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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遗容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几年不见,我们都还是曾经的我们,却又不再是从前的自己了。

    方小梅其实变化并不大,也就是更成熟了些,依然是那么的漂亮,穿着打扮更讲究了些,还化了淡妆。

    “怎么?老同学,不认识我了吗?”方小梅对我摆了个俏皮的表情,皱了下鼻子一笑。

    我也笑了,她以前就有这个习惯,没想到长大了也改不掉。我摆了摆手,“哪儿能啊,我用闻得都能认出你来。”

    说完我闭着眼睛凑上去,夸张的吸了吸鼻子,感慨道:“嗯……还是那个味儿。”

    方小梅用一根手指把我点开,啐道:“你以前可不这样贫,根郭大江学坏了你。”

    说归说,方小梅可一点都没生气,掩口偷笑,反倒是我被自己的大胆闹得有些尴尬。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什么,莫名其妙就陷入了沉默中。

    “过得还好吗?”半晌后,为了打破尴尬,我问了一句没什么营养的话。

    方小梅点了下头,“还好吧,听说你现在‘混’得不错?”

    我打了个哈哈,“哪儿啊,将将饿不着。”

    两句套话一‘交’换,不知怎么,距离感自然而然就产生了,我实在不是个善于‘交’流的人,尤其是和‘女’人。在这方面,方小梅明显要比我老练的多,她察觉气氛有些不对,立刻主动结束这个话题,走上来挽了下我胳膊,浅笑着说:“陪我走走吧。”

    我没说什么,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默默走向了大院‘门’口,踩着一地积雪,听着“咯吱”作响。

    大院已经很老了,年久失修,住户越来越少,很多人都搬走了。听说要搞城市规划,这里很快就要拆了,未来这里将会盖一片大楼,成为本市的新地标。

    “你现在做什么工作?”方小梅问,打断了我凌‘乱’的思绪。

    “瞎‘混’吧,什么来钱做什么。”我随口敷衍,这回答很标准,在现在的年代,自由职业是个“高尚”的职业,只有有本事的人才敢这么自我彪炳。

    我想起来郭子跟说过的那些话,问方小梅,“听说你家在南方生意做的不太好?”

    听见我的问题,方小梅脸‘色’变得有些灰暗,停下脚步,良久后方才摇了摇头说:“那其实只是对外的借口,小米,不瞒你说,我爸爸在南方身体越来越差,后来听一位高人说,只有回到家乡才会好起来。无奈之下,我爸爸只好把生意盘给了谢家,回来修养。”

    听见这话我一愣,什么样的病,必须得回到家乡才会好?“那你爸爸回来后身体好些了吗?”

    方小梅“嗯”了一声,“倒是真的好了些,谢谢关心。”

    我琢磨了下,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我其实对医术并不擅长,不好妄加揣测。

    “小米?”方小梅碰了碰我胳膊,把我从沉思中拉回来,“我得回去了,爸爸还在家里等我给他送‘药’。”

    原来,方小梅是去给他爸爸买‘药’的,我这时候才注意到,她的手里拎着一个捆好的纸包,散发着淡淡‘药’味。

    这味道吸引了我得注意,我仔细闻了闻,随口支应着方小梅,等终于闻出来是什么味道后,她已经走远了。

    “奇怪。”我摇了摇头,思索一番不得其法,出了大院‘门’。

    方小梅离开后我闻出来了,那纸包里的赫然竟是人参,这个东西是补元气吊命的,怎么能当常备‘药’来治病?可从方小梅的话来分析,他爸爸似乎一直都用人参,可病情却好转了,这事不合‘药’理啊。

    不过中医这东西博大‘精’深,我只懂一些皮‘毛’,也就没往心里去。

    回到新家,我很快就把这事抛在了脑后,阖家团圆中,度过自己的本命年。

    按照民间的说法,本命年难过,也的确如此,这一年我差点就挂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关键时刻有贵人相助,我不但‘挺’了过来,还赚到了人生中第一笔大钱,过程是艰难的,结局还不错。

    除夕后,我放下了一切,三天年里把亲戚都跑了一遍后,就在新家里当起了“少爷”,成天除了玩就是吃。浑浑噩噩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年初八,今天是各家开张的日子,按照事先的打算,我终于出了‘门’,去了神山口‘迷’信一条街。

    再在家里养下去,我就该废了……

    骑着车来到街口,街上鞭炮声不断,家家户户开张大吉,人人喜气洋洋,相互拜年道贺。今天虽然是开张的日子,不过一般不做生意,所谓的“开‘门’”也就是个形势,图个吉利。

    我可能是这条街上最特殊的人,我是真打算来找点事做的。

    在没人打算干活的地方找活干,结果可想而知,我从上街一直走到下街,连一个来找法师的人都没见到,除了商家闹腾,根本就没客人。我暗叹失算,准备先回去,等过几天再来,就在转身的时候,旁边有人大喊:“小师傅!”

