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通达当铺
是夜,大风。 子时刚过,内仆局的杜公公勾篓着身子,抱着更锣靠在内仆局角屋的门里打着盹,嘴里叽里咕噜的咒骂:“杀千万的莫大有,捞足了后宫的油水,却连一篓碳也不留给我们这些打更的仆役太监,这天冷死个人的。” “别骂,老杜啊,你就是这张嘴在坏事,上回你骂莫公公,他没要你的命,已是格外开恩。”跟着杜公公的小太监小门子道。 “你懂个屁,我跟他是同时进宫的,当年,还同时在御书房待过,只要我不捅下天大的篓子,他才不会要我的命,骂骂他算啥子,他留我的命,主要为的就是要看我混的这熊样儿,更显他飞黄腾达呗。”杜公公不屑的道。 “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你怎么没事就骂他呢。”小门子恍然大悟的道。 “嘿嘿……”杜公公咧嘴笑着。 小门子更紧的靠到他身边,两人挤到一起,暖和。 “这天哪,就该搂着个娘儿们睡觉。”杜公公抱紧身子,添着有些干裂的嘴唇道。 “咱们这样的人,哪还有资格想女人哪。”小门子道,叹着气。 “你懂个屁,正因为我们现实不行,所以才要想哪,想想也过过干瘾呗,对了,小门子,你抱过女人没。”杜公公嘟喃着声音问。 “我娘算不算啊?”小门子道。 “那怎么能算。”杜公公啐了一口,想想又道:“也算吧。” 一时间,角屋就没了声,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和外面风的呼啸声。 “今晚风真大,明天咱们内仆局又要忙了,补瓦修窗的,少不掉。”小门子又道。 “那不****的事,我的更打完了,明天白天就睡觉,不过你小子就勤快点,知道现在当红的卫公公吗,你得向他看齐,他原来也只是个小小杂役,后来被太后看中,进了清和宫当了管事,前些日子又开始跟在皇上身边,你别看莫大有那小子现在牛,我看着过不了几天,他就得失势,今后,咱们的太监总管非卫公公莫属。” “为什么?”小门问。 “这些年,那姓莫的总是左右逢源,谁得势就巴结谁,谁给的银子多就帮谁说话,他跟那尹随没少接触,就我知道,皇上的一举一动,他都去跟尹随报告的,这回尹随倒了,他能独善其身?也许过不多久,他就来跟我作伴儿了。”杜公公嘿嘿的道。 小门子闹不清这些东西,也就不接话了,突然他皱了皱眉子:“老杜,怎么着有烟味啊,还挺浓。” 杜公公听了他的话,也耸了耸鼻子,突然脸色大变:“不好,是哪里起火了。”说起,一骨碌起身,朝外冲,小门子忙不叠跟着。 西边的一座宫殿上空,此时浓烟滚滚。 “好象是火凤宫。”小门子道。 “快,敲锣示警,还好是火凤宫,没人住。”杜公公松了口气道。 “不对,火凤宫今晚有人,正月十五呢,太后要在火凤宫祭奠先太子殿下。”小门子道。 “快,敲锣啊。”杜公公大叫,两人拼命的敲着锣:“走水了,快救火呀,走水了……” 只是那火越烧越大,又哪里救得及。 ……………… 大周正和六年,正月十五,夜,大风,端正文惠太后沈氏于火凤宫祭奠先殿下周潢,不意,烛台打翻在地,风助火势,救之不及,端正文惠太后不幸役于火凤宫——端正文惠太后传。 京郊桑于坡,两国为相,红极一时的尹随就葬在这里,那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土坡。那墓碑上,甚至连个全名也没留下。 “小鱼,上去磕三个头。”元好站在一辆马车边上,轻轻的拍了拍边上小鱼的脑袋。 “为什么?”小鱼眨巴着眼问。 “别管为什么,姑姑叫你磕你就磕。”元好道。 “哦。”小鱼应声,走到那土坡前面,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然后转身回去元好身边。元好探去他额上的泥灰。 “来,上马车。”这时,马车的车帘掀开,周潢探着头,朝两人伸出手。 元好扶着他的手,带着小鱼一起上了马车,马车缓缓而行。 “我家在河边?”小鱼的声音问。 “是啊。”周潢答道。 “钓鱼。”小鱼道。 “什么?”周潢没懂。 “他说可以钓鱼吃,这小子喜欢吃鱼。”元好笑道,声音说不出的轻松。 “所以叫小鱼了。”周潢笑道。 ……………… 大周正和六年五月,夏口。 夏口是夏水汇入江水之口,乃商贾云集之地,繁华不下于杨州,而夏口商人也是举国闻名的,他们在历朝历代,对国之经济都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而夏水的两岸就是夏口的商业中心。河边十里长街商铺林立。 通达当铺就在十里长街的下街,位置不是很起眼,但借着十里长街旺铺之势,生意也算不错,尤其是通达当铺的东家,一双火眼睛金,前年,一个汉子拿了一幅画来当,当时,十里长街的二十几家当铺朝奉都看了,都没看出什么来,只当是一副普通的画,画工还挺粗糙,随随便便给了几十文的当钱。 