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静默着
就这样,在这个月亮如银盘一般高悬于夜空的时候,谢璟绝艳的狭长眸子微垂,沉默不语的替有些微微发抖的徐幼珊披上了自己的外袍后,两人就这样一语不发的一起站在院中那颗花开正好的槐树下,静默着。 只是这本该一点遐思都没有的平常景致,落在了此时院中,其他一样没有入睡而出来散步得人的眼里,这一幕却就变成了刺眼之极的画面,是那种让心里如被刀削了一般的疼痛,在身体里所有的血管中蔓延着,让人如置身于烈火之上,心里生出了许多得不到的怨恨。 而月色正好,花开如期,但就是在这样被同样的月光照耀下的小院中,人与人之间的心境却极其的不同,而这也导致了在随后各自回房时,有的人是终于能安然入梦的会周公去了,但有的人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第二天一早,卯时不到,徐幼珊自然是就醒了的,但昨晚晚睡,今早早起的痛苦后果随后就让徐幼珊苦不堪言了,在谢璟向南华寺住持告辞,一直到所有人都登上马车准备回转神都时,徐幼珊都是上眼皮耷拉着下眼皮的状态,难看的直让徐幼珊一直就是没敢摘下过帷帽的,就算已经到了马车里。 “你到了马车里都还带着帷帽?”而对此奇景,谢璟第一个发出了提问。 徐幼珊一顿,答道:“我是怕吓到了殿下。” “恕你无罪。” “……”徐幼珊无语了会儿,才抬手把帷帽摘下,而当谢璟看清帷帽下,徐幼珊的样子后,谢璟直接就丢过了一个绣翠竹刻丝的蟒云靠枕来,对着徐幼珊说道:“睡吧。” 徐幼珊接住靠枕呆了呆后,也不说废话了,直接就躺倒,但多年的习惯,且是这一时半会就能改变的?只是徐幼珊现下的状态真的有点糟。而她也实是撑不住了,就算睡不着,她也还是裹紧了薄衾,然后靠着她这边本来就有的大迎枕。怀里再抱紧了刚刚谢璟丢过来得绣翠竹刻丝的蟒云靠枕,闭眼假寐。 而在徐幼珊假寐,谢璟也不知手执着一本什么书,正在看得专心时,整个马车里倒也是安静下来了。只有路边晨起的鸟儿们清脆的鸣叫声,一直伴随着车队往前进,在南华山幽深茂绿的树林里、大道上。 “殿下,你在看什么书啊?”但睡不着就是睡不着,徐幼珊眼睛没睁开,可还是知道谢璟现在是在读书的,因为翻页的声音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你还没睡?”谢璟执书的手一顿,抬眼看向徐幼珊,有些不解的问到,毕竟徐幼珊那肿肿的眼皮。和不好的脸色,种种迹象都在说明着她昨晚肯定的没有睡好的,尤其是在和王霓裳、冷心云一对比,那两人是艳光四射,但这小黑炭就是萎靡不振了,对比尤其突出。 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徐幼珊居然还没入睡,听她的声音,虽有一丝沙哑的意味,但分明是清醒着的。这让人怎么能不奇怪? 但谢璟的这份奇怪,偏偏徐幼珊就是不好和他解释,于是徐幼珊只能说道:“马车太颠了,我睡不着。” “是吗?” 而谢璟明显就不信徐幼珊的这番说辞。只是他也没拆穿她,只是又看起了自己手上的书,而马车里随即又安静了起来,徐幼珊也在心里懊恼,干嘛要去招惹那个恶魔,于是接下来徐幼珊也是就不再开口了。只是闭着眼睛假寐,而接下来的路程,马车里也都是这样沉默着,谢璟和徐幼珊都没再开口,而车外鸟儿清脆的啼叫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倒是反而在徐幼珊的耳里清晰了起来,一直到一道轰然巨响的马儿嘶鸣声传来。 “怎么回事?”徐幼珊惊望向窗外,刚要推开窗户探出头去查看时,却被谢璟一声喝住了。 