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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仕女

    顺着云初的手指望去,的确,不同于其他画像,这幅画正中央一把榉木扶手椅上,端坐着一个酷似董萍的四十左右体态丰盈的妇人,身后恭顺地站着六个妖娆的女子。去看看小说网。

    端详了半晌,太太指着那个端坐的女子说道:

    “这就是我刚和你说的太祖奶奶,她身后的六人是你太祖爷爷的六个伺妾……”

    “六……六个伺妾?”

    这也太多了吧,一娶就是六七个,就这样,还要求女人节烈,真是变态的道德标准。七人一起供在这儿,该不会是那个什么太祖爷爷过世后,这七人一起为他守节,成了节妇吧?

    心可是够齐的,赶上竞赛了,听了这话,云初诧异地看向太太,不可置信地问道:

    “难道,这七人……都……”

    太太点点头道:

    “是的,她们一起做了烈女。”

    “做烈……烈女!”

    一个人殉节,那是情深意重,七人同时殉节,那是天方夜谭,不会是董家为了凑数,逼着这些妾自杀殉节吧?

    见云初惊诧,太太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她们的确是同时做了烈女,我当初听了这些,比你还吃惊……”说着,太太娓娓地讲了起来:

    “因你太姑奶奶的事迹,你太祖爷爷备受万岁青睐,一路扶摇,到了南帝1年,已做了樊骧府同知,那一年,先皇刚刚驾崩,南帝年仅八岁,黎国欺负新君年幼,联合赤国大举进犯我国,掠夺盐田粮食,见天下离乱,刀兵四起,你太祖爷爷便弃官从了军,仗着一身的武功,很快便升到了宣慰使,升官后,一次接家眷相聚,途遇强敌,你太祖爷爷因寡不敌众,身负重伤,勉强保护着随在他身边的大将军之子逃脱,你太祖奶奶和这六位伺妾怕被贼兵掠去,毁了清白,使你太祖爷爷蒙羞,在他逃脱之后,纷纷自裁,做了烈女……”

    天!难怪董族能出九十八个节烈,原来是这么炼成的,这都什么世道,离乱中无力保护妻女,便请她们做烈女,自己逃命,事后表彰几句,画个图像供在这儿,便是女人们向往的“无上的荣耀”了,他再别讨女人,可也是“皆大欢喜”。

    这七女的事迹,让云初想起前世的三国故事中,诸葛亮火烧新野,刘备携民渡江,遭遇曹cao追兵,那糜夫人身负重伤,为救阿斗和保护自家的清白,纵身投入枯井,做了烈女,没见刘备如何悼念,反而是后来诸葛亮留锦囊,刘备甘露寺相亲,智娶孙尚香被传为佳话。

    什么节烈!一群自私自利的男人,一个女子守节,男可多妻再娶得制度,创造出一套如此变态畸形的伦理道德,被世人拿来表彰,偏偏又是这一群受害的女子拿来膜拜称颂,做了节妇烈女,得了旌表,被写入志书,便要教习她人模仿。有如太太这样,那煜煜生光的眼神中,裸地写着:

    “丈夫死了,就决不能再嫁;遇着强暴,要立即自裁!”

    看着太太的嘴一张一翕,语气中满是崇拜和思慕,云初很想问问,她虽有这么高的志向,立志要做节妇烈女,但不幸董国公长寿,竟活过了她,致使她虽然一生对董国公忠贞不渝,却依然进不了这贞女祠,得不到那无上的荣耀,她会不会恨董国公的寿命太长了,竟没像董爱一样妖寿?

    反过来想想,也难怪太太会如此,董家的节烈有如此惊人的数目,即便有像自己一样,不想节烈的女人,怕是也要被这畸形的伦理道德,惊人的数目禁锢致死,面对这满墙的烈女节妇,云初心里泛起阵阵寒意,今天才知道,在这节烈满门的国公府,她要改嫁,怕是真的要等到沧海变成桑田了。

    这条路,她要如何走下去?

    漫无目的地想着心事,不知什么时候,太太已讲完了董族那九十八个节烈的血泪史,见云初神游太虚,太太开口问道:

    “云初,在想什么?”

    “没……没想什么。”

    见云初回过神,太太又念起了紧箍咒,什么要老实地守在露院,不要四处游荡,更不要去落雁湖啦,衣服只能穿白、蓝、黑三色,不能穿彩色的,不要总笑,尤其不要冲男人笑,会让人误会你想勾引他们,生出是非。一言一行,都要时刻记得,你是守节之人,千万不能让四爷蒙了羞……

    一习教导,听的云初头脑发胀,眼前发晕,回到露院,饥肠辘辘的她早没了食欲,无力地坐在椅子上,还觉得两只耳朵嗡嗡直想,毕竟是一个经历过霓虹闪烁、音乐喧嚣的人,如今身在古代,没有电影、电视、网络,想看书,又不识字,唯一能做的女红,不仅不会,更不喜欢,这漫长的日子本就难以打发,现在又要她呆在露院,不要四处游荡,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的,这让她怎么活?

    与其这样,还不如为董爱殉情的好!

    一动不动地坐在那,云初郁闷地想着,越想心里越烦躁,喜菊推门走了进来,见她坐在那儿发证,也知为太太劝戒的话不高兴,却不好安慰,毕竟太太说的都是对的,比起当初对姚澜,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了。

    轻咳了一声,见云初看过来,喜菊小心翼翼地说道:

    “四奶奶,早饭送过来了,要不要摆?”

    快晌午了,还摆什么?看了喜菊一眼,云初机械地挥挥手,让她自己安排,喜菊顿了一下,转向芙蓉说道:

    “你先打水为四奶奶洗漱,我这就去摆饭。”

    说完,喜菊小心地看向云初,见她没反对,冲芙蓉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烦躁异常的云初,一抬头,瞧见墙上那副红木框镶的,立时涌起一阵反感。

    什么仕女,什么第一百个节妇,那第一百块牌坊与她何干,董爱明知已命不久矣,还娶她过门不说,竟弄个这劳什子挂在洞房,难道是为了让她天天看着,时时刻刻提醒她,他死后,她一定要规规矩矩地替他守节,做仕女?

    盯着,再压不住,云初一股怒火暴发出来,随手拿起那本向砸去,那“仕女”轻晃了下,又端庄典雅地立在那儿,恍然间冲她盈盈地笑着。

    一见之下,云初怒道:

    “有什么好笑,我偏不做仕女,就毁了你,看你怎样!”

    说着,暴怒异常的云初上前一把将画框硬拽了下来,刚想砸碎,无意中发现后的墙上竟有个暗门,上面有个长条突起,像是把手。

    云初一怔神,随即将扔到一边,搬过一个梅花杌,踩在上面,抓住突起,轻轻拽了拽,那门竟没锁,吱的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