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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大宋帝国】

    再有就是刘鋹的心计很深,他投降之后并不向有些亡国之君那样,整日愁眉不展、郁郁寡欢,而是做出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以减免宋主猜疑之心。

    自己活得潇洒,别人看着也放心。刘鋹还很能讨宋朝皇帝的欢心,他刚入大梁时,赵匡胤问罪于他,责备他不该在位之时鱼rou百姓,横征暴敛,又不该在国破之前焚烧府库,刘鋹不慌不忙地跪下来狡辩道:“臣十六岁僭位,什么事情也不懂,凡事都由龚澄枢等人做主。臣在国时,臣为臣子,澄枢实为国主。”

    赵匡胤一向礼待这些亡国之君,也无意认真怪罪,听完之后就哈哈大笑,只是命人将龚澄枢等人斩首,而将刘鋹赦免,还把他封为了“恩赦侯”。

    等赵光义出征北汉前夕,为壮声色,特地于宫中宴请这些亡国之君,刘鋹在席间站起来举杯说道:“陛下威灵赫赫,四方僭位窃号之主,今日都已安坐席中,明日出兵征讨北汉,刘继元不日也将束手归朝。臣率先来降,请陛下许我手持木棒,为诸国降王长。”

    此话一落,满堂哄然,就连一向以威严著称的赵光义也不禁被他惹得仰头大笑不已。

    刘鋹在北宋太平兴国五年于大梁病故,时年39岁,不能算是高寿,不过因为不受猜忌,生活质量还算比较高。跟他比较起来,同为亡国之君的南唐后主李煜就远没有这么幸运了。

    五代十国的历史虽然短暂,却是个豪杰辈出的年代。数十年间,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摩肩接踵,各领一时。

    但如果有人问起,在这些顶尖人物当中,究竟谁才是其后千百年中最让人为之百结愁肠、痛心难忘的,答案则毫无疑问,必然就是这个有着“一代词雄”之称的南唐后主李煜了。

    李煜。字重光,初名从嘉,生于南唐升元元年,为中主李璟的第六子。前文曾经说过。李煜的父亲李璟,是一个非常另类的帝王。

    一方面,他事父母以孝,待兄弟以亲,御臣下以宽。牧百姓以仁,是个公认的仁君。

    但在另一方面,他又治国无术,御敌无方,察人不明,辨事不清,再加上满脑子懦夫思想,几乎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昏君。

    像李璟这样的帝王,就已经是十分罕见了,可是到了李煜这里。又进一步升级,他不但全面继承了李璟身上的所有遗传信息,更是给予了全面的超越。

    李煜同李璟一样,自幼醉心于艺术,对于追求权力则兴趣了然。他是李璟的第六个儿子,但前面五个哥哥里面有四个夭折,所以实际上李煜是中主李璟的次子,自然也就是皇位的第二继承人。

    可是李煜在年轻时代,对政治从来都是漠不关心,只以读书自娱。或结交一些文士为友,完全不像一个皇子的作风。

    李煜唯一活下来的哥哥,名叫李弘冀,是李璟的嫡长子。很有一些文才武略,也很有野心。

    南唐交泰元年三月,李璟下旨变更年号,当时的皇太弟李景遂因为对后周屡战屡败,自觉羞愧,便趁机连上十道表章。要求交回皇太弟的册封,并请立李弘冀为太子,李璟当时也因国事多艰而心灰意冷,便予以诏准。

    没想到李弘冀还是很有五代特色,他刚被立为太子,就因为害怕皇位继承权受到叔叔威胁,于是马上就派人用鸩酒将李景遂毒死。对于李煜,李弘冀也是格外提防,一方面因为李煜也有皇子身份,是仅次于李弘冀皇位第二继承人。另一方面就是李煜的相貌超乎寻常,广额、丰颊、骈齿,并且一目之中生有重瞳。

    重瞳是一种很罕见的生理现象,就是在一支眼睛里有两个瞳孔,其边缘相连,看起来有如一个横卧的“8”字。

    重瞳看起来虽然可怕,但在当时却被看作是大富大贵的象征,据说上古明君虞舜就是重瞳,而西楚霸王项羽也是重瞳,所以生有重瞳者就注定不是常人。整个五代十国,仅有两个人生有重瞳,一个是刘知远的弟弟刘崇,当时已在北汉做了皇帝。