而徐幼珊在乖乖住手的时候,也奇怪的看向谢璟,但此时的谢璟虽也是看向窗外的方向,可他却只是坐在原位,一动也不动的任着马车停了下来,也任着车外突然响起的慌乱声,更是任着随即传来的刀剑相击的铮铮碰撞声,谢璟都镇定自若,脸上一点惊讶的神色都没有,让人搞不懂他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而此时的徐幼珊,也是看着谢璟一头的雾水,但尽管她不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懂,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发问,于是徐幼珊闭紧了嘴,在不知不觉中,竟然一点一点的挪向谢璟,直到二人中间大约只有两个人的距离时,徐幼珊才没再动了,她是真怕啊! 就近在咫尺的那些刀剑激烈的相击声,刀剑入rou的那些闷响声,混杂着女人们受惊的凄厉得尖叫声,不管哪一种都离的徐幼珊太近,近到徐幼珊这种初次体验,真是惊心动魄到了极点。 而就在这种咫尺之外的激烈碰撞声持续了好一会儿后,它们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了,可这些平息却没让徐幼珊一直快要跳出喉咙的心也平息下来,相反的,徐幼珊此时越发的有些害怕了,谁知道外面是个怎么回事啊,现在到底是哪边的人赢了都不知道,要是敌人那边胜了呢? 徐幼珊现下是紧张害怕的要命,可她看着一脸冷漠的谢璟,也不知到底该做何感想,而稍后,随着一道已经让徐幼珊很是熟悉的声音响起时,徐幼珊那颗差点就要跳出喉咙的心脏才落回了原处。 “启禀楚王殿下,逆贼全已伏诛。”闻歌的声音,此时在徐幼珊的耳里如天籁般在马车外响起。 而谢璟这时也推开了窗户,阳光顺势洒了进来,就坐在了谢璟身旁的徐幼珊一眼望出去,只看了一眼就猛的把视线收回来,定定的只看向了谢璟的衣袖。而谢璟在看见了徐幼珊的这种反应后,却只是望了她一眼,就神色如常的看向车外、神色如常的对着闻歌说道:“嗯,我知道了,那后面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启禀殿下,闻歌知道。”闻歌躬身答道。 “那好,起驾吧。”谢璟清冷的声音。冰冰冷冷的响起,而随着他的这一吩咐,整个车队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又向着神都驶去了,而刚刚发生的一切。却都好似只是别人的梦境一般,在此时完全被沉默包围了的车队,一路静静的驶回了神都,徒留下身后那一具具的尸体,和满地惊骇欲裂的残肢血沫。 “你早就知道了的。对不对?” 谢璟和徐幼珊的马车,一直都是在车队的正中心,乃是这支车队里护卫最严谨的地方,而且徐幼珊还知道,这还都只是明面上的,在暗地里,谢璟的周身护卫,那估计还是严密森严得不像话的。但就是以谢璟身边的这种护卫严密度,他人的伏击怎么可能能到得了谢璟的面前?估计早在刚刚选好位置时,就会被谢璟前探的暗卫给全部收拾掉了的。 而若以这样的情形来看的话。那这些伏击能到得了谢璟的面前,十有**就是谢璟故意放开了一条路,让他们进来的,因此现下还是坐在谢璟身边一动不动,只敢紧紧盯着他的衣袖的徐幼珊,语气里有些愤怒的向他问到。 “嗯。”可相比与徐幼珊的愤怒,这时的谢璟却是格外的淡漠,细长的眸子也淡淡的看向窗外,那一片温暖的阳光。 “你怎么能这样,你是不是太过分……” 徐幼珊现在是真的很愤怒。对于谢璟这种拿她们做饵的事情,徐幼珊是真的不能理解,但还容不得徐幼珊把话说完,谢璟淡漠的眼就看向她了。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连自己都可以做饵了,你觉得谁还是不可以的?” 谢璟的眼太冷,声音太淡,让徐幼珊一时间忘了反击他,他当然可以决定用自己做饵,但凭什么漠视别人的生命。擅自用她们做饵?可真的不知是为了什么,在徐幼珊此时看着谢璟一脸的淡漠时,她会什么都说不出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于这样一个连自己的生命都这样冷漠的人,她该说什么? 