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 赐名
罗婆子连声道：“正是。”她歪头细细审视，似要把郭晓瑕瞧得分明：美丽的眸子，精致的五官，说不准郭家会再出一个绝/世大美人。当年的元淑皇后，那份尊贵、雍荣、贤惠、美貌，至今想来还是美谈。 元淑皇后郭长亭，年方十五便因貌美、贤惠名扬天下。十八岁时，摆下文武擂台，引得天下各地的英雄、才士竞相求娶，周元帝便是那千百思慕者中的一人，《周元帝传》里文人墨客对这段故事花了重笔，写周元帝如何通过重重考验抱得美人归，其间自然少不得细叙当年的元淑皇后何等才貌双全。 亡朝末年，世人说起晋阳节度使郭长春，第一个想到的是他德容双优、文武兼备的meimei郭长亭。 此刻，郭晓瑕正傻笑着。 罗氏道：“瑕儿，你一会儿与罗婆子回去可好，母亲得去你二嫂那边。” 不等她答话，罗婆子拉着她的小手就走：“九姑娘要听话，乖乖回宁院，回头呀，奴婢让厨房做你爱吃的水晶糕。” “我要五块！” “好，五块。”罗婆子答着，“你知道多少是五？” 郭晓瑕伸开左手，摇着五根指头。 “哟，九姑娘越来越聪明了，知道一只手有五根指头。没错，这就是五个。” 她得一点点地恢复正常，如果猛地变得聪明，只怕家里人还得意外。 * 罗氏、二少夫人柯氏忙着准备入京要带的土仪、给几家世交预备的礼物，郭晓瑕见到罗氏的时间少了。郭秀馨常邀了程慈来宁院陪她说话，时间倒也不觉难熬。 罗婆子见人就说“九姑娘的病如今大好了，不再像早前那般体弱多病。”她原是要夸“九姑娘的呆傻儿病好了，如今会数到二十了。”只说了一回，这话被罗氏听到了，将她唤去训斥了一番，罗氏道：“九姑娘可以体弱但绝不是呆傻，记住了，九姑娘从小就聪慧伶俐。” 于是，郭家上下传的都是“九姑娘身子大好了！”“九姑娘打小就是夫人的心肝宝贝。”“九姑娘会说话后就能数到二十。”“九姑娘三岁时就会熟背许多古诗。” 罗婆子想：夫人不想让人知道九姑娘其实是徐五姐儿。定是怕惹出麻烦来，既然如此，她就让家中的下人往外传了许多关于九姑娘打小聪慧伶俐的事。 杨乳娘更是每日黄昏都要去上房与罗氏禀报一番郭晓瑕的事，“九姑娘今儿辰时二刻起床的，不让红花给她穿衣服，竟会自己穿了。”“今晨也是自己吃的饭，吃完了饭，罩衣都是干干净净的。”“绿叶昨儿教的两首唐诗，今儿还刻是呢。” 对于别人家三四岁的孩子所做的力所能及事，当发生在郭晓瑕身上时，杨乳娘等人便觉得稀奇。先在罗氏那里夸赞一番，路上遇到下人，少不得又得再夸赞一番。 杨乳娘刚出去，罗氏的脸沉了下来。 二少夫人欲言又止，生怕说错了话惹得罗氏不快，只小心地与郭琉璃使了眼色。 郭琉璃并未推攘，轻声道：“娘，我瞧晓瑕的样子是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她自三岁后便一直养在深闺，外头见过的人不多。就算真能得晓她身份的，也是与我们郭家交好的几家……” 这些人知道了，也万不会透出口风去，再则此事可是周元帝恩允的。她吞了一口唾沫，近来她们都在细细观察郭晓瑕，虽还是与正常的九岁孩子难以比拟，到底是比以往好了许多。 郭琉璃蓄了盏茶奉递给罗氏，“娘，以我之见，还是不带九meimei入京。” 罪臣之女的身份，到底不是好听的名声，便是将来郭晓瑕大了，这亲事也要受阻。