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哭闹
五月初五,潇湘楼香粽大赛。 苍苍想了一会就想起这个潇湘楼是什么地方了。 那是盛京有名的艺伎楼,说是艺伎楼,因为里面收容了许多多才多艺的艺伎,或精通诗书棋画,或调香功夫了得,或歌声舞姿胜人一筹,或美容保养技巧高超,甚至,还有经商管账能力出色的。 这些艺伎有男有女,女多男少,大多是无家可归之人,潇湘楼供他们吃住,他们以一技之长赚钱交房租饭钱。里头有直接为潇湘楼干活的,如为客人唱曲跳舞,陪酒解闷,这便有些像青楼了,但都是卖艺不卖身的。而那些本事厉害些的,则多是在其他正经地方供职,潇湘楼于其而言不过是个特别点的客栈。 有人对这种包容兼收的另类经营方式大感惊讶啧啧称奇,也有人对其不齿,认为剥掉外面那层皮,它就还是个青楼,还开得不三不四,什么艺伎,不过哗众取宠罢了,真正有本事的人哪会逗留在那乌烟瘴气之地? 不过苍苍却知道,那的确是个妙地方,里面也还真不乏厉害的人物。也正是那些人,脾气古怪,换了清净的去处他们反而不乐意,只愿呆在潇湘楼不走。 不过对于背后的老板,她却是不知道。还记得前世殷据逐渐得势之后对这个神秘另类的潇湘楼怀有忌惮,曾欲一探究竟,可查到最后也是一无所获。这便证明潇湘楼是慕容氏新老部下合力也无法触动的存在。 至于这个香粽大赛,是每年端午节潇湘楼都会举办的一场活动,名为“香粽”,不过是衬合这个节日,其实香的是人,因为那一天是潇湘楼里的人,竞相展示才艺互相比拼的日子。届时各行各店都会出来一些人前去观看,相中了哪个人的才能,便会当场下聘用文书,也算是个变相的招聘大会了。 商去非信上说,每年王修阅都会去参加这个,十分的执着,这一次乖乖地由着他兄长禁了足,还是为了能得到那天全天的自由。 “这个王修阅倒是很有趣。”苍苍道,眼睛亮亮地看着未名,“到时候我们也去吧。这个大会很多人去的,甚至一些官夫人官小姐都会偷偷地过去观看,为了抢那些擅长美容和打扮的人。我们过去也不会突兀。到了那里再找机会和王修阅见一面。” 未名定定地看着纸上几个字,又看看苍苍:“随你,不过到时需从北边过去。” 为什么要从北边进去?他们这里是在盛京南部,去潇湘楼是直接走,可要到北边过那就要绕一个大弯子了。 不过疑惑归疑惑。苍苍也没多问,未名能答应就好了,要知道没有他陪同她是怎么也不能独自过去的,没准就被杀死在路上,太危险了。 想着她心情大好,掰着指头算:“今天是初一。还有四天,足够把三省六部制完善好了。” 未名拿起信纸,分开来细细看过一遍。打断了她的打算:“我看不必了,商去非说王修阅性子孤傲,未必愿意接受你做好的东西。” 苍苍一怔,看了看商去非的确这么写着:“胸有才气,然性情孤高傲然。偏激易怒,敬佩比其了得的人。但一言不当亦能翻脸走人。多日看下来,有些刚愎自用了。”接着笔锋一转,“不过年轻人嘛,可以理解。” 透过飞扬跳脱的笔迹,仿佛能看到商去非眉毛半挑纸扇摇摇的sao包跳脱模样。苍苍哭笑不得,这语气好像他有多老成一样。 不过……她皱眉。 她对王修阅知道不多,而且稍微知道的也是十年之后的他了,便是那时候人们提起他也是用“锋芒毕露”、“得理不饶人”诸如此类的形容词,可见他的确不是个好相与的。而且正如商去非所说,如今他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事无成为世人诟病,性格能够好到哪里去? 她摇摇头,她之前单想着王修阅能隐忍准备多年,就主观地认为他有多么理智,看来是大错特错了。幸亏商去非提醒,不然到时候态度拿捏不好把人惹毛了,可就坏事了。想来也是,明明有想法却什么都不说,连手握大权的亲哥哥也瞒着,一个人去瞎抓,生生将进程拖到十年之久,到底该说他自信过头,还是对自己的东西太没有信心了。 她咨询未名:“那应该怎么改?如果理论太不成熟,也打动不了他。” 未名想了想,道:“把东西给我,我来修改。” 苍苍乐得直点头,连忙跑去书房拿草案。 她走了一会儿了,未名还有些晃神,眼前不住地浮现她笑得双颊圆圆,眼睛又大又有神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平时总是肃沉着张脸,因而偶有的笑容就显得尤其地神采飞扬灵气蓬勃,当真能晃花人的眼眸。 