    另一个就是李煜,自然也不会碌碌无为,李弘冀因此对他非常猜忌,很怕会被他抢走皇位。

    然而世间的事情,似乎真是很让人难以琢磨,想当皇帝的当不了,不想当皇帝的偏偏还必须得当。

    李弘冀刚被封为太子几个月后,就突然暴病而死,李煜就一下子成为了皇位的第一继承人,并因此被封为吴王,以尚书令知政事,居于东宫,地位等同于太子。

    又过了一年多的时间,赵匡胤在中原发动兵变,北宋开国,李璟因为不愿在宋军眼皮底下过日子,便于次年迁都南昌,称南都,于是正式将李煜立为太子,命他留在金陵监国。其后不到半年,李璟就在南昌驾崩,李煜便顺理成章地在金陵继承皇位。这一年,他年仅二十五岁。

    李煜的继位过程非常平稳,并没有伴随惊心动魄的政治斗争,可是他所面临的外部形势,却实在是令人难以乐观。此时北宋开国已近两年,内部局势已基本稳定下来,正对南唐虎视眈眈。

    而在东、南两个方向上,吴越和湖南两个政权也都对北宋俯首听命,共同构成对南唐的威胁。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

    李煜如想延续国祚,就必须要想尽一切办法富国强兵,争取能尽快提升自身国力,以抵御外来侵略。

    可是李煜对此却毫无作为,只是异想天开地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之上,这不啻于是在与虎谋皮。

    李煜刚刚继位,就立即派中书侍郎冯延鲁赴大梁向北宋献上黄金二千两、白银二万两、沙罗绘彩三万匹,奉表告袭位等事,并表明将延循旧制,向北宋称臣。不久,赵匡胤赐诏答礼,又遣枢密承旨王文来贺袭位。

    这算是李煜同北宋之间的第一次外交,顿时就将他性格中的软弱部分表现的淋漓紧致。

    早先,李璟虽然已向后周称臣。但仅去年号,其余仍用王者之礼。但李煜为表虔心,主动换上紫袍迎见宋使,而且在会见过程中。始终是低三下四,诚惶诚恐,极尽委屈求全之能事,直到宋使走后,李煜才敢换回黄袍。

    在这之后。每逢年节,或是北宋皇家、王公大臣遇有红白之事,李煜都要送上大批财宝作为贺礼,丝毫不敢怠慢。

    在李煜称帝的其后几年里,赵匡胤指挥宋军四面出击,高歌猛进,先后征服了荆南、湖南、后蜀等国,对内也是励精图治、锐意改革,不但使国力蒸蒸日上,更彻底消除了自唐末以来因藩镇割据所造成的动乱局面。一统天下的势头非常明显。

    而反过来再看李煜,除了一味地讨好北宋以外,几乎什么也没有去做,国力日渐衰微。

    到了开宝四年,北宋已经征服了南汉,开始在长江上游的汉阳屯兵,已直接威胁到南唐的**。

    李煜惊恐万分,急忙派弟弟郑王李从善带着大批珍宝去大梁朝贡,又全面地贬损仪制,请求将南唐改称为江南。自称“江南国主”,改南唐国印为江南国印,此前赵匡胤曾赐李煜“诏书不名”之礼,李煜也上表请除。

    不过这些工作。都是表面文章,李煜毕竟还是割据一方的皇帝,赵匡胤也自然不会因为他驯服而罢手。

    不过好在宋军刚刚征服南汉,士卒疲惫,需要一定的时间休整,而赵匡胤本身非常看不起李煜。只当他是案板上的rou,想什么时候切,就什么时候切,所以也不急于一时,就将此事答应下来,可是又不肯放李从善回国。

    这一来,李煜更加恐慌,便开始在金陵大搞形象工程,下令此后下旨改“诏”称“教”,改中书门下省为左右内侍府,改御史台为司宪府,该翰林院为艺文馆,改枢密院为光政院等等,把政府各主要部门的名称全部改变,用以回避北宋。

