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催眠
轻柔徐缓的声音,循循善诱着,好像一缕吹过叶间的轻风。 墨梧桐忽然间叫道:“是为了,是为了让人来求你?” 不等苍苍说对说错,她顾着自己说下去:“照你说的,如果不是王修阅自己阻挠,他真能娶了五妹,那时侯府也好四殿下也好都无能为力,但是五妹绝对不愿意嫁王修阅,她会去求大哥,大哥向来宠她,就会来找……” 伸手指向苍苍,又飞快缩回去,墨梧桐继续喃喃自语:“后来他们放弃这条路,退而求其次娶我做戏,却没想到我也来向你求助,正中他们下怀……” “真的是没想到吗?”苍苍淡淡问,有些赞赏地看着她,脑子转得还挺快,“你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姐,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墨珩的婚事里扮演过什么角色?上回你为什么能轻易甩掉随从来到我这里?这些难道不觉得很奇怪吗?” 墨梧桐更加惊讶,几乎再也坐不住,苍苍却不再说话,由她自己去思考。 可以说墨梧桐能想到她,并且两次跑来找她,都是有心人有意推动造成的。她的种种心理变化和行为活动,都被人拿捏着,牵引着,对方利用她设好陷阱挖好坑,如果苍苍因为她的诉苦一时心软插手了,无疑便会中招。 墨梧桐想明白来龙去脉,脸色越发惊惧苍白:“这么说来,自从开始议亲,母亲便给我派了个教习嬷嬷,是她给我说……”说外面的事,说墨珩亲事作废真是可惜,说种种她所不知道的东西,由此她才慢慢地不安分起来。 墨梧桐周身发寒,喃喃问:“这么大费周章。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苍苍满不在乎地勾勾唇:“当然是想从我身上拿错处。” “可是只要你不答应……”墨梧桐沉沉低下头,忽然站起来,“是我鲁莽打扰了,我这就走。” 苍苍撑着下颌瞧她走到门口:“不要自由了?准备妥协,然后一辈子过那种无望的日子?” “可是你不是……啊,你愿意帮我!” 苍苍一笑:“你先回去,该如何就如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暗中提防那位嬷嬷,也注意观察还有没有其他居心不良的人。他们知道我准备插手了就不会急着订亲。你放宽心等待,我这边还有些事要处理,等空出手来再好好琢磨怎么解决你的事。” 她顿了一下:“记着。我可不是在帮你,我是看重你的命。” 墨梧桐走了,连姨从门边进来,有些抱怨地说:“这件事你本可以不理会,可苦给自己找麻烦?她嫁过去难道还真活不下去?” 苍苍笑笑:“我这不是缺人缺疯了吗?墨梧桐不错。可以试着培养一下。” 虽然现在她的眼光、思想、气度都不是太出色,但作为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院小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她是个有天分的人,值得投资。 不过苍苍没有说的是,最终打动她的其实是墨梧桐的信念,一个为了跳出框架自由生活而不惜付出生命的人。她尊重,并愿意试着扶一把。 她打了一个哈欠,身体瘫软下来:“连姨。现在什么时辰了?” 连姨无奈地拉起她:“还早着,子时都没到呢,赶快再去睡一觉。” 这一觉没有睡多久,不知什么时候苍苍突然被一阵声音吵醒,模模糊糊一听。是人说话的声音。 “连姨?”她叫了两声,没人应。窗外朦胧有火光映照其上,她一惊,赶紧掀开被子出去。 “把人搬进屋里……四人一间,对……” “去煮些稀粥来……” 同一时间里好几个人在说话,是从远处先前大家出发的那个院子里传过来的,若非夜里安静,苍苍耳力又好,很难听得出来,苍苍往那边看去,果然有亮光。 是他们回来了! 她一个振奋睡意全消,想了想回屋里披上件披风,把头发随意拢成一束系在脑后,然后向那处快步走去。 “苍苍,你怎么来了?”还没走到,就看见连姨正从那院子里匆匆出来,她一见到苍苍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拦着她,“苍苍里面乱着呢,你先别去。” 苍苍本来高兴振奋的情绪被连姨这么一句话打散,看看她掩饰不住的忧虑黯然,还有眼角隐隐的泪痕,心里咯噔一声,心都提起来了,压抑着问:“不顺利吗?