未名嘴角也忍不住翘了翘,不过怎么都有些不自然。他又低下头去盯着手中的木盒,心里隐约有一个念头,能让她一直这样笑着,便是多牺牲几只蚂蚁,便是他也不大懂那些政治,多花些功夫去查找文献,也是完完全全值得的。 忽然他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眉心浮现一个十分好看的褶子,接着门外响起一个有些焦急的脚步声,苍苍重新出现在门口,手里却没有东西,而是面容微紧地看着他:“未名,殷晚他、他闹得好凶。” 原本是苍苍的房间外面,现在围拢过来许多人,有负责照顾殷晚的嬷嬷丫鬟,有守卫在此间的精兵,也有在旁边院子商量着施工事宜的一些人。能站在这里的人都是开山爵府心腹中的心腹,精英中的精英,但他们此时围成一团,神色紧白又惊又乱,而房间里传出男子低沉焦急的安抚和孩子一声撕戾过一声的哭闹,间或夹杂着碗碟摔碎之声,听着很是惊骇。 “哎呀!”一个大概有五十来岁的嬷嬷捧着脸从房间里踉跄退出,她发鬓散乱,衣襟上沾着碎瓷和汤水,捧着脸的指缝间汩汩留着鲜血,眼里还有惊惧忧急的神色。 “古嬷嬷,你这是怎么了?”她一出来人们都围了上去,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十分震惊,更是一个个焦急地往屋里望。 “快!快叫齐先生来!”古嬷嬷顾不得伤势,张口大叫,“小世子他、他……” “早去叫了,就来了就来了!”一个年轻的丫鬟连声说,“嬷嬷小世子怎么了,您这伤又是怎么回事……” 她话还没说完,屋里就沉喝一声:“沈秋沈平进来!” 年轻丫头一应声,忙和另一个年纪相仿的一起进去,行动之间十分敏捷一看就是有身手的。 “把门关上!按着世子手脚……沈秋,别让他咬到舌头!……大夫呢?!齐行山呢?他在哪里!把他给我拖来!!” 看不到里面情况,孩子已经由哭闹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嚎叫,此外单听得高川凶唳疯狂的咆哮声,能让这位冰川般的人如此,完全可以想见里面有多紧急。 有精兵应道:“我去叫齐先生……” “来了来了!” “齐先生来了!” 院子外面只见两个健壮的人带着一个较老的人火速赶来,那个较老的正是先前给钟离决治伤的军医。 “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口中喊着,他一边一刻不能停地冲进了房间。那位古嬷嬷也跟进去:“我知道整个过程……” 从篱笆墙那一边过来的苍苍和未名看到的就是这慌乱凌乱的一幕。 苍苍脸色有些苍白,她喃喃地道:“刚才我去书房,路过房外突然听到哭声,那个时候殷晚只是叫得很大声,这才眨眼功夫……” 她还以为是梦魇了,孩子做了噩梦突然爆发出哭叫声这是有的,她只是听那哭声急了些狠了些,有些不安,这才折到未名那里去。可一个返身的功夫,殷晚就闹成了这样,这显然不是做噩梦这么简单了。 倒像是,倒像是…… 未名脸色也一直凝重着:“我感觉不太简单,要去看看吗?” 苍苍毫不犹豫地点头,不说殷晚身份之重要,没有开山爵的开山军这时候若失去这个小主人,只怕崩溃在即,就说这个孩子本身,她也感觉很亲切,此时听他叫得可怕,她心里也紧揪着。 他们一过去,围在门口的人们就自发消了声音,慢慢让开来,看着未名的眼神又是敬畏,又是希冀。 齐行山进去后小世子哭叫依旧,大家心里再不愿意想,也觉得恐怕不能指望他了,而未名的身份他们是知道的,能耐也是有所耳闻的,高人一词用在他身上再合适不过。 高人总是有神秘而高超的能力的吧? 他们哀求地想着,自然不会阻挠他过来。 苍苍没空想未名若没办法会不会最后反而落下不好,她快他一步走到门口,便听到古嬷嬷含着哭意的声音:“老奴一直看着小世子,他是突然惊醒,僵硬了一下后面部变得很扭曲,好像看到了极其可怕的东西,然后他就开始哭叫。老奴急着去抱小世子,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