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梅氏的结局
安姐儿因那日偷听了梅氏跟素娘的对话，得知梅氏并非她生母。再素娘私下跟她说那许些话时，又真中混着假，假里掺着真，她自是无法分辨，却又不知该找谁说，故就压在心里，因此整个人是一日比一日沉默起来。 梅氏却是不清楚这些，只道是自己那晚发火过了，闺女有些惧她。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动手打安姐儿，虽过后心里有些悔意，但一想素娘那嘴脸，再想安姐儿竟因那贱女人顶撞自己，那口气就噎在胸口，故也就冷了安姐儿几日。 而安姐儿却因此越发感觉就是因自己不是梅氏的亲闺女，所以才会受到母亲如此冷遇，她曾想找蒋星凡求安慰的，偏蒋星凡这段时间极忙，白天几乎见不到人影，晚上一回来，就进了千瑶的房间。如此她哪还敢再过去，再说自听了素娘那些话后，她也再无以前那等理直气壮的心理。 至于素娘那边，自那日来梅氏这闹过一通后，就再不见后续动作，似乎真明白自己是异想天开，消停了下去。梅氏松了口气，也觉得凭那一个没钱没势又没什么依靠的女人，想跟她作对，简直是妄想，于是就接着忙起自个的事来。 自从蒋星凡那得了一万两银票后，梅氏就打量着先买个块地，再置办两处房子，这样以后不仅有个踏实的保障，还能每年都有些进项。于是这么一忙，一晃眼，七八天就过去了。 千瑶原本还当心梅氏那边会出什么事，不料竟就这么平静了下去，好似什么事也不曾发生过一般。但她心里一直存着疑虑，总觉得有什么事等在后面一般，特别是中秋那日，府里摆了一桌简单的席面，安姐儿过来向她问好时，怔怔地看了她的肚子好一会，然后莫名地就问出一句来：“九婶婶，是不是只有自己生的孩子，才会真的疼爱？” 千瑶一怔，看着满脸都是迷茫的侄女，不知为何，忽然就想起以前，她曾为自己到底任婉华还是千瑶的事纠结无措的时光。 因为千瑶长久的沉默，安姐儿期待的眼神逐渐变黯，后待千瑶回过神，安姐儿已经转身走开。 因这事，千瑶曾提点过梅氏一句，让她多注意一下安姐儿。可梅氏当时一直在算着那些银子和田地的事，哪有多余的心思，再说她也不信千瑶会真的关心安姐儿，故也没放在心上，只随口道：“我晓得，弟妹有心了。” 既然人家娘亲都不在乎，千瑶自是没多事到要去插一手的，而且她的肚子已经越来越大，也没多余的心思去顾别的。 八月低，齐氏请大夫进来给千瑶把了一次脉，再又请了有多年经验的稳婆过来瞧了瞧，结果都表示九奶奶怀的多成是双胞胎。只是两人却又都不敢打包票，一来是这之前也有瞧错的时候，二来是九奶奶这肚子，看着虽比一般孕妇的大些，但也只是稍大些，却没那么明显。 齐氏知道后，心里是一边儿喜一边忧。当年的蒋二爷和蒋三爷就是双胞胎，还有她的两个小姑子也是双胞胎，只是听说蒋二爷和蒋三爷的母亲，当时将两孩子生下后就走了，她那两小姑子的母亲也是…… 这事，千瑶未怀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故齐氏这会反倒不敢跟她说，实在怕吓着她，并交待了大夫和稳婆也都小心别说漏了嘴，眼下让她宽心养胎才是最要紧的。 “都快秋末了，那天又阴着，你还出来做什么，小心着了凉！”中午吃完饭后，千瑶扶着丫鬟的手散步到明净堂那时，齐氏就拉着她责备了一句。 “这天变得也真快，我出院子时还瞧着有日头呢，却才走到半路上，那云就聚了起来，好似这会还起了风，不知是不是要下雨了。”千瑶扶着腰，挺着肚子在齐氏床上坐下后，又笑着道，“上次娘给我的那瓶橄榄油快用完了，我便又过来讨便宜。” “让丫鬟过来拿不就行了，还巴巴的自己亲自过来，什么值钱东西，还怕娘舍不得。”齐氏笑了笑，就让冯妈将东西取出来。自千瑶显怀没多久，齐氏就给她准备了这抹肚子的东西，听说这还是宫里传出来的法子。当年她在齐府时，就见到府里的女人怀孕时多在肚子上抹这个，结果生完孩子后，那身子恢复得跟生前一般，丝毫看不出是生了孩子的人。完全不似有的人，生完后肚子上是一层一层的，死活收不回去。 “我这不是想着娘吗，也好些天没过来了，今日便过来跟娘聊聊天。”千瑶扶着肚子一笑，就拉着齐氏撒娇了一句。其实她是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待着有些心慌，****眼皮底下瞧着那么大一个肚子，说不慌是假的。有时想着想着，她就害怕，不知到时该怎么生，这么大，怎么出来啊！ 