来再抬人,先找个人带我去煎药。” 清风没问师傅去哪了,因为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去了万老的院子,反正方子已经开了,做自己的事就好。经常被放羊的孩子就是这样了,独立得很。 这时文太医进府来了,李京山见世子已经无碍,便请他去偏厅看王妃。婆子们抬她进屋好久了还不见醒,李京山心里也有些嘀咕,万一出点什么事,也不好跟王爷交待不是? 采苓跟李玉聊了一会,说了福满过来的情形,李玉闭上眼睛,神情极是倦怠,喉咙间有轻微的叹息,这让采苓很惊讶。 李玉不是最恨王妃和她的两个儿子吗?前者害死了他生母,又在其后的十几二十年间不断地对他下毒手,连他的妻儿也没有放过。后者夺走了他的父爱,并用尽一切手段对他进行打压迫害,逼得他不得不韬光养晦,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 照理说,李玉应该是恨不得亲手宰了他们才对,事实上他也经常这么说,可事到临头,他表现出不一样的心态和处置方式,不但在皇帝面前替李树然求情,更是在得知皇帝非要李树然死的时候,表现出这样难过的心情。 是兔死狐悲,还是血rou亲情放不下,终究打断骨头连着筋? 或许,他最恨的那个人,只是王妃。 采苓轻轻抚了抚他额前的碎发,决定不再过问此事。男人的心事有时比女人还难猜,若是触碰到他的底线,势必造成反弹,形成反感。为了那些卑鄙无耻下流龌龊之辈夫妻反目,太划不来了。 李京山找来了担架,用了六个侍卫将李玉抬回梧桐院,路过静思斋的时候,听到里边有王妃和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泣声,众人心中了然,三少爷归西了。 采苓走在担架旁边,瞅了瞅李玉,发现他正眯着眼睛在望天,表情木然,略有悲意。 快到二门的时候,商氏和曹氏终于出现了。姗姗来迟的原因采苓一见到人就明白了,人家梳妆打扮去了嘛。难得在世子爷面前表现,自然要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瞧那一头珠翠钗环,比天上的太阳还要夺目。 不过,静思斋悲惨的背景音还在唱,侧妃们的锦衣华服立刻起了反效果。 商氏和曹氏一左一右挤到担架旁边,温声细语地问候着世子爷的伤,采苓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斜着眼睛看她二人表演,见李玉脸色越来越难看,便知他要发作了。 “三弟去了,王妃正是需要人安慰排解的时候,你二人不必来侍疾,只管去服侍王妃和王爷,快去” “三弟去了?”商氏有些摸不着头脑,刚才她一听说世子爷受了伤,便忙着更衣打扮前来迎接,哪里有心思去管旁的事情。 曹氏听到了静思斋方向传来震天的哭声,犹豫地看了看采苓,后者点点头,“嗯,三少爷刚刚被圣上赐了白凌,这会子应该是去了。” 曹氏掩嘴惊呼起来,商氏更是吓得手都缩了回去,不知所措地扭着手绢,李玉更烦了,低吼一声:“还不快去” 商氏和曹氏花容失色,跌跌撞撞地往静思斋去。她们很想留下来陪伴世子爷,可世子爷第一次派事情给她们做,不去的话世子爷一定会不高兴。再说王妃还是她们的靠山呢,这个时候不去安慰巴结,只怕以后日子不好过。 耿波和万老正在梧桐院中陪两位小公子玩,李玉被抬进房时,万老立在门边,身体有些僵硬,表情有些尴尬。都是蜀山派惹出来的祸,世子爷现下不知是什么心情,但想必对蜀山派是恨之入骨了。 知道赵沉香有阴谋是一回事,阴谋当真实施了又是另一回事。耿波说林业青已经把赵沉香和阿桃杀了,但也不能缓解万老心中的愧疚。他决定亲自回山一趟,和掌教好好说一说这些事,然后宗门的事再也不管了,回到京城来默默终老。 安置了李玉,闵姐儿带着两个弟弟进来问候了父亲,采苓见李玉神思不属,知他是累了。身累,心也累,回到这个最安全的地方放松下来,自然想睡。采苓服侍他喝了药,便把人都赶出去,自己坐了床前,握着他的手看他睡。 李玉很快就沉沉睡去,午后的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有婆娑光影在他身上晃动,采苓眯着眼睛看了一会,也趴在他枕边睡着了,两人的手仍紧紧地握着,一直没有松开。 半个时辰后采苓醒来,暗笑自己没心没肺,府里乱着呢,怎么就睡着了?也不知外面闹成什么样子了。 抬眼看看床上的男人,仍是刚才的睡姿没动过,想把手收回来,才动了动,他似乎有所警觉,皱了眉心,用力握紧了手不让采苓走。采苓等了一会儿,再抽手就抽出来了,低头一看,男人正用黑亮的眼睛盯着自己,嘴角含着笑。 “醒了?伤口疼不?”采苓有些内疚,真不该乱动的,让他再睡一会儿多好。 “疼,你要怎么补偿爷?”李玉稍稍侧了侧头,嘴角弯起的弧度在加大。 “妾身整个人都是爷的,您想怎样都行。”采苓先在他额上一吻,才动手去拆绷带。血色比刚才重,绷带都渗湿了,要换掉才好,不然会把被子都打湿。 李玉没说话,象是在考虑应该要些什么补偿,采苓轻手轻脚拆了绷带,见伤口仍有些发黑,有血丝不断地顺着耿波放置的引流棉条渗出来,眼睛又红了。 “别哭,爷不喜欢你哭。” “嗯,妾身不哭,以后都不哭。爷要快点好起来,妾身等着你疼我。” 李玉满意地笑了,抬起去够采苓的下巴,在那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摸了摸,终究力气不继,很不甘心地放了下来,“快给爷换药,爷要早点疼你。” 采苓又在他唇上香了一个,转身去喊清风拎药箱进来,并悄悄抹去腮边的泪珠。 耿波没说实话,李玉伤到了肺部,难怪总觉得他喘气有点粗,嘴唇还有轻微紫绀,原来是肺部受创造成的呼吸困难。 这情形与上回穆天行被刺有点相像,只比穆天行情况稍好些。李玉中的暗箭比较短,对肺部的伤害应该也不深,只是不能大意,仍需要花费许多功夫来调养。 清风进来换药,采苓打下手,并建议清风多压些干净棉布到伤口上。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气胸问题,只说这样吸血效果好,省得老换药,吵了世子爷休息不好。还叫清风弄些能够消炎的草药煎好备用,半夜渗血情况好些时,要上消炎药水防感染了。 耿波应该有对策,差点没命的穆天行也是靠了他才治好的,可采苓仍忍不住要按照前世的经验来多做些预防感染的工作,只求能让李玉少受些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