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暗算
安锦如午觉没歇够时候,抬手掩口打了个呵欠,问:“屋里还有谁在?” “夏青jiejie在门口。”素儿神色紧张地应道。 安锦如也指望不上她,自己穿好衣裳起身,外面的敲门声依旧没有停歇。 “姑娘,现在怎么办?”夏青也转身进入内室,“褚家大爷似乎是喝了酒,无论奴婢怎么与他分说都没用。” “佛门清净之地,竟来饮酒作乐。”安锦如皱眉,她虽不笃信,却也心怀敬意。 她四下打量,禅室内摆设不多,一床一榻,一桌几凳罢了。 褚子谦已经开始砸门,虽说并不在乎与他见面,但安锦如并不想惹人口舌。 她推开后窗张望,后面是一片草地,零星几棵树木,再过去就是院墙。 “拿个凳子过来。”安锦如吩咐道。 素儿吓了一跳:“姑娘,您这是要……” 关键时候还是夏青听话,她将鼓凳搬到窗前,命令素儿先爬出去接应,又递了个鼓凳出去。 窗台不过半人多高,但窗口并不算太大,好在主仆三人年纪不大,又都是瘦小的女子,除了衣裙略有碍事,爬出去的过程还算顺当,最后让素儿钻回去将凳子全都放好。 安锦如略微分辨了一下方向,指着东面说:“我记得那边有设坛讲经,过去看看。” 夏青忙给她戴好帷幔,蹲下打理好裙摆,略有不安地说:“姑娘,咱们就这样离开?” “不然还等他撞门进来不成?”安锦如并不打算这样放过褚子谦,先将素儿打发去前殿找念巧。 安锦如领着夏青沿小路往东走,心下盘算,按理说能做出这样事情的,不是徐氏就是安锦文。但安锦文刚被禁足,应该不会这么快又起事端,而且她的手应该还伸不到这么长。 若说是徐氏,此番出行之人皆是她指派,还特意让念巧跟了过来,一旦出事她第一个脱不了干系,也着实不像。 她就是因此才放松了警惕,可如今看来,安家想对她下手的人,远不止明面上的这么两个。 安锦如确定素儿已经走远,这才对夏青说:“今日的事你还没看明白么?” 夏青眉头紧锁,使劲儿地想了半晌道:“奴婢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却又想不通究竟是怎么回事。” “带了那么多家丁来,如今半个都不见,由着人来砸门,还不是被人算计了!” “啊?”夏青这才反应过来,却又不敢置信地说,“可、可为什么要这样做啊?” “还不是我碍了别人的眼,以为我还如以前那般好拿捏,那她可就打错了算盘。” 安锦如冷笑一声,不管是谁设计的这次事情,她都要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夏青紧跟上来问:“姑娘,那该怎么办才好?” “你听我的就是。”安锦如指着不远处的禅房,“看到前面那个围满了人的禅房没?” 夏青垫脚看看道:“看到了。” 安锦如点头,掏出块碎银子给夏青,在她耳边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 夏青捏着碎银子有些踟蹰,不安地看向安锦如道:“姑娘,奴婢若是走开,只剩下您自己……” “我就在前面讲经的地方等你,那边人多,不会有事的。”安锦如坚决地说,“你快去快回。” 安锦如跟夏青分开之后,径直去了讲经的空地,因为不是初一、十五的大日子,所以在讲经台上的并不是寺中的得道高僧,只是寺中几个颇有修为的大师轮流讲经说法。 她寻了个清静的地方,跪坐在蒲团上,静下心来听经。 夏青很快就寻过来,在安锦如身边跪下,低声道:“姑娘放心,已经找了个小子,奴婢把银子给他,看着他去禅房那边报了信,这才过来。 安锦如唇边勾出一抹笑意,若不是不想沾惹是非,她倒真想去看看,褚子谦会是个什么表情。 褚子谦并不知道屋里人已经离开,依旧大力地敲门:“开门!” 念巧从前殿烧香回来,离着老远就听见响动,吓了一跳,赶紧快步过来,见到褚子谦不由皱眉道:“褚大爷,庙中本是清静去处,您就不怕扰了佛家清修。” 褚子谦扭头看向念巧,双目通红,整个人咬牙切齿,硬是把原本还算英气勃勃的相貌,扭曲成人嫌狗怨的模样。 念巧隐约闻到些酒气,心下略思忖也就想到个七八分,想是被同行之人讥笑嘲讽了,如今跑到这里来发泄怨愤。 褚子谦厉声道:“叫你家姑娘出来!” “褚大爷这是哪里受了腌臜气,跑来我们门前胡闹!”念巧毫不客气地斥道,“安家可不是您能随意欺辱的人家。” 褚子谦闻言涨红了脸,原本家世相当的婚事,如今变成自己高攀。 平日被人打趣也就罢了,近日还隐约传出安家要将大姑娘送入宫中的流言,让他一张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才好。 好不容易出来散心,居然还能遇到,当真是见鬼! “我以前倒是敬她重她,可她呢?”褚子谦冷哼,“她倒是……” “子谦!”一声断喝,萧钦从廊下走过来。 这话,若是再往下说,肯定就不好听了。 见是萧钦,念巧忙上前行礼。 