车队一路驶向了神都,路上阳光明媚,可周围鸟语花香、夏花璀璨的风景,此时落在了徐幼珊的眼里,却突然就变得只剩萧索。 …… …… 这次谢璟和徐幼珊一行人的南华寺之行,可谓是十分极其不怎么美好的,而他们回程路上的行刺事件,随后也是在神都里被传得沸沸扬扬,就连裴氏和徐幼容她们都是被惊动了的,隔天就递帖子来楚王府看望徐幼珊了。 楚王府,泊微后云。 “珊姐儿,你真的没事?” “大伯母,我是真的没事,您看,我这不是都好好的嘛。” 裴氏担心的看着徐幼珊,可徐幼珊却一脸笑容的安抚裴氏,并且还不嫌烦的在裴氏面前转了好几圈,只求裴氏不要再忧心了。而裴氏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徐幼珊的身体,发现是真得都好好的,没有受伤后,也终于是放下心来了。 “这次也真是凶险,怎么去上个香都还能上出这么多事来,你们遇刺的原因和凶手是谁,都查清楚了吗?”裴氏拉着徐幼珊坐下,关心的问道。 “还没呢,现在京兆尹在查着了,但说可能是流窜的山贼之类的。”徐幼珊笑道:“前两天京里不是也在说了吗,南华山附近有流匪出没吗,那这次碰上了,也不是很奇怪啊,只能说运气不好罢了。” “这倒是真的,但这些流匪一向都只敢袭击落单的旅人啊,这次你们这么多的护卫随行,这些流匪怎么也敢袭击你们。”裴氏奇怪的说道。 一般的流匪当然是不会袭击他们的,但那些可不是一般的流匪啊,那可是谢玟的死卫呢,他们可就是专门冲着谢璟来的,能不袭击他们吗?徐幼珊现下在心里暗暗叹息,但又不能和裴氏说真话,不然这不是招她担忧吗,于是徐幼珊此时也只能尽力的安抚裴氏,尽量的让她不要担心,说这一切都只是意外。 但裴氏,徐幼珊好安抚,可在裴氏身后,徐幼容、徐明嬗和徐明婳那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徐幼珊就完全都避过去了。一点要和她们对视的意思都没有,完全的就是在无视她们。 但徐幼珊的这种鸵鸟政策,并不是很管用就是了,尤其在徐幼容突然挽着裴氏的手说道:“娘亲啊。您就不要瞎担心了,我看珊姐儿也是好好的,而这次根本就是一个意外吗,您也就不用在忧心了。倒是我记得今天府里不是才送来了一批祖母最喜欢的石翡嘛,您有想好怎么处理它们了吗?是送去给林大师雕刻。还是在养一段时间?” 徐幼容不说还好,这一说裴氏就想起了徐府里可还是有许多事情等着她去处理的,尤其是刚刚送来的那一批珍贵的石翡,现在都还没安置呢。于是在徐幼珊的傻眼里,裴氏马上就要回东阳巷去了,而徐幼珊期望的裴氏带着徐幼容、徐明嬗和徐明婳一起回去的愿望,在徐幼容三人说了要“多陪”徐幼珊一会儿,裴氏马上就欣然同意后,也就完全破碎了。 “从实招来吧,到底怎么回事?” 而当裴氏一走。徐幼容挥了挥手,让婉儿和墨画她们关好门后,徐幼珊就被三人给围上,严刑逼供了。至于之后……就没有之后了,徐幼珊在徐幼容三人的手下没挨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全招了,于是现下,徐幼珊四人躺在了里间的那张坠珍珠流苏金玉镂空云烟床上,看着玉白色的月兰花刺绣水锦丝帐顶发呆。 “你那时害怕了吗?”徐幼容问。 “害怕了,到现在都还害怕着。”徐幼珊答。 “比围猎那次还害怕吗?”徐明嬗问。 “……”徐幼珊顿了顿,答道:“比那次还害怕。比起野兽,人的恶意更让人发冷。” 野兽只是为了生存,但人呢?人是为了什么这样不择手段的攻击别人呢?为了荣耀、还是利益、或者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利? 徐幼珊沉默了,而旁边的徐明婳却静静的拥住了她。徐幼珊也抓紧了徐明婳的手,她是真得害怕的,现在也同样后怕不已,但这又怎样呢?反正徐幼珊是不后悔和谢璟订立了契约,和他假婚的,毕竟若不是她。