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乌漆抹黑的,如砚池里浓重的化不开的墨一般的夜,只有呜呜的风声吹过林梢,好像带着冲天的怒气。院子深处隐约传来低低的呜咽,似乎又夹杂着尖锐的瓷器破碎的声音。 “来人,快去请太医!”一扇门忽然被推开,有男人声音传出来,恰在那时,乌沉的夜空唰地扯过一道闪电,院子里的一切无所遁形,男人又痛又怒的脸孔、下人惶恐的眼神、还有男人身后,伏在地上的素衣女子…… 床上的女子悠悠醒来,眨了眨小扇子般的羽睫,她的眼神从茫然到惊恐又到漠然,不过是几秒钟的事,以致于床边的小姑娘根本没留意到她刹那间的变化。 “K姐,我会修改行程的,机票已经退了,咦——K姐,你等等,施诗姐醒了,她醒了!嗯,我知道,好的……”小姑娘原本蔫蔫地讲着电话,见到床上的女子睁开眼,顿时像打了鸡血似的,马上激动起来,声调也忽地飙上去好几个八度,看起来有些喜极而泣的样子,一边报告着“喜讯”,一边用面纸在眼角胡乱拭了几把。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怪的东西?还有眼前的丫头,服饰看起来忒地怪异……目光飞快地扫过室内,数不清的疑问冒出来,几乎令得她失控尖叫。 不过,到底还是忍住了。 她,乌拉那拉·锦慧,四贝勒府的女主人,这些年来什么风浪没见过,后院的女人比的就是心机,拼的就是演技。既然情况不明,一动不如一静,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静观其变了。打定了主意,她也没那么慌乱了,细细回忆起来。 昨天夜里,四爷回来了,为了弘晖——他们惟一的儿子,两人又吵了起来。盛怒之下,他拂袖斥责她言行无状,责令她去佛堂思过。突然间就觉得心灰了,失去了弘晖,现下连这个自己爱了那么些年的男人也要失去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气怒攻心,加上连日cao持弘晖的丧事没好好休息,她生生晕了过去…… 可为什么自己一睁眼就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是哪? “施诗姐,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不能喝干什么逞强喝那么多啊?现在头还疼吗?”床边的小姑娘端了杯温水,将她扶起来,一边喂,一边连珠炮似地说个不停。“你都不知道,当时看到你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摔下来,我们都快吓死了,还是武哥和袁哥一起把你送到医院的。医生说是脑震荡,得住院观察,看看有没其它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马上叫医生来再给你检查一下。别担心!”小姑娘说了半天,看到锦慧一直盯着自己,并没什么反应,不禁又慌了。 “施诗姐,你怎么样,头疼得厉害吗?有没有想吐?对了,对了,我得去叫大夫!”那小姑娘慌起来顿时跟没头的苍蝇一样。 锦慧忍了又忍,实在受不了她的聒噪,皱眉低斥:“闭嘴!” 小姑娘完全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话,明明是熟悉的脸孔,却现出完全陌生的神情,居然让人情不自禁有些……胆寒。 “这是哪里?”锦慧沉声问道。刚才小姑娘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她心中隐约有了个极为荒唐的想法。 “医院,大夫说如果再不醒,要准备送你去上海了。K姐说他们马上来,好给你转院……” “你是谁?”暗自咬牙,她继续盘问。 “不会吧……你别吓我啊,施诗姐……啊!!!!大夫大夫,快来啊!!!”小丫头喃喃自语,后退了几步,终于HOLD不住尖叫起来,继而转身冲出病房。 这只是片场附近的小医院,虽然病房设备堪称一流,但充其量也就适合拍片受伤的艺人简单处理一下伤口,作个短期疗养。真的有什么大毛病,人家根本就不敢收留。所以,小姑娘尖叫了半天,引来无数白大褂围观后,某主治大夫象征性地查了查,直接开了转院单。“如果你们有车来接是最好,不方便的话我们医院也可以派辆救护车送。怎么说?” 小姑娘抽噎了几声,又开始躲到墙角打电话。锦慧闭上了眼,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好像,真的被她料到了,她现在所处的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呢!怎么办? 日子其实也没有一开始预想的那么难熬,虽然还没有适应那些没有马牵着也能跑得飞快的车,接着就被一个庞然怪物载着直上云霄,但是,当所有的认知被颠覆得彻底,也许就应了物极必反那句话,太多惊吓接踵而来的后果,锦慧反而是一派淡定。初醒之时,她强忍着心慌假装镇定,接下来的日子,锦慧倒干脆就什么也不想了,只管去仔细记下那些陌生的东西怎么用。最不可能发生的事都已经发生,她实在不必再自寻烦恼,权当是投胎时忘了喝孟婆汤,带着另一世的记忆重新做人好了。也没什么不好,上一世,爱过痛过忍过,享了常人无法享的荣华,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像的代价,短短几十年,虽说不长,但已尝尽百味,唯一的遗憾就是没看到弘晖长大——想到自己唯一的孩子,锦慧还是会黯然心碎——母子天性和别的感情没法比,爱情伤得了她一时,伤不了她一世,再说她的生活中,真有爱情这东西吗?最近这阵子闷在家里养病,那个叫小霞的小助理拿了一大堆话本——呃,这里应该管那些叫“言情小说”吧——给她解闷儿,越看越是无趣,原来她以为的“爱”,好像和这些人理解的“爱”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 这是好友阿朱写的锦慧,大家看看是不是比小P写得有新意。大清的创意一开始就是来源于她。她的文字清新、细致得多,常有让小P觉得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