那汉子嫌价钱低,不愿意,又拿到通达当铺来,当铺的两个朝奉同样给的是几十文价,最后通达当铺的东家周庆生出来了,仔细的看了那副画,最后给出了八十两的价钱,不过要求死当。几十文的东西,能当到八十两银子,那汉子自然是没口子的答应,八十两将这画死当给了通达当铺, 当时通达当铺刚刚开业,自然不免的为同行所排挤,对于一副明明只值几十文的画,周庆生居然给出了八十两,人人都说这周庆生不仅腿残了,脑子也残了。只是周庆生却不在意这些,每天仍是乐呵呵的平常待人。 有一次,上街永和当铺的一位刘明和朝奉终于忍不住了,就问起了这副画,部他为什么给出八十两的银子,周庆生说了,这副画的画工是不怎么样,但画画的人却也算是了不得的人物,说着指着画的落款给他看,那落款是塔上北河。 “塔上北河?没听说过啊,是个什么人物?”刘朝奉好奇的问。 “其实你们都弄错了,我们按习惯,都是竖着念,可这个落款得横着念。”周庆生笑着道。 “北塔河上?北塔和尚?!这是北塔寺的和尚画的,不知是哪位高僧?”刘朝奉这时兴致提起来了,北塔和尚那在大周是出了名的。 “据我所知,先太子殿下周潢曾在北塔扫塔五年,他常说,他做的是和尚的事,但却又不是和尚,也因此,他给自己起了个闲名叫河上。” “你是说,这副画是当今皇上的父亲先太子殿下所画。”刘朝奉这下傻眼了。 “不错,这应该是他在质子府时画的,瞧这柳树,这假山,应该是质子府院子里的风景,只可惜这位太子殿下倒底不通画艺,这画工就粗糙多了。” 这个答案一揭晓,整个十里长街一片哗然然哪,捶胸顿足懊悔者不在少数,因为这幅画都曾在他们手上呆过,可最后却便宜了周庆生,但谁也怨不得,这是人家的眼力。 最后有人花八千两银子,想买这幅画,只可惜周庆生死活不卖,这画就成了通达当铺的镇铺之宝。 至此,谁也不敢轻瞧了那位腿残的周先生,甚至一些把握不准有的人还特地来请周先生,让他去帮忙掌掌眼。通达当铺至此,也算是在夏口立稳了足。 这日一大早的,通达当铺里里外外,包括后面的住宅院子,所有人都忙伙开了。尤其是后宅的丫头门,前前后后,忙的不可开交。 “夏绿,听说这回东家要把东家娘子带来。”当铺的学徒陈立看着打门前过的丫头夏绿便问。 “可不是,昨天,涂管家先一步到了,说今天中午时分,东家和东家娘子就该到了。”那夏绿抱着一顶新纹帐,听到陈立的话,便停了步道。 “这东家是很好说话的,却不知这东家娘子是不是好说话。”陈立有些惴惴的道,他是农户人家的子弟,好不容易托人进了通达当铺做学徒,最怕遇上刻薄的东家娘子,到时,怕是日子就不好过了。 “不知道,不过,似乎着挺厉害,我问涂管家了,涂管家说,我们这些人叫东家给纵容的没规没矩的,正该由东家娘子来立立规矩。”夏绿也是一脸的担忧,虽然涂管家这话象是在开玩笑,可她却有些当真了。 隔壁丝绸铺子的东家娘子就很凶,店里的伙计被她差使的没一刻安生,还时不时的要挨打,何况她这等卖了身的丫头,若是碰上他凶蛮的东家娘子,怕是被打死也没人说一句的。 “你们两个人,嚼什么舌头,于其担心这担心哪的,不如尽力的做好手上的事情,事儿做的好,谁还能挑出个什么不是的来。”于席太的瞪着两人。他是周潢请来管理当铺的掌柜 陈立和夏绿对看了一眼,然后一个抱着帐子绕到边门回后宅,陈立则更仔细的擦着柜台,哪怀是一些旧的印也要擦的发亮才罢手,于掌柜说的对,先要把手上的事做好了再说。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喧闹,陈立探头去看,却看远远的一个汉子和一个梳着高髻的中年妇人,领着一帮子人,手里拿着棍棒刀枪的直朝这边来 “快点,大家看见没有,就是那家,通达当铺的,那姓周的东家说是董大的一个远房表弟,什么样的远房表弟?我们这些亲人怎么不知道,再说了如果有这样的身家,还用得着来投靠他董大,我看说不好,这通达当铺的实际所有人就是董大,他结束了镖局,却把银子全转到了这家当铺名下,这是要吞属于咱们的红利,姑母,这事咱们不能忍,先围了这通达当铺,逼董大出来对质。”那领头的汉子叫嚣着。 陈立虽然只有十五岁,可这小家伙机灵的很,一看这势头,连忙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门板上上去,然后紧紧的栓了门,嘴里大嚷着:“不好了,掌柜的,快来啊,董家那群走镖的不知为啥,带了人将咱们铺子给围住了。” 正说着,那门已嘣嘣的被砸的直响,门直晃当,那顶上的灰也扑涮涮的直落下来,迷了陈立的眼。 “快,我在这里守着,你去找涂管家来,有涂管家在,什么样的人都不怕。”于掌柜的道。 “涂管家的不在,一大早,涂管家吩咐好事情,就骑马去迎东家和东家娘子了。”陈立哭丧着脸道。 “混小子,那你也去迎啊,守在城门口,看到东家回来,先把事情说了,也好让他们有个准备。”于管事急道。 “我知道了,那掌柜的您小心点。”陈立听了,撒丫子从后门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