与其看她被人说嘴议论，倒不如让郭晓瑕待在晋阳，至少这样她不会受到半分委屈，于她的成长也有益。 “请郎中瞧过，说晓瑕的呆傻儿病确有好转，她当年因风寒高烧伤了心智而呆傻，今又因风寒高烧而康复。可我还是不放心，总想请宫里的太医给她细细瞧看。”郭长言早逝，临终前写来家书，求她和郭长春帮忙看顾她的儿女，她怎能失信于一个亡人。“我想替长言护住柔弱的女儿。” 哪怕郭晓瑕真的是个呆傻儿，她也会视同己出的呵护有加。如此，才不辜负郭长言的托孤之情，不辜负自己一生得小姑子的看重、信任。 郭琉璃道：“娘，你把九meimei交给我照顾，我定会好好待她的。” 罗氏摇头，“我带晓瑕入京，是为了给她治病。”她似瞧出了郭琉璃的心事，“晓瑕是你的胞妹，是我老来所出的幼女，你一定要牢记住这点。” 如若郭长言在世，她又会替郭晓瑕这个孩子的病忧心，天下的父母也许不盼孩子大富大贵，但一定期盼孩子平安健康。 “娘，可是晓瑕的身世……” “琉璃啊，我被人笑话‘老不正经’一把年纪还生孩子总好过瑕儿背负罪臣之女的恶名。”只要郭晓瑕能好好的，她被人笑话又算得了什么，“没有皇上的恩赦，你父亲不可能从诏狱带走她。我会视晓瑕如出己出，就当是为郭家的杀孽恕罪。” 在郭琉璃的记忆里，罗氏一直都是信佛的，常常做一些善事。她总说，郭长春父子的杀孽太重，如今连抚养晓瑕都成了恕罪。 二少夫人轻声问道：“婆母，九meimei身边服侍的下人要换么？” 罗氏若有所思，定定心神，肯定地道：“换，上次她们照顾晓瑕不力早该重罚。我瞧郭大义家的女人不错，再挑两个家生子儿的丫头。杨乳娘发到庄子上去，赏杨乳娘在新买的小厮、丫头里挑两个认作养子、养女，也算是给她一个依靠。红花、绿叶给秀姐儿使唤。” 当天，罗氏婆媳便重新替郭晓瑕挑了服侍丫头，全是郭家的家生子，几番挑选这才相中两个。为了提前熟络，新来的丫头住进了宁院。 郭晓瑕面露迷茫地看着打扮一新的丫头。 义婆子笑微微地道：“九姑娘，高个儿的叫郭四喜，矮些的唤罗桃香。” 红花、绿叶垂着头，虽然夫人、二少夫人没明言，可这意思已明明白不过了，她们要离开九姑娘身边了。 郭晓瑕暗自打量，两个丫头长得不过清秀入目，光听这名就知是郭府的家生子。 义婆子轻咳两声，与杨乳娘使了眼色。 杨乳娘回过神来，笑道：“九姑娘，照矩你得给她们赐名。” 郭晓瑕故作不解地道：“什么是赐名？” 义婆子赔着笑脸，“就像红花、绿叶，红花的名字叫红花……” 再这样装傻充愣下去，有一天弄不好就真成了傻子，不过她已经在一点点改变了，待入京之后，她许就可以恢复本来的性子，这一次她绝不与前世一般强抑喜恶，更不会掩藏真我。 郭晓瑕仿似有所悟，指着郭四喜道：“以后你就叫晴晴，还有你，就叫……叫蓝蓝如何？”她一脸凝重，若有所思地道：“没有乌云，天蓝便是晴天。” 无论前世有多少谜云，她也要拨开乌云见到真相。 晴晴、蓝蓝，这是要提醒自己不忘本心。 晴，更是卫晴的名讳。 她的话怔得杨乳娘目瞪口呆。郭晓瑕不傻了？还会给丫头取名，更能说出一些门道来。 义婆子以为自己听错了，待见晴晴、蓝蓝跪在地上高呼“谢九姑娘赐名！”义婆子方才回过神来，府里都在议论，说九姑娘的呆傻儿病好了，如今这一瞧，可与正常的孩子没甚两样。“晴晴、蓝蓝，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