    喊话的是个胖老头,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我不确定是在喊自己,左右打量了下,那胖老头急了,干脆一边招手一边走了过来。

    “小师傅,您贵人多忘事啊。”胖老头走到我身边说,仿佛我俩是老朋友。

    这时候我才想起来,我头一次摆摊那天,这老头不知从哪抱来个有腮腺炎的小孩刁难我,被我给涮了。不过这次他的态度很好,客客气气的,见我反应过来,抬手把我往他的铺子里请,“走走走,去我家吃个午饭,咱们‘交’个朋友。”

    我转念一想,多个朋友多条路,就应了他的邀请。

    胖老头是开‘花’圈店的,本姓马,人送外号“马大头”,到了他铺子里后,立刻就有茶水奉上,我俩先对坐闲聊起来。

    一番‘交’流后,我才得知了他的真意,这马大头别看其貌不扬,在这条街上其实非常有名,人脉很广。他的意思就是,以后有合适的业务给我介绍,他丛中拿些提成就行,说白了,就是一中介的角‘色’。

    对于这个‘交’易,我毫无异议,这样总好过我瞎找。两下里谈妥了后,皆大欢喜,酒菜也上桌,我俩就在他狭小的‘花’圈店里推杯换盏吃喝起来。

    中国人就这样,酒杯一端,立马就能称兄道弟,我俩的感情随着酒意迅速加深。

    就在喝了有七成醉的时候,‘门’口传来沙哑的‘女’声,“老板,我要一对大‘花’圈,给我送造船厂大院里去。”

    我听得一愣,我们大院里“老人”了吗?是谁家?

    听见这话我坐不住了,那个大院里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关系特融洽,我得看看是谁。

    我刚起身,马大头骂骂咧咧走了过去,大年初八有生意上‘门’,他还不乐意。

    走到外面一看,我大吃一惊,来买‘花’圈的竟然是方小梅!她许是哭哑了嗓子,刚才我楞没听出来。她家里死人了?难道……

    方小梅看见是我,也愣了,“小米?”

    “哟呵,你俩认识啊?”马大头‘摸’了‘摸’锃亮的脑‘门’,左右打量。

    我心里着急,走上去问:“你家究竟怎么了?”

    不问还好,疑问方小梅当场就哭了起来,抹着通红的眼珠‘抽’‘抽’噎噎说:“我爸……昨晚上走了……”

    听见这话我心里拎了起来,前几天遇见方小梅的时候,我就觉着他爸爸的事情有问题,只是当时没深究,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天,人就出事了。

    “昨晚我想找你帮忙,可去了你家敲不开‘门’,等我妈把我爸送到医院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方小梅越说越伤心,眼珠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似得往下淌。

    我一看不行,这样哭下去人得哭坏了,连忙安慰。马大头也陪着说好话,亲自搬出一对大‘花’圈,拍着‘胸’脯说:“既然是熟人,这对‘花’圈白送了。”

    我心里藏着事,这酒是再也喝不下去了,把详细地址丢给马大头后,拉着方小梅出了街,骑自行车带着她直奔大院。

    人死不能复生,我就是想‘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情况。

    一路上紧赶慢赶,半个小时我就骑到了大院,方小梅一直靠在我背上哭,后脖领子都被她哭湿了一大块。

    到了方小梅家后,楼道下已经搭好了灵堂,围满了人,有老街坊邻居,还有造船厂的领导同事。我也没心思和他们打招呼,拉着方小梅急匆匆上了楼。

    方小梅家在三楼,大‘门’‘洞’开,里面同样全是人,我分开人群挤进去,一眼就看见了方悟本的遗体。客厅中摆着一张灵‘床’,铺着好几层绸缎被褥,遗体就安静的躺在上面,用一沓草纸盖着脸,身上还压着一根竹竿。

    盖着脸是怕小孩子看见遗容,至于压着竹竿,是为了防止诈尸,不过这显然没什么实际用处。

    我把尸体打量了一遍,外表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特别瘦。在我印象中,方悟本是个高大健硕的人,很有男子气,没想到临走时竟然会瘦成这样。

    屋子里哭声一片,我被吵的没法开眼,只好再凑近了细细打量。方小梅一边哭一边拉我,问:“小米,你干什么?”

    我蹲在灵‘床’边看草纸遮盖下的侧脸,她拉我的时候,我正好有所发现,一把抓住他的手,指着遗体耳后问:“小梅,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