那以谢璟的执着和手段,说不定这次受到惊吓的就会变成徐幼容?或者是徐明婳?那这还不如是她呢。 徐幼珊四人在泊微后云的这个下午,很安静,没有谁来打扰她们,屋里在四周放置的冰盆下,气温温暖舒适;屋外,在阳光**辣的侵蚀下,绿草如茵,夏花灿烂。 一切都很美丽,美丽让人错以为岁月静好,但其实在这安稳的表面之下,整个神都都是动荡不安的,尤其在谢璟和徐幼珊一行人的南华寺之行遇袭的消息,在帝京里被传的沸沸扬扬后,朝野之中的状况就更是动荡了,毕竟现在周惠帝未立太子,而谢璟就是现下唯一一个合法的皇位继承人——占嫡又占长的皇长子。 而就是谢璟这个唯一合法的皇位继承人,现在居然在神都范围里的南华山内被袭,这可是在挑战君威啊! 于是,就算退一万步的讲,周惠帝根本就不在乎谢璟是生是死,但这种挑战了他天子君威的万恶之事就发生在他眼皮底下时,周惠帝也是不能容忍的。 而就在此事发生了不到三天后,谢璟被袭的案件就被京兆尹移交给了督天府查办,而此时的神都里,更是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楚王府,空山居。 “殿下,案子已经被京兆尹移交给督天府了,督天府府尹徐大人已经在着手展开调查。”闻歌对谢璟禀道。 “呵……好,很好,督天府府尹徐熙,只要我们这位徐大人插手了,就不怕谢玟能逃出生天。”谢璟轻笑,笑声魅惑,可除闻歌外,其他人能在这笑声里感觉到的,就只有蚀骨的冰冷了。 “那殿下,接下来还要进行下一步了吗?” “不用了,徐熙也是个厉害的人物,我们就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省得被他抓到什么别的线索。”谢璟沉声道。 “是,殿下。”闻歌应声后,就向谢璟行礼告退了,而房中也就只剩下了谢璟,一时间倒也是安静了很多,但谢璟独自站在窗前,看着窗外正好的阳光,一会儿后开口向着一直守在他窗前的人说道:“进来吧。” 自早上起就一直守在了谢璟窗前的人。在他的这道唤声下,犹如快要枯死的花又重新活了过来一般的精神了起来,而这人会是谁呢?沉香,估计也只有沉香。在做了谢璟讨厌的事后,是还能被他一再不计前嫌的了,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沉香对于谢璟而言,也是不同的。 毕竟同生共死、共患难过的过命交情。就是那样的与众不同。 …… …… 现在的神都里是风云涌动,但这一切都和徐幼珊好似没有多大的关系一样,人家现在就是每天都悠闲的窝在泊微后云里,晒晒太阳、写写字,每天还不定时的和月黛一起研究下美食,反正徐幼珊最近的日子过的实在是悠闲,而关于外面的动静,她虽都是知道的,但她觉得这真的就是和她无关的事。 而也因了徐幼珊的这种态度,使得自从过了新婚期。就除了初一和十五才来泊微后云的谢璟,这样和她少之又少的接触,让楚王府里都在传谢璟和徐幼珊的感情不好什么之类的流言四起,再加上徐幼珊都已经嫁来楚王府很久,当这个楚王妃也有一段时间了,但这府里的中馈却还是赵嬷嬷在管着,那这样就更是助涨了谢璟和徐幼珊感情不好的传言。 但尽管这些传言都传得是绘声绘色的,可徐幼珊却对此不闻不问,毕竟其实人家说得是对的啊,她和谢璟的感情是不好啊。而她没掌中馈一事,也是真的啊,那既然都是真的,别人说一下怎么了?反正徐幼珊现在是只要能过着自己舒心的小日子。其他的就都是不重要的了。 可就是这么微小的一个愿望,在这府里,都是有人容不下的。 春天早就过去了,现下已经靠近了夏至时节,整个帝京的气候都是炎热的不行,而在楚王府里也一样。就算在屋子里放了很多冰盆,但就是有一股炎热的黏腻感,让人很是不痛快。 “吴mama啊,要不你再去叫人搬两个冰盆过来吧,这天实在是热的受不了。”徐幼珊几乎快瘫倒在她躺着得软榻面前堆着的三个冰盆上了,但就算这样,徐幼珊还是想再多几个冰盆。 