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莲青的曲水
白日里的秋阳,是温暖怡人的,可一到了入夜后,就连刮过的秋风,都是带着一丝凉意的,因此在徐幼容和徐幼珊送走了今天在东阳巷里,被齐老夫人留下用晚饭的徐明嬗和徐明婳后,就赶忙坐上软轿,向着薇洲院和筝雁阁行去。 “大姐啊,嬗jiejie到底有没有和你说,她中午的时候到底是打算了什么?” 而在同坐一乘的双头曲蕊、宝石金菱得软轿里,徐幼珊对于中午时分,在她们三人的联手“逼供”下,徐明嬗居然都没有“招供”一事真是好奇的不得了。因此在现下,徐幼珊迫不及待的像一有机会,就和徐明嬗在角落里叽叽咕咕小声商量着什么的徐幼容问道。 “其实明嬗也没打算什么啊。” 可看着徐幼珊好奇不已的小脸,徐幼容却想逗逗她,但望着徐幼珊越来越鼓的俏脸,徐幼容捏了捏她就笑道:“你嬗jiejie是在想,明天要不要打着为弘表哥把关的理由,让宸儿带翟玉一起来。” 话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真是万古不变的道理,而像徐宸、翟玉和齐暄、齐弘,就是解译这句话最好的事例。因为在翟玉入太学还不满一个月的现下,他居然就和齐暄、齐弘相处得甚好,都俨然一副相见恨晚的惋惜模样,这些都是在岱周回来的报告里,徐幼珊等人所知晓的。 “咦,这个主意很好啊。” 而在徐幼容说完后,徐幼珊从她的手下解救回自己的脸颊,惊喜的说道。 徐明嬗的这个主意,的确是个好主意,因为就现在翟玉和齐弘的交情,那要是让徐宸以这个为借口,那有很大的可能,是能把翟玉带出来的。因为翟玉也是知道了齐弘现下得境遇的,所以不说其他,反正以翟玉的为人。要是能阻止齐弘一再得这种牺牲精神的话,徐幼珊她们料定了翟玉是会上钩的。 “不错,所以我刚刚就是在和明嬗商量,要怎么和宸儿说。然后再煽动他去告诉翟玉,把他带出来。”徐幼容若有所思道。 徐宸是个正直的小顽固,而要打动他这个小顽固和徐幼珊她们四人一起“狼狈为jian”,那是有点困难的,因此徐幼容和徐明嬗都在为了要怎么和徐宸说。才能让他去主动告诉翟玉这事,而烦恼着。 “这有什么难的,实话实说呗。”可徐幼珊却突然说道。 “实话实说?”而徐幼容则看着徐幼珊,微微蹙起了漂亮的柳眉。 “是啊,和二哥实话实说就行了。”徐幼珊却坚定的点了点头。 其实对于徐宸,编什么理由都是不好使的,而只有实话实说,才是最能让徐宸点头的利器。再说了,她们做的事又不是什么不好的事,和徐宸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再被这个小夫子念叨一顿胆大妄为罢了,这也没什么嘛。 “好。”而把徐幼珊的话从头到尾想了一遍可行性后的徐幼容,也突然坚定的点了点头说道:“那明天早上盛安轩散学后,我们就去太学找宸儿,把这事都和他说了,到时要是他不帮忙,……珊姐儿,你就和我一起哭,我还就真不信了,他那时也还能不帮我们?” 徐幼容自信满满的说着。而一旁越听到后面、越哭笑不得的徐幼珊则好笑的想道:真还就漏了一点,其实对付二哥,还有另一个更方便的办法,那就是大姐或自己直接哭给他看就行。到时就算是天理不容的大事,估计二哥也会支支吾吾的了。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而今夜的徐幼容和徐幼珊都睡了一个好觉,到了次日,虽然徐幼珊还是卯时不到就醒了。可精神却也很好。于是在吴林氏和楚黛她们的服侍下,因今早还要去盛安轩,所以徐幼珊只简单的穿了一件浅紫镶边刺绣的对襟褙子,和银丝牡丹的团花长裙,配上一双净面暗纹的刻丝绣鞋就完毕了。稍后,再等得少少的吃上一些温养的药膳补粥后,徐幼珊就掐着时间出门,和徐幼容汇合,一起到秋初馆去给裴氏请安。 …… …… 今天的徐府很忙,原因就不用多说了,当然是因了一会儿霂王府朔云郡主的大宴。而从今天天才微亮时,秋初馆里也就开始有管事婆子们进进出出了,大家都早已忙的热火朝天。 “夫人,这些贺礼都核对好了,请您过目。” “夫人,这些是车马人员的安排,请您过目。” “夫人,这些是除了贺礼外,上下打点的银钱总数,请您过目……” 而秋初馆里的裴氏,就更是忙的恨不得有分身之术了,因此在徐幼容和徐幼珊到达了秋初馆,和裴氏请了安后,两人就识相的快快告辞了,不打断婆子们对裴氏的报备。 可就在徐幼容和徐幼珊出了秋初馆后,却立即在此分手,徐幼容还是要到秾华堂去给齐老夫人请了安后,才去盛安轩的。至于徐幼珊,则也还是老样子,从秋初馆这儿直接先去盛安轩。 盛安轩,在这些年里是一点改变都没有的,树还是那些树,花也还是那些花,冬去春来,依然四季青葱。而在敞屋这儿,也还是雪白的茶花依旧绽放,而屋前檐廊下的那枚宫铃,也依然还是在风来过后,会激起叮叮铛铛的一阵清响,其音清澈,传遍十里花墙。 “幼珊。” 而今天,在徐幼珊雷打不变的第一个到了盛安轩的女学敞屋后,又是徐明婳比绕去了秾华堂给齐老夫人请安的徐幼容先到。 “婳jiejie。” 徐幼珊和徐明婳意思意思的互相见礼后,就相携坐下了。 “你听说了吗?” 而在徐幼珊两人刚刚坐好时,徐明婳就凑近徐幼珊的耳朵,小声的问道。 “听说什么了?”可徐幼珊却是不明所以的反问道。 “就是今天啊,我在我娘亲那儿,刚刚听到了一个糟糕的消息。”徐明婳低声说道。 “是什么?”而被徐明婳这样郑重的样子给弄得忧心了起来的徐幼珊,紧张的追问道。 “听说啊,今天圣上会亲率大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前来霂王府,亲给朔云郡主庆贺生辰。”徐明婳沉了沉眼说道。 “……那真的是最糟糕不过了。” 徐幼珊的神情顿时和徐明婳一模一样,这消息可真不是什么好事。两人都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去,一时间脸色当然不可能多好。可徐幼珊两人这样垮着脸,却让刚刚走进敞屋的徐幼容愣了愣。 “你们俩这是怎么了,一大早的就拉着脸。出什么事了?” “容jiejie。” “大姐。” 徐幼珊和徐明婳听见徐幼容的声音后,忙都抬头唤道。而徐幼容则直接走了进来,到她们两人的身边坐下后,继续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是这样的。”徐幼珊和徐明婳忙把在一会儿朔云郡主的大宴上,周惠帝可能要带着谢璟三人亲去贺岁的事。讲给了徐幼容听。 “完了。”而徐幼容在听完后,脸色也奇差无比的说道。 她们避都避不及的人,现在却又要撞在一起了,这都是些什么“天赐良缘”啊?徐幼珊三人都哀嚎不已,但不管如何,在一会儿后的温如意到来时,她们还是没敢再讨论这件事,一直捱到散学时间,温如意示意徐幼珊她们可以离开时,三人这才向着温如意告辞离去。 一路直接从盛安轩离开徐府。没再回转内院的徐幼容和徐幼珊坐在马车上,直直的向着太学的方向驶去。而不太明所以的徐明婳在看到越来越向太学的大道上行去得路线时,瞬间就叫停了马车。 “容jiejie、珊姐儿,你们这是要去太学?”徐明婳问道。 “对啊,今天可是舅祖母亲为弘表哥向朔云郡主提亲的日子,宸儿这次可不能再埋在书堆里不抬头了吧?”徐幼容理所当然道。 “这样啊。”而徐幼容说的理直气壮,徐明婳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支支吾吾半天后断然道:“宸哥儿今天的确也是该来霂王府赴宴,但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把圣上要带着三位殿下亲赴霂王府的事放在首位,先去和祖母她们说一声才是。现下这也是我们应该最先做的吧?” 徐明婳支支吾吾了半天后,好不容易想到了一个绝好的理由,但在她说完后,徐幼容和徐幼珊却一脸“你没事吧”的神情看着她。而一会儿后。徐幼珊更是对着徐明婳担心的说道:“婳jiejie啊,你没事吧?” “是啊,明婳,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徐幼容也接道。 “你们俩什么意思啊?”而徐明婳被她们俩的这一问,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的说道。 “什么意思?明婳啊,这才是我们应该问的吧。你自己想啊,既然这消息你是从堂叔母那儿听来的,那说明堂叔母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了,那堂叔母会不知道它的糟糕性吗?那堂叔母会不在第一时间去通知你祖母吗?……现在都是这个时候了,我想根本就不用我们再去和祖母与堂伯祖母她们两位老人家说些什么了,因为这时那两位说不定应该都想出对策来了的。”徐幼容望着徐明婳,都想亲自伸手去探探她额头的温度,看看徐明婳是不是发烧了的说道。 而就在徐幼容说完后,连徐幼珊都有点奇怪的看着徐明婳时,徐明婳却突然果断的转身戴起帷帽,扶着朝马车外墨画的手登下了车,并在徐幼容和徐幼珊都还没反应过来时说道:“容jiejie、珊姐儿,我突然想起了我娘亲还有事情吩咐我去办,那我们就此分手了啊。” 说完,徐明婳就又以飞一般的速度登上了旁边护卫们牵来的马车,在一阵马蹄声响过后,很快就消失在了徐幼珊两人的眼里。 “胆小鬼。” 而在徐明婳迅速的跑掉后,徐幼容哭笑不得的对着徐幼珊说道。 “还好,我能理解。” 但徐幼珊却耸了耸肩笑道,毕竟她也是真的理解,像徐明婳这样的女子,在第一次面对让她有了不一样感觉的人时,慌乱和不知所措也是人之常情嘛。而且再说了,如今的少女里,有谁能向徐幼容那样,在第一次见到心仪之人时。竟就能那样的勇往直前,并且是都撞破了南墙也还不回头的? 因此在徐明婳正常的反应下,徐幼容却说她是胆小鬼时,徐幼珊也是忍俊不禁得笑了出来的。 “珊姐儿。你笑什么?”但看着徐幼珊,徐幼容却忽然危险的眯了眯眼。 “没什么…没什么,时间不早了,我们快走吧。”徐幼珊马上干笑道。 而就这样,在徐明婳半路溜走后。徐幼容和徐幼珊就独自向着太学去了,并且她们的这一行人在快马加鞭下,也没用多久就到了太学高高的巨门外,那不小的梅林里。 “好了,你们大家就都在这儿稍作休息吧,婉儿你们和我与珊姐儿到前面去。”徐幼容吩咐道。 “是。”众人应允。 徐幼容和徐幼珊就只带着婉儿和月黛,在五人一个小队的护卫下,向着太学靠近。而等他们走到了太学那座高高的巨门下时,永远有人在此守着的兵卫处,也马上就有人向他们走来。 “徐大小姐。徐四小姐。” 徐幼容和徐幼珊对这太学的大门其实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她们两人是常常来此探望徐宸的,虽一个月里也不能见到徐宸几次,但一年复一年的日积月累下来,她们想不熟悉此地,都是不可能的了。而也因此,不光光是徐幼珊两人对此很是熟悉,连带着在这儿的兵卫们对她们,也是一点都不陌生了。 “几位无需多礼,今天还是同样要麻烦你们进去通报舍弟一声了。”徐幼容对向着她和徐幼珊行礼的兵卫们说道。 “徐大小姐客气了。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还请您们两位稍等。” 守护太学大门的兵卫们向着徐幼容和徐幼珊客气的说完,并在徐幼容点头后,就赶忙派人进去太学内找徐宸。通传消息了。而徐幼容和徐幼珊,则就在外面等着。 …… …… “绰儿、宸儿,弘之呢?” “暄表哥和弘表哥今天都要去参加霂王府朔云郡主的及笄宴,因此一早就被我们的舅祖母召回王府了。……怎么,度之兄你不知道吗?” 弘之,是齐弘的字。而一般表字只有在男子弱冠成年之后,长辈们才会赐下的。但齐弘却有些特别,因为早在他满十五岁时,在老王妃的授意下,齐沅就早早的为齐弘取好表字了,甚至是比齐暄还要早的。 而度之则是翟玉的字,且他和徐宸、徐绰年岁相差颇大,本来徐宸是不适合这样直呼翟玉的,但在这短短的几天里,翟玉早就与徐宸他们相交甚笃,彼此之间也就早以表字相呼。其中徐宸和徐绰,则是因为未及弱冠,因而也还没有表字,所以翟玉也就和齐暄、齐弘等与徐宸他俩亲近的人一样,直接唤他们的名字。 “这样啊,那可能是昨天他们与我说过了,但我太过注意易安先生的注解了,因此没有记住。”翟玉想了想,也就顺势揭过这事,反而向徐宸和徐绰问道:“那既然弘之他们都要去霂王府,参加朔云郡主的大宴,你们俩怎么会现在还在这儿?