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慕青竹的选择
梦离深深看了一眼司徒伯悦,此人言语有理有据,令他感到一阵意外。 这种人,不可能在地方当一辈子小官,但为何直到现在才被提拔上来? 父皇是怎么想的?放着这种人才不用,令明珠蒙尘。 慕青竹好似看出梦离眼中的意外之色,不由苦笑一声。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慕青竹心底却是十分清楚。 当年秦皇知自己垂垂老矣,对炼制不死药也没有完全把握。 所以才把司徒伯悦提拔上来,一则一旦不敌岁月腐蚀,好让司徒伯悦辅佐梦离。二则如果丹药炼成,他就重用司徒伯悦,打压朝中一干重臣。 “哼!王征小儿,朕不杀你,难消心头之恨。”梦离沉吟片刻,压抑着心头怒火,冷哼一声。 他对于王征的恨意,已入骨髓。 很早之前,他就被王征掳走过,还被项羽等人当场狂揍一顿。 后来登临帝位,王征更是一手覆灭秦国百万大军,令他蒙羞。 那段时间,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说他无能。 现在王征又阴谋迭出,诱导秦国十万士子逼宫,让他不得不残酷镇压,亲手把自己推向天下士子的对立面。 如此种种,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怒火中烧。 但梦离在努力克制怒火,“伯悦,依你看来,本皇当如何是好?” 司徒伯悦沉思片刻,道:“陛下,当务之急,应尽起大军,与飞羽国一决雌雄。” 梦离沉声问道:“为何?” 司徒伯悦道:“非常时期,当用非常手段。坊间流传陛下懦弱无能,利令昏智,自以为是等痴言妄语。陛下何不尽起大军,御驾亲征,于封山关一带,决战飞羽。若胜,自然可令坊间愚民闭嘴。” 梦离脸色微变,冷冷道:“你可有必胜把握?” 司徒伯悦一惊,随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梦离见此,脸色才稍有回转,道:“既然如此,你且把你的计策说来听听。” 司徒伯悦正色道:“陛下,飞羽国必先派出先锋,试探封山关虚实。陛下可命王爷走小路,掐断这股先锋后路,尽数剿灭。” “飞羽国先锋一旦覆灭,大军必将退师。” 梦离听到这里,沉声问道:“何以见得?” 司徒伯悦道:“呵呵,微臣听闻,这次叩关的统兵元帅,是名刚从乡野提拔上来的武圣将领,而不是慕秋悲。可见飞羽国,并没有真正入侵我大秦的决心。” “万一是阴谋呢?”梦离又问道。 司徒伯悦笑道:“请陛下放心,临阵换帅,是兵家大忌。” “伯悦先生言之有理。”慕青竹沉声道。 梦离瞪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警告他不要插嘴。 慕青竹见此,只好退后一步,缄口不言。 “陛下,飞羽国撤兵后,陛下可连夜赶往玄岭关压阵,抵御神国。” 司徒伯悦又道。 梦离摇摇头,道:“爱卿是担心上官无敌吧,你放心,上官无敌二十一岁封侯拜帅,提兵百万攻玄岭,前前后后数百次大战,皆铩羽而归。如今他年过百岁,年轻的时候无法攻破玄岭关,老了更不能了。” 司徒伯悦诧异地看了梦离一眼,随后慌忙低下头,缄口不言。 慕青竹道:“陛下,御驾亲征,有利三军士气......” 梦离不以为然,打断他的话,道:“玄岭关老将,和上官无敌交战了一辈子,双方知根知底,有他们在,玄岭关必安然无恙。” 慕青竹心下长叹一声,见梦离一意孤行,只好退到一旁。 司徒伯悦又道:“当上官无敌铩羽后,陛下可命两员老将,率领玄岭关大军,星夜赶路,奇袭白城。” 梦离眉头微蹙,“爱卿之意,是让本皇将玄岭关所有大军,全都调走去强攻白城?” “不错!如今王征小儿,已尽收白城百姓之心,想克白城,只有强攻一条路可走。”司徒伯悦道。 “这个......”梦离犹豫起来。 他虽对上官无敌不以为然,但也不可能完全无视。即便上官无敌铩羽而归,焉知他不会再攻玄岭? 梦离狐疑地看了司徒伯悦一眼,司徒伯悦心中陡然一惊,连忙弯下腰,深深一拜,道:“微臣失言,望陛下恕罪。” 梦离道:“无妨,此计不太妥当,望爱卿深加考虑,再做定夺。” 司徒伯悦又道:“微臣还有一计,可令王征主动让出白城。” 梦离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司徒伯悦道:“上官无敌铩羽之后,陛下可从玄岭关调来十万大军,与一万精锐狼骑,走海路,直捣华夏皇宫,也可杀去华夏南洲,掳来王鹰,迫使王征小儿投降。” 梦离沉声道:“掳劫王鹰?怕是不行吧。