但吴林氏对于徐幼珊的这个想法,却毫不犹豫的给予了驳回:“王妃,女孩子的身体是不能受太多凉气的,虽现下其后十分炎热,但屋里的这六个冰盆已经是极限了,不能再加了。”吴林氏十分坚决的说道。 “唉……老天啊!”而看着吴林氏这么坚决,徐幼珊干脆就直接躺倒了,反正在关于她身体健康的这些部分,吴林氏的坚决程度徐幼珊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所以现在她也不试图反抗了,直接躺倒,不多浪费一点的体力,省得让自己更热。 而就这样,在整个泊微后云都在烈日的烘烤下,越发的安静下来时,有人却在此时造访了。 “启禀王妃,瑶依姑娘求见。” 徐幼珊在软榻上,热得都快奄奄一息了,但又偏睡不着,于是在她滚过来、滚过去的折腾了好久时,有在赵嬷嬷身边服侍的瑶依姑娘来了,这不仅让徐幼珊一愣,连带的旁边正心静自然凉的吴林氏和刘mama也顿了一下,然后才看向徐幼珊,说道:“瑶依可是赵嬷嬷身边的亲信,她怎么会在这大中午的时候过来?” “不知道,不过我估计没什么好事。”徐幼珊嘟囔了两句,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后,才起身坐好,然后对道:“让她进来吧。” 瑶依是赵嬷嬷的亲信,这是楚王府上下都知道的事,因此就算徐幼珊觉得她此来不会有什么好事,但这人还是得见的,而在小丫鬟才出去不一会儿后,就见门帘被掀起,瑶依走了进来。 “瑶依见过王妃。”瑶依像徐幼珊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一丝错误也挑不出来的向徐幼珊问安道。 “起来吧,不知瑶依姑娘在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徐幼珊笑笑的问道。 “启禀王妃,奴婢过来是奉了赵嬷嬷的吩咐,过来通知您,再有几天就是端午节了,往年端午节王爷都会给府里的人下赏赐,今年自然也是一样的,因此赵嬷嬷派奴婢拿表单来给您请示。请王妃头一份挑选。”瑶依向徐幼珊双手奉上了一份表单。 吴林氏过来接过,然后又躬身递给了徐幼珊,徐幼珊接过,说道:“真是让赵嬷嬷费心了啊。” 这过年过节赏赐的习惯。在皇族里倒也是旧例了,谢璟会这样徐幼珊倒也不奇怪,至于现在徐幼珊已经是嫁给了谢璟,成为了楚王妃,就算在楚王府里被传与谢璟感情不好。不得谢璟的宠爱,但徐幼珊的身份就是摆在那里了,那以后不管这府里有什么赏赐,她这楚王妃还就得是第一个挑选的人了,这是不变的特权。 但,就在徐幼珊一脸淡定的翻开了瑶依送来的表单后,徐幼珊那从容不迫的神情还是差点就破功了,这哪是什么端午节的赏赐啊,有这么吓死人的赏赐吗?看看这都是些什么啊? 徐幼珊的视线从那一件件的珍宝名字上划过时,差点就流口水了。要不是瑶依那悄悄注视的目光太过醒目,徐幼珊估计现在已经是在傻笑着流口水了……“好了,我挑好了,就要这匹月白暗纹的温绫,和这匹藕荷色的青刻丝白温绫,还有这块青云水玉佩和羊脂白玉玦,好了,就这四样吧。” 徐幼珊忍住了心底那在疯狂怒喊着的“全要”二字,面不改色的把表单拿给吴林氏,让吴林氏拿给瑶依。 “是。奴婢记下了,王妃,奴婢就先告退了。”瑶依看着从头到尾几乎都面不改色的徐幼珊,微微垂了垂眼。就在拿回了表单后,像徐幼珊告辞了。 “嗯,你去吧。”而徐幼珊自也是不会留瑶依的,在瑶依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好一会儿后,徐幼珊才捂着心口,一脸极其痛苦不堪的倒在了软榻上。哀道:“我的珍宝啊,就那样走了,真是太让人心痛了。” 徐幼珊在这边是哀嚎不已啊,但在吴林氏和刘mama那边,却觉得徐幼珊真是越来越有大将之风了,刚刚那挑选珍宝时的眼力劲,真是好到不行,本来以徐幼珊现在这楚王妃的身份,在楚王府里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除了谢璟外,她就该是那个唯一的号令者。 