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6.广开土侯

    “广开土侯深耕新大陆，如今已然在新大陆建立起了一个庞大的机构，凭借他的能力，想必比微臣知晓的更多一些吧。”徐宁谨慎的说道，毛戡鉴在新大陆做了些什么事情，徐宁其实并不是特别的清楚，他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叙述让赵祯对毛戡鉴起疑心而已。

    要知道，在宋朝的殖民地里，凡是租界的总督，大部分都是由宗亲亲自担任的，也就是说这些总督大部分都是皇帝的亲戚，如此一来，可信度自然是非常高的，而毛戡鉴则是唯一一个不是宗亲出生的总督，并且掌握的还不仅仅只是租界而已，而是一个诺大的新大陆，这不得不让宋朝的宗亲感到忌讳。

    毕竟总督不像什么知府或者是县令，只拥有土地上的行政权，而没有军权和财权，宋朝在外的总督，可是军政财大权归于一人的，也就是说，宋朝的总督几乎就是当地的土皇帝，掌握着所有的权利，只要他想做什么，几乎都能做到，这也是为什么总督几乎都是用宗亲的原因，就是因为权利太大，交给外臣实在是让人不怎么能够放心。

    但毛戡鉴却是唯一一个例外，就是因为他的功劳实在是太大了，其他的人能够做到总督的位置，完全是因为他们的血统而已，再加上他们所在的租界在大航海之前，宋朝便有所了解，所以对于这些地方，都是安排宗亲，也没有人会有什么意见，而毛戡鉴则不同，他发现的新大陆，是从来没有在宋朝人面前出现过的一块全新的大陆，也就是说，若是没有毛戡鉴的话，宋朝根本不知道在他们的东边，在大洋的尽头，竟然还有一个如此巨大的土地正在等待着人类去征服，这样的功劳，确实对得起他广开土的称号了。

    而也因为如此，赵祯给予了毛戡鉴巨大的权利，让毛戡鉴在新大陆几乎成为了皇帝，这样的待遇，要说没有任何担忧是不可能的，之所以没有发作，仅仅只是因为新大陆的实力太过弱小而已，全境加在一起不过几十万的人口，这么一点人，甚至连一个小型的殖民地都不如，自然引不起朝廷的注意。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如今新大陆的人口成长速度已经达到了每年一百万的程度，在这种状况下，在将来不到十年的时间里，新大陆的人口将快速成长到一级殖民地的水平，也就是人口达到一千万以上，成为一个足以影响帝国的重要区域，想到这些，还有谁能对毛戡鉴这么放心呢？即便是赵祯这个极为赏识毛戡鉴的皇帝也做不到，毕竟他是皇帝，对于臣子天然有着不信任，这是必然的事情，而如今的毛戡鉴坐拥如此广阔的土地和巨大的权利，赵祯又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而这也正是徐宁所渴望的，若是说这个世界上谁最看好新大陆未来的发展，那么无疑是徐清了，他很清楚的知道，在地理决定论的范畴内，新大陆的地理位置必然会使拥有他的人在将来获得巨大的能量，毕竟这是一块横跨两洋的大陆，并且土地之肥沃，也是旧大陆所不能比拟的，它的绝大多数土地非常适应人们的生存，在未来人口的爆发式成长，几乎是必然的事情，而且其土地大部分是平原呢，非常适合工业化，不像宋朝的土地，大部分为丘陵地区，想要修建横跨全国的铁路都非常困难，在这一点上，实在没有什么地方比新大陆更加优越的了。

    徐宁作为徐清的长子，耳濡目染之下，自然十分清楚新大陆的潜力，所以他才打算对毛戡鉴动手，这样一块地方，皇帝必然不会将其长久的交给一个外人去统治，这不仅仅会让宋朝的统治出现问题，甚至还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到了一个合适的时候，毛戡鉴必然要从这个位置上下来，而徐宁要做的，就是让这个时间提前一点而已，所以他才会说出这么一句似是而非，带着点挑衅意味的话来。