难道你们不用去?” “呵……”而听完翟玉的话后,徐宸和徐宸皆默契的轻笑道:“度之兄,不怪你不知,本来女子的这等及笄大宴,不管是北定王府齐家、还是我们徐家,原都不会硬要求我们去的,但今天不知为何,暄表哥和弘表哥居然都一起去了霂王府,参加朔云郡主的这次大宴。” “这的确有点奇怪,那你们都没问一问弘之他们理由吗?”翟玉说道。 “没有。既然暄表哥和弘表哥都没有说起,那我和二弟自然也没问。” 现下徐宸、徐绰和翟玉所待的地方,是一片小小的湖泊旁。而秋天的树叶,大多都是枯黄色的色泽,被风一吹,也就轻轻落在了水面上,晃得水面激起了一层极小的涟漪。而就是在这层极小的涟漪里,也是可以映出湖泊旁的石椅上,坐着的两位少年和一个清隽的青年。 “是啊,这次舅祖和舅祖母反常的让暄表哥与弘表哥去参加朔云郡主的及笄大宴,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既然暄表哥他们不想多说,我和大哥也不好多问。” 而翟玉和徐宸,与往常一般,朱颜玉容、丰神俊秀,一人是一身简单的白色刺绣长袍;一人则是一身莲青色万字曲水圆领袍。可不管他们俩的着衣风格是怎样的不同,但相同的却是两人绝世的容颜。 可越是这样,一般与他们俩站在一起的人,就越会被显得寒碜不已。不过当然了,像齐暄、齐弘这样的人物,自是例外中的例外。而同样也是被规划在了齐暄这样例外中得例外的人里,则还要再加上一个人——徐绰。 徐绰,与徐宸一样,今年满一十五岁,也是在年纪轻轻时,就了不得的已是二甲进士出身。且在高中之后,也和徐宸一般,暂不出仕,而是潜心在太学里继续深造,也向易安先生继续求学。可要是徐绰只在学识与努力上与徐宸一样,那他倒也不至于可以和徐宸、翟玉他们一样,在太学里被封为风云人物。其中必不可少的,当然也还是徐绰毫不逊色于翟玉他们的容貌。 徐宸,漂亮的让许多也是拥有沉鱼落雁之姿的女子羞愧不已的原因,当然是因为他继承了徐熙和裴氏在容貌上所有优良的遗传。而同样的,让神都内数不胜数的少女疯狂得徐家长房大爷徐绰,也是完全继承了徐熙和茉姨娘在外貌上的所有优点,让徐绰的容颜美的挑不出一丝缺点。 并且,更要命的还是徐绰不仅容颜俊秀绝尘,他给人的印象还是时下最风靡的温良如玉,让人只要与他相识后,就会恨不得他能把自己当做他的知交好友、或红颜知己。 不过可惜的就是,我们的徐大公子极度得洁身自好,并且轻易不出太学一步,让神都里的少女们皆快望断愁肠不说。就连同为在太学里拜读的众多士子们来讲,这位以人格魅力,就让几乎所有人忘了他滑天下之大稽得江左徐家庶长子的身份;与和同龄人相比,都让绝大部分人拍马也赶不上的才学的徐家大爷,也是个表面温和、实则要接近他,可说是有千山万水之阻了。 但,就是在有许多人因为接近不了徐绰,而惋惜不已时,有的人却对徐绰刻意主动的靠近,而无动于衷的避开。 可这人是谁呢? ——徐幼容。 “启禀大爷、二爷、翟大公子,刚刚有兵卫来报,说大小姐和二小姐此时已在大门外了,请二爷前去。”就在徐宸、徐绰和翟玉谈论着齐暄二人去赴朔云郡主大宴的事情时,岱周突然来禀报道。 而就在听见徐幼容和徐幼珊此时就在太学外时,徐宸马上一脸惊喜笑容的起身,虽一会儿后就有些疑惑了,但终归喜比惊多,于是徐宸马上向徐绰和翟玉揖了一礼后,就快步向着太学外走去。 “绰儿,你不去吗?”翟玉看着徐绰问道。 “不去了。”而徐绰只是看着徐宸匆匆离去的背影,轻轻的摇了摇头,“大姐和小妹,大概是不会想看到我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翟玉当然不会不懂这句话,但这次,翟玉垂了垂眼帘,说道:“果然世事都有不完满的地方。” “是啊,世事皆有所憾。”徐绰笑了。 可翟玉看着徐绰此时的笑容,心里也不免有些叹息。 经过这并不长的时间相处,能让天性如此认生的翟玉知心相交,那徐绰也不会是什么不入流的人物。相反,徐绰还应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少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