有谁受伤了?” “顺利是顺利的,就是……” “让她进来吧。” 清凉剔透的声音自里面响起,那是未名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得失,苍苍一时也疑虑不定。连姨犹豫了一下松开抓住苍苍的手,给她提紧披风:“那你进去吧,我去准备食材煮粥。”说完匆忙离开,好像再迟一分就怕自己会失态一般。 苍苍脸色沉凝起来,连姨很少会这样失态,一定是发生什么事惹她伤心了。 这样想着她大步向里面走。院子里好几间屋子都亮着灯,靠近那里的地方停着两辆普普通通的巨型马车,那是运人回来的工具,几个摘除了面巾的黑衣人正在钟离决的指挥下,从车上往屋里搬着什么。 钟离决看到了苍苍,朝她点点头,苍苍也刚想跟他示意一下,可是当看清了他们手上的事物时大大吃了一惊。 那绵软无意识的事物,别告诉她是一个个人…… “苍苍,这里。”未名的话语又淡淡响起,循声望去,北边头一间屋,未名正从敞开的房门里看过来,两人视线接触了之后他又转回去,面朝着床铺的位置静静看着什么。 苍苍压下极度的震惊,再看钟离决他们一眼,调转方向,走近了才发现门口阴影下一个人席地瘫坐着,好像喃喃念着什么,等她到了近前才如梦惊醒一般猛地抬头:“小主人你来了!” 遇到大救星一般的激动,神情是如连姨相同的忧虑伤悲。 “永青?你坐在地上干什么?”苍苍看到他这样终于不得不相信出事了,她心中焦急,也顾不得问他话,抬脚走进屋里。 这间屋里分散放置着四张床榻,这是一早布置好预备让十九人暂时休息的。此时床塌上也都有人,不过却是一动不动的。一个穿着满是褶皱的黑袍子的人正佝偻着上身站在一床塌前,好像在查看什么,未名正是在注视那里。 “未名……” 未名竖指对她做了个不要出声的动作,手一抬隔空关上房门,示意她和自己一起等待。 苍苍静声敛息,轻轻走到他身边一个字也不问,看看黑袍人,觉得他的背影有些熟悉,想了片刻恍然记起他就是长乐钟的撞钟人,未名提过他是他的师叔,好像姓余。 只是之前看他总感觉神秘莫测,这会儿看去也不过是个普通人。 他在做什么? 苍苍探头看了一会儿,发现他正给床上的人号脉,号一会儿脉,又给其翻翻眼皮,撬撬嘴巴,掀开衣领观察,然后再接着号脉,一连四个人都这样一步步做过去,十分的繁琐而细致。 随着他的动作,苍苍也发现了床上躺着的人年龄不一,有四十来岁的,也有二十才出头十分年轻的。但他们无一不紧闭双眼,脸皮青沉,嘴唇呈现诡异的黑紫色,胸口处平稳得像是没有起伏。 有永青的例子在前,她立即猜出这些人都中毒了。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苍苍觉得很久很久之后,撞钟人才停下手,从床榻边退开,把床幔一一垂放好,走到脸盆边就着里面的清水慢慢洗手。 水声哗啦哗啦极有规律又无比缓慢,屋子里仿佛有股看不见的压抑气息,苍苍等得心急,却不敢开口,怕打断了人家的思索。 仿佛感受到她的情绪,未名侧眸正好能看到她在腿边揪紧披风的手,迟疑了一下,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她一怔,对上了他水晶般剔透沉静的黑眸,那里面只有简简单单一个意思:别着急。 别着急…… 苍苍深吸一口气,苦笑一下,自己真是沉不住气,刚才还叫墨梧桐稍安勿躁,转眼就自己犯了这样的错。 她对未名笑笑,也学着他一样,尽量平心静气。 余辛岩洗完手正好将这一幕看进眼里,他微微一愣,枯木般的脸上闪过惊讶之色,随即浑浊眼中便是光芒一亮,看看未名又看看苍苍,最后锁定苍苍不动。 “你们……”沙哑的声音仿佛想问什么。 苍苍听到他开口飞快抬头:“前辈,有什么结果吗?” 未名也看向他。 余辛岩便转了语气:“你们想先听结果,还是要我从头一五一十地说起?” 苍苍还没开口,未名便道:“余师叔,先说结果吧,这些人中的毒造成了何种后果?” 余辛岩也极为干脆:“好,他们所中之毒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大概与那个永青所中的毒出自一人之手,效用嘛,联系上他们的处境,估计是能让人在无意识中说出自己说知道的一切。通俗点说,就是催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