    赵祯听到徐宁这句话后，果然皱了皱眉头，他对于毛戡鉴并没有什么意见，可是徐宁的这句话依旧让他对毛戡鉴产生了恶感，倒不是因为根达亚文明的事情，而是从徐宁的语气中，赵祯听出了毛戡鉴在新大陆的权势之大，已经到了让他警惕的程度了，这才是他下意识会反感毛戡鉴的原因，对于一位政治家来说，这也是他唯一会讨厌一个人的原因，那就是他的存在，威胁到了他的统治。

    “哦？泰载，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虽然徐宁的话成功的让赵祯在心里留下了对毛戡鉴的一根刺，可赵祯毕竟是皇帝，心机深沉，自然也一眼看出了徐宁挑拨的意思，所以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一来是为了警告徐宁，不要挑拨君臣关系，二来则是希望徐宁如实招来，如果真的有关于毛戡鉴的消息，就赶紧告诉他的意思，徐宁自然明白了赵祯的意思，弯腰一下，然后立刻说道：

    “不敢，只是广开土侯在新大陆的治理确实卓有成效，百万民众皆视侯爷为父，恭敬有加，在侯爷的治下，百姓居者有其田，住者有其屋，秩序井然，诚然是世外桃源之地，不知有秦汉了。”

    徐宁这番话虽然是笑着说的，可若是毛戡鉴在这里，估计就要听到冷汗狂流了，这番话虽然明面上是夸毛戡鉴治理有方，但背地里却也暗藏着一层毛戡鉴越俎代庖的意思了，这世外桃源乃是陶渊明笔下的理想乡，不知秦汉则是这里百姓的状况，而徐宁用在这里则是大有深意，这些老百姓在毛戡鉴的治理下，不知有秦汉，那不就是不知道宋朝了么？

    虽然徐宁没有明说，但赵祯听到这番话却会往这个方向想，自古帝王就没有一个疑心病不重的，不然也不会造成历史上这么多忠臣被冤死的状况，赵祯虽然是千古以来算是比较优秀的皇帝，但也终究还是个寻常人，这天下终究是姓赵的，毛戡鉴的出现和表现，则让他有了实质性的威胁，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便又变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跟徐宁谈笑风生，等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赵祯这才说道：

    “泰载，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吧，朕有些累了，若是有空，明天再来可好？”

    “是，微臣告退。”徐宁十分恭敬的说道，赵祯最喜欢观星，而如今那彗星已然将要来临，赵祯却说要休息，这显然是不符合逻辑的，不过徐宁却没有去管这些异常，告辞之后便带着慧真公主离开了赵祯的宫殿，坐在马车之上，慧真公主看着徐宁，有些疑惑的说道：“夫君，广开土侯是在新大陆得罪您了吗？怎么今日与父皇的谈话，我看你一直在引导父皇责怪广开土侯呢？”

    “广开土侯并没有得罪我，只是我要做的事情上，他正好成了一块绊脚石而已。”徐宁苦笑了一声，然后说道，他对于毛戡鉴其实从内心来说，还是挺佩服他的，一个人单枪匹马闯过万丈海陆，最后抵达一个宋朝人从来都没有到过的地方，让宋朝人第一次认识到这个世界除了欧亚大陆之外，竟然还有一块大陆孤悬海外，仅仅这一点成就，就非常的了不起了。

    再加上毛戡鉴和徐宁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过节，当初徐宁在新大陆的时候，毛戡鉴甚至还写信给徐宁问候过，两个人纵然不是交情特别的好，但也绝对称不上敌人，按理来说，徐宁确实不需要去针对这位侯爷，但是身在局中，有的时候就会身不由己，就像现在，两个明明没有任何冲突的人，徐宁就必须要想方设法让毛戡鉴在皇帝那里失去信任，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有机会，代替毛戡鉴，成为新大陆的第二任总督。