王征登临帝位,从礼法上来讲,他都该封王鹰为皇上皇。但他却偏偏让王鹰恢复樊王之身。” 梦离顿了顿,目中闪过一抹精芒,嗤笑道:“呵呵,皇上皇的权利,远远大于帝王。王征这么做,显然是将王鹰软禁在了樊城,不想让他掌权。由此可见,王鹰在王征心目中毫无份量可言。甚至只怕王征欲除王鹰而后快。若掳来王鹰,反而正中王征下怀。” 司徒伯悦却道:“陛下所言不错,无论从孝道,还是法度出发,他是应该封王鹰为皇上皇。从表面上看,确实是王征软禁王鹰。但是,若人人都如陛下所想,那王鹰可以高枕无忧,安度晚年了。依微臣看来,此必为王征迷惑人心之计。” “微臣曾听闻,王征为父治病,广邀天下名医,果真治好了王鹰之顽疾。由此可见,王征绝不是不忠不孝......” 司徒伯悦说着说着,忽然浑身颤抖,失声叫道:“陛下饶命,微臣该死!微臣失言!” 只见梦离的神色,愈加冰冷,眸中闪烁着冷厉的杀意。 “哼!你真是胆大包天,你是在讽刺本皇么?” 司徒伯悦轰然跪下,磕头如捣蒜一般,颤声道:“微臣该死!微臣该死!” 梦离用眼角冷冷瞥着司徒伯悦,“如有再犯,定斩不赦。” “谢陛下不杀之恩......” 司徒伯悦叩头谢恩,额头都见了血。 “起来吧。”梦离冷冷说了一句,随后又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此事就交给你去办了。” 司徒伯悦道:“微臣尊旨,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最终,几人敲定了计划,着手去准备了。 当众人散去后,慕青竹一个人走在宽阔的官路上,神色忽然有些落寞。 梦离身上,存在着众多致命缺陷,身为谋臣,他自然洞若观火,一清二楚。 但是...... 他从袖子里摸出了一封信,信上只有‘梦离无能,望君来投’八个大字。虽然没有署名,但看其字迹,他一眼便认出,此为王征亲笔所写。 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八个大字,让他内心陷入挣扎。 梦离与王征,两者根本没有可比性。 慕青竹步履瞒珊,忽然发现自己无意中走到一条小巷。 小巷的尽头,是一间酒楼。 酒楼里客人满座,酒香也伴随着客人们的欢笑声,传到这里。 慕青竹喉头滚动,大步走了进去。 他点了一壶最烈的酒,还未喝一口,便已从酒香中嗅出,这酒,是华夏特产。 他仰头狂灌几口,辛辣的烈酒,却也不能除去他内心的痛苦与挣扎。 外边,不知何时飘起毛毛细雨来。 酒楼的门帘,被微风吹起。 慕青竹正巧看到,门帘外,一名身穿黑衣,头戴用黑布裹着的斗笠,黑布自上边垂落,虽然不长,却正巧遮盖着黑衣人的脸。 黑衣人踏入酒楼,见酒楼内人满为患,并无空座,目光扫视,最终落在慕青竹的身旁空座上。 他上前,朝慕青竹拱拱手,道:“这位先生,不介意本人坐在这里吧。” 黑衣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充满磁性,让人听后,不禁认为,这个人应该是个慷慨激昂之士。 慕青竹心生好感,便也抱了抱拳,道:“请便。” 黑衣人道:“多谢!” 随后,黑衣人点了一份烧鸡,和一壶烈酒,自斟自饮。 慕青竹满满心事,自然无心和他攀谈,也便自斟自饮,以酒消愁。 他想借助醉酒,消除内心深处的挣扎之苦,却越喝越难以平息复杂的思绪。 “人往往想借酒消愁,可惜,举杯愁更愁。醉酒后,平时不敢想的东西,反而会自己冒出来。有些人,就算醉倒了,他的脑袋里也还保留一份清醒。因此,他反而会更加痛苦。” 黑衣人喝着喝着,忽然停杯投箸,长叹一声,朗朗道。 慕青竹陡然一惊,杯中烈酒都洒了出来。 黑衣人身影一闪,只见他不知何时,已把自己的杯子握在手里,将洒出来的烈酒尽数装入杯中。 慕青竹再吃一惊,方才电光火石,酒水滴落的速度何其快?寻常人只能眼睁睁看着酒水滴落,而黑衣人,竟能将它以闪电之势,全部装入杯中。 高手...... 慕青竹脑海里迅速闪过这两个字眼,又听到黑衣人淡淡道:“此酒相当名贵,洒了却是可惜。” 黑衣人说着,将手中的酒,重新倒入慕青竹的杯中。 他又道:“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处处面临难题,倒不如不去选择,随遇而安来得痛快。” 慕青竹苦笑一声,“江湖人快意恩仇,不计小节,在下也很向往。但在下却永远也无法回头了。” “为何?”黑衣人沉声问道。 慕青竹嘴角充满苦涩,吐出一个他自认为很神圣的字眼,“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