都是女人，齐氏哪看不出，便坐下柔声安抚了她几句，完后就将话一转，问道：“你七嫂这些天都忙着什么呢，我瞧着她似乎常常出去。” “是看房子去了，前几天刚买了块地，听说还准备置办两处宅子。七嫂不放心别人说的，都得自己亲眼看过才行。”千瑶一笑，为这个，梅氏还让她帮忙在蒋星凡跟前说几句话，若有认识的人，别忘了告诉一声。 “有这事给她忙也行，以后能消停些。”齐氏一笑，完后又道，“不过今儿怎么没瞧见安姐儿，是跟着一块出去了？” “是，这两天安姐儿的先生告假，七嫂今日便将安姐儿一块带了出去。”千瑶点了点头，她心里却明白，梅氏是怕将安姐儿单独留在府里，万一素娘趁机过来了，就麻烦了。虽她早对梅氏说过，已经交代了门房那的人，不会让素娘再进府来，但梅氏明显是不信她。 千瑶想着，心里就是一叹，只是安姐儿怕早已知道了那些事，就是不清楚到底知道了多少…… “刚刚在刘府，刘大奶奶问你话，你以前的机灵劲都哪去了！我是少你吃了还是少你喝了，你****给我丧着个脸，刚刚你哪怕是在刘大奶奶跟前说上几句讨人欢心的话，没准那处宅子就能买下来了，没用的东西！我养你做什么！”从刘府出来，上了自家马车后，梅氏就一个劲地数落着安姐儿。 这段日子，她整天跟这家砍价，跟那家比较，算计来算计去的，火气大得很。加上安姐儿对她又再不是以前那般贴心，刚刚在刘府又下了她的脸，故眼下简直是火上浇油，若不是在外头，她估计又是一顿打了。 “娘养我做什么，娘自个心里不知道吗。”一直就沉默的安姐儿忽然道出一句来，这段日子，梅氏一有不顺心的，就拿她出气。她心里都明白是因为什么，因此一声不吭，可现在不知为何，终于忍不住顶了一句。 梅氏一愣，完后就抖着手指着她道：“你，你说什么，你说什么！” “奶奶，消消气，这是在外头，一会还要去看西花街那的房子呢。”素素提心吊胆的坐在一旁，小心劝了一句。这段时间，她的日子也不好过，主子心情不好，她这当下人的，哪会有好日子过。 正说着，马车就停了，素素撩开车帘一看，正是到了地方。这一处是闹市，眼下天都阴了，还落了雨丝，但却丝毫不影响来来往往的车马。 梅氏勉强收了怒气，让素素陪安姐儿在车里等着，然后就打着油纸伞，自己下去看房子了。 而梅氏刚一走开，那车夫就说要去解个手，便也离开了。片刻后，安姐儿在车里等着闷，就撩开车窗帘往外看了一眼，不想竟会看到素娘在对街那边，似在买东西。她一愣，迟疑了一会就放下帘子，让素素下去给她买点花生糖。 “姑娘先等一会，待七奶奶回来了，我再去买吧。”素素小心笑了一句，这天下着雨，她下去不方便，再者也不敢让安姐儿一个人留在车里。 “你不去我去。”安姐儿说着就作势要下车，素素忙道：“好姐儿，我去买就是了，你好好在车里坐着，一会别再惹七奶奶生气了。” 素素下车后，安姐儿撩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见素娘就要走了，她再瞧素素已近背过身，便偷偷下了车，往素娘那跑去。 只是这闹市上车马如流，且眼下又落起雨，大家伙都赶了起来，安姐儿一时过不去街对面，躲躲闪闪地走到街中心，再看素娘就要走远了，心里不免着急，不由就朝那喊了一声：“素姨！” 正巧这会，梅氏从那房子里出来，忽的就听到安姐儿的声音。她一愣，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蒙蒙秋雨中，自个闺女正站在那马路中间，一脸焦急地往一个方向看。她顺着安姐儿的视线一瞧，顿时怒火冲天。当下也顾不上什么，马上就朝安姐儿那快步走去，且边走还边喝了一声：“安姐儿！” 安姐儿一愣，转头看到梅氏正一脸怒气地往自己走来，她一慌，也没看左右，下意识地就往反方向跑。 “安姐儿！”梅氏脸色一变，一声惊叫，扔了伞，就朝安姐儿扑过去。 路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的时候，忽的就听到马匹的嘶鸣，妇人的呼喊，小孩的惊叫，以及车轮子刺耳的转动声，似一下子在那街道中心炸开！ “不好了，撞死人了，撞死人了！”素素刚买完花生糖，就听到对面有人大声喊起来，她一愣，转头看过去，却只看见乌泱泱一群人正朝一个地方聚拢。 “娘——”素素没想多管闲事，抱着那包热乎乎的花生糖，正打算往蒋府的车那走时，不料就听到一声凄厉的叫喊，撕开喧杂的人群，穿过冰冷的雨丝，猛地冲到她耳边。 安姐儿！ 刚出炉的花生糖洒了一地，素素转身飞奔过去。 那天，是那年秋天的最后一场雨，下得缠绵，却冷得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