    南唐开国多年,皇宫修建得十分壮丽,并没有因为向中原称臣而降低规模,里面有许多帝王专用之物。

    以前李煜为了向北宋表示臣服,每遇宋使到来,他就命人把这些物件撤去,等宋使走了再摆出来,到这时干脆尽去不用。

    除此之外,李煜还降封子弟,把封王者都降为公爵,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最多是把自己的命运从死刑改为死缓,却无法改变最终的结果。

    其实南唐并不缺乏忠义之士,很多人都曾向李煜献计献策,试图改变国家面临的这种被动局面,比如说南唐大将林仁肇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林仁肇身高六尺有余,体魄雄伟,身上纹有一处虎形图案,所以被人称为“林虎儿”。

    林仁肇作战勇猛,奋不顾身,升为将军之后,仍不忘于士兵同甘共苦,所以在军中很有威望。南唐将江北十四州割让给北朝后,林仁肇郁愤难平,时刻筹划收复故土。

    到北宋出征南汉后,他见淮南诸州守军士兵不过千人左右,感到机会来了,便向李煜献计道:“淮南各州守备空虚,而宋军又年复一年地用兵打仗,先是灭荆、湘,又是伐后蜀,现在又出兵南汉,往返几千里,士卒疲惫不堪,正是战胜他们的好时机。

    我请陛下给我数万兵马,渡江收复失城,必能一举扭转颓势。”

    并说:“陛下如果担心不能成功,可在我出兵之日,对外假称我率兵叛乱,如事不济,便杀我全家以示此事与朝廷无关。”

    这是一个既大胆又切合实际的想法,如果一旦成功,南唐的被动局势马上就能扭转过来,更何况林仁肇在献计之时,已经把风险因素考虑进去了,不惜拿自己的全家老少为赌注,用心不可谓不诚,按理说李煜没有理由加以拒绝。可是李煜天性胆小懦弱已到了极点,听完之后竟被吓得大惊失色,急忙制止说道:“你不要乱说话,想害我亡国吗?”

    李煜不能识林仁肇的忠义,赵匡胤却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很想事先将这个强劲对手除掉。北宋开宝五年,李煜遣使来朝,赵匡胤便取出事先命人赴江南偷绘的林仁肇画像挂在别室,故意领使者去看,又问道:“知道这个人是谁吗?”使者自然认得,回答道:“是下国南都留守兼侍中林仁肇。”赵匡胤道:“哦,果然是他,日前他遣使称有意投降,怕我不能识其相貌,特地命人送来一副画像。”

    说着手指外面一件府宅说道:“既然他肯归降朝廷,我就放心了,那边那座府宅就赐给他居住吧!”使者听完之后吓得大惊失色,回去之后急忙将此事向李煜作了报告。

    其实赵匡胤这个计谋并不高明,但李煜实在是糊涂,为防止林仁肇与北宋勾结,竟然赐下鸠酒将林仁肇毒死。

    林仁肇之死完全是李煜在自毁长城,这种事情他干了不止一次。南唐的内史舍人潘佑也是一个敢于仗义直言之人,颇有古时大臣风骨,开宝六年,潘佑见南唐国势日蹙,君臣又都无所作为,这样下去,

    恐怕就要离亡国不远了,于是在忧愤之下连上七道表章,言辞一次比一次激烈,指责李煜不思振作,而朝中大臣也都尸位素餐,把君臣骂了一个遍,又说要辞官不做。

    李煜为人十分宽厚,虽然气愤但也并没有因此怪罪于他,只是把他免了职,赴国史馆专修国史。

    没想到这一下却将潘佑彻底激怒,立即又献上来第八道表章,这一次言辞激烈程度已到极点,大骂李煜“力蔽jian邪,曲容谄伪,遂使家国愔愔,如日将暮。”

    又说“古有桀、纣、孙皓,破国亡家,孽自己作,尚为千古所笑。今陛下取则jian回,败乱国家,是陛下为君,不及桀、纣、孙皓远矣!”最后说道:“臣为高洁之士,不能与jian臣杂处,事亡国之君,愿赐诛戮以谢中外。”不但自己以死相胁,更把李煜贬得比桀、纣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