褚子谦脸色讪讪,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张嘴想要解释,却又觉得丢脸,干脆闭嘴一甩袖子,负手转身。 萧钦上前道:“几个小兔崽子说话没什么轻重,子谦老弟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刚训过他们。” “敬之兄莫要取笑了。”褚子谦刚才被灌了几杯酒,又被人激了几句,一时间气迷了心,当着念巧摆摆谱也就算了,面对萧钦哪里敢乱来。 “既然没事,那咱们就回去吧,他们还等着呢!”萧钦打了个圆场,准备把褚子谦拉回去。 “什么人在这边!”几个手持护法棍的僧人围过来,站位看似杂乱,其实却已暗暗结成阵法。 萧钦和褚子谦见状,脸色都是一变。 元君庙虽说不是皇宫内院,但因是先皇下令敕造,又常有贵人来礼佛修行,所以设有武僧护院。 “几位师父,我们说几句话罢了,不知怎么惊动了各位。”萧钦上前拱了拱手道。 “钦儿,你怎么在这儿?”一个四旬左右的妇人,搭着丫头的手走过来,柳眉微蹙地看着萧钦。 “萧钦叩见肃昭太妃。”萧钦没想到今日居然会遇到肃昭太妃,赶紧上前行礼,褚子谦和念巧也都跪下请安。 肃昭太妃乃是先肃昭亲王的正妃,与萧钦的母亲是姨表姐妹,对他也一直十分疼爱。 她本就信佛,在肃昭亲王战死后,一年更有大半年的时间在斋戒礼佛,从不参与宫中府中各种杂事。 也许正是因为她这种淡泊的性子,所以越发得太后娘娘的青眼,经常召她入宫诵经讲法,所以在京中地位越发超然显贵。 “都起来吧!”肃昭太妃上前几步,“我听说有人在这边喝酒闹事,所以过来看看。” 萧钦自己虽然没有喝酒,不过褚子谦身上的酒气却是一阵阵飘来,根本遮掩不过去。 他只好打了个哈哈道:“姨母,今日怎么得空来寺里,没入宫陪娘娘说话儿?” “你少与我打马虎眼。”肃昭太妃盯着后面的褚子谦,冲身后摆手。 两个王府护院上前,将褚子谦拎到前面来,回禀道:“太妃,褚家大公子,确是饮过酒的。” 肃昭太妃脸色阴沉,叱道:“佛门清净之地,竟敢在此饮酒作乐,成什么样子!你祖父难道就是这么教你的么?” 褚子谦知道今日犯在贵人手中,吓得一身冷汗,酒也醒了不少,不敢分辩,只连连磕头认错。 “来人,带他下去好生醒酒然后送回家去,着家人罚其禁足,抄经文十卷,抄好送给我来看过方可解禁。” 听到这话,褚子谦脸色惨白,整个人瘫软在地。 肃昭太妃扭头看见萧钦转身要溜,轻咳一声。 萧钦偷溜失败,也没觉得不好意思,笑呵呵地退到一旁去。 肃昭太妃又把目光投向念巧,问:“你是跟着谁来的?” 念巧磕头道:“奴婢是安府下人,跟随姑娘上山还愿,姑娘宽厚,让下人们去前面烧香礼佛,奴婢才刚回来,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肃昭太妃听了这话,脸色稍有缓和道:“那还不赶紧进去看看,姑娘家胆子小,外面这样闹腾,别把人吓着了。” 念巧谢恩后起身敲门,却怎么敲都没有回应,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里面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萧钦眸子里闪过一丝兴趣,几步上去抬脚踹开木门。 “钦儿……”肃昭太妃阻拦不及,只得狠狠瞪他一眼。 念巧已经顾不得许多,快步走入内室,见里面竟空无一人,惊得大叫:“姑娘?” 肃昭太妃心善,听到声音忙也进去查看,看到无人也是一愣。 萧钦厚着脸皮,跟在肃昭太妃身后进入内室,四下扫视,大步走到窗边。 窗阑上还留着半个小巧的脚印,他勾起唇角,趁人不备用帕子拭去痕迹,转身问念巧:“你不说你家姑娘在屋里么?” 念巧也被惊呆了,刚才自己用力推过房门,分明是从里面闩住,可屋里的人又会去了哪里?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脑子里却已经搅成一团乱麻。 出门一趟把主子丢了,自己还怎么回府?到时候即便是徐氏也救不了自己。 这边正乱着,素儿气喘吁吁地回来,被这么多人吓了一跳,也不认得是谁,行了个礼强自镇定地上前。 “念巧jiejie,姑娘去听讲经了,打发奴婢上前头寻jiejie,可咱们似乎走岔了路,我紧赶慢赶,还是没能追上jiejie。” “没出事就好,你们自去吧。”肃昭太妃见事情明了,走出禅房,示意萧钦跟着自己。 萧钦没法子,只得苦着脸跟了上去,很快又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说话。 两个护院僧架起褚子谦离开,不多时便传来重物反复落水出水的声音,把念巧和素儿惊得直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