    “相公，去新大陆当总督，难道是什么好差事么？你就真的那么想去？”慧真公主十分不解的问道，在他看来，外面呢的世界或许很精彩，但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汴梁城是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都市，任何城市与之相比，都要逊色许多，那新大陆就算再好，难不成还能比汴京还要繁华么？慧真公主想不通，徐宁千方百计想要离开宋朝本土，到底是为了什么？

    “娘子，这其中的因缘，我也无法说清楚，甚至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害怕着什么，我只能说，我这是为了我们家在做打算，这样说，你能理解么？”徐宁无奈的说道，徐安身上所发生的一切，和他那与生俱来的品质，让徐宁感到害怕，但这仅仅只是潜意识的感觉而已，如今的徐安是皇帝重用的臣子，是百姓交口称赞的良臣，恐怕谁都无法相信，这位贤臣，会做出什么有违天理的事情来，只有像徐宁和徐清这样的至亲，才会从徐安的思想中，感受到其中的巨大危险，可这却是无法说出口的，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妻子，也同样如此。

    毕竟徐宁没有任何的证据去证明徐安的危险性，冒然说出口，只会让别人觉得是自己这个哥哥在嫉妒自己的弟弟能够被皇帝重用而已，除了凸显出自己的懦弱与嫉妒之外，不会有任何的作用，徐宁是正人君子，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所以他也只能这么说，慧真公主看着自己的丈夫，他能够理解自己丈夫正在为什么事情担忧着，但具体的事情，她一无所知。

    但慧真公主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丈夫，因为当年的自己，曾经对他一见钟情，慧真公主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出错，所以在徐宁做出解释之后，慧真公主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在车厢里牵住徐宁的手腕，把整个人靠在了徐宁的身上，此时的她已然在心中想到，或许昨夜里徐宁便已经计划好了这一切吧，所以才会跟自己说要出去旅游，要去新大陆享受新生活，从现在的状况来看，这应该是让自己提前适应自己的想法罢了，他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主意了。

    两人乘车离开了赵祯的宫廷，而赵祯却没有去休息，也没有前往观星台去看那颗让他魂牵梦萦的星星，而是打发下人去了一趟赵昕的大殿之中，让他等到晚上的时候来自己的房间一趟，看得出来，徐宁的一番话确实让赵祯起了疑心，这是很正常的情况，毛戡鉴只是一个乡野痞夫，却掌握了如此大的权利，这不得不让人想起那一连串与叛逆等同的名字来，比如安禄山，比如史思明，赵祯是皇帝，自然最不愿意见到的就是国家分裂的事情发生，作为一名皇帝，他理应有匡正国家的职责，虽然如今的他已然退居二线，可只要一涉及到国家之事，赵祯的心里立刻把自己摆在了皇帝的位置上去思考问题，如此一来，又哪里来的心思去观星呢。

    在天文学家之前，他始终更是一个政治家，当国家太平无事的时候，他当然可以作为一个天文学家去实现自己的梦想，但当国家出现动荡的时候，赵祯就会义无反顾的抛弃自己的爱好，重新拾起自己的铁血心肠，来跟那些妄图动乱国家的人做搏斗，如此坚毅的性格，或许不为外人所知，但赵祯，为了国家的未来，或者说是赵家的天下，确实愿意那么去做，这一点，毋庸置疑。

    赵昕在得到父亲想要见他的消息之后，在收拾了一番手头上的工作之后，便乘着銮驾离开了自己的宫殿，向着郊外而去，赵祯的宫殿并不在城市之内，而是在郊外，当年赵祯身体不好，城内的环境因为工业污染有些恶劣，便让他搬到了外面去住，一来是好好养伤，二来则是赵昕刻意为之，以此为由，来让自己的父亲离开权利中心，住在郊外，臣子们再想要联系赵祯，就非常的困难了，到时候朝堂之上的事情，便就由他来掌握，因此，赵昕便让工部将宅子修建在了郊外，赵祯倒也没什么意见，当初的他，是真的想要离开朝堂，好好养病的，所以尽管看出了自己孩子的心思，他也选择了默认，便退出了皇宫，住进了这栋赵昕精心为他修建的宅邸之中，一住便是四年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