而在谢璟赏赐的这件事情上,徐幼珊自然应该是头一个挑选的人,这是不容置疑的,这点连赵嬷嬷都知道,那别人就更清楚了,但徐幼珊这楚王妃身份的不一样,也是需要不一样得气度的,刚刚在那份表单里,徐幼珊选了四样,这其中,那匹藕荷色的青刻丝白温绫,还有那块青云水玉佩,自然是表单里最珍贵的五件珍宝之一,但徐幼珊却只要了这两样,而剩下的那匹月白暗纹的温绫和羊脂白玉玦,虽也是珍宝,但在刚刚的那份表单里,却只是居于二线的。 因此徐幼珊这样的挑选,既只选了两件最珍贵的珍宝,剩下了三件,使得这府里还有挑选资格的王霓裳、冷心云和赵嬷嬷一人只能选一件,这是凸显了徐幼珊这楚王妃的不同之处,又表明了徐幼珊的气度,可谓真是一举两得啊。 但徐幼珊这次是做的很好了,可她心里的哀嚎却连连不止,就算吴林氏和刘mama都极其赞许她此次的聪明,但徐幼珊还是一点都不高兴,毕竟对于这,珍宝的影响力可谓是其重无比的啊! 可泊微后云里,在徐幼珊还哀嚎不止,弄得吴林氏和刘mama哭笑不得时,明潇院里,在瑶依像赵嬷嬷汇报了刚刚在泊微后云里发生的所有事后,赵嬷嬷轻啜了一口茶,缓缓说道:“看来我们的这位王妃,虽只是江左徐家里的一个庶女,但这见识实是不短啊。” “是啊,赵嬷嬷,我在看见王妃阅看这份表单时,除了一开始还有些惊讶是神色外,之后就一切如常了,这可是比我们府里的那两位侧妃表现得好多了。” 瑶依自己在看见那份表单时,那可是惊的嘴巴都合不拢了的,虽长年的跟在了赵嬷嬷身边,但被赵嬷嬷提为亲信,却是这两年的事,因而瑶依在面对着这份表单上的名字所代表着的那些珍宝,还是真是都吃惊不已的。因而在看见了徐幼珊的反应后,瑶依还是对徐幼珊的镇定,表示惊讶的。 “呵...这也不难理解,王家和冷家虽在帝京里也算得上是名门贵族了。但要和江左徐家比,却还是低了一个档次的。”赵嬷嬷放下了点翠云纹的茶碗,又拿起放在手边的表单,翻阅了起来。 而这时瑶依又向赵嬷嬷请示道:“赵嬷嬷。那既然王妃已经选好了,接下来王侧妃和冷侧妃那边呢?还需要我再去跑一趟吗?” “不必了。”但赵嬷嬷却说道:“刚刚我已经派其他人拿着抄录的备份去苎萝斋和落花轩了,你就不用亲自去了,估计她们现下都是已经到了的。” 赵嬷嬷翻着手中的表单,眼里的情绪讳莫如深。让人根本就不知道她老人家现在到底是在想些什么,而瑶依在看到赵嬷嬷此时的表情,也突然乖乖的闭上了嘴,不再说话的退到了一旁去,让安静顿时笼罩了屋里。 …… …… 苎萝斋和落花轩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它们分别坐落于楚王府的东西两边,两院之间离的也不算近、可也不远,坐软轿互相来去,以抬轿的婆子们一般的脚程,估计也就是三、四刻的时间。而现下,在苎萝斋和落花轩里。也不知是不是又巧合,赵嬷嬷派去的人,竟也同一时间到达了这两处。 落花轩 “启禀侧妃,赵嬷嬷派来的人到了。”浅雪对着正在绣花的王霓裳说道。 “嗯,让她进来吧。”王霓裳闻言,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侧妃。”浅雪转身出了屋,而王霓裳却还是低头专心的绣着手上的花样,而在这样的天气里。王霓裳却有这样的耐心,能静下心来绣花,也真算是有能耐了,最起码比起徐幼珊来说。王霓裳的这份耐力就是要高上了许多的。 而就在这时,浅雪也已经带着一个婆子进来了,婆子先向王霓裳行了一礼道:“见过侧妃。” “不必多礼,起来吧。”王霓裳此时才放下了手中的绣活,抬头对着婆子说道。 “谢侧妃。”婆子依言起身,然后就奉上了抄录的表单备份。对王霓裳说道:“启禀侧妃,这是今年殿下的赏赐,请您过目。” 浅雪接过婆子奉上的表单,然后又递给了王霓裳,而王霓裳在扫了一眼表单后,就轻笑道:“今年殿下的赏赐还是一样的丰厚呢,但不知王妃那儿是不是已经先挑选过了?” 王霓裳头也不抬,好像只是随口一问,但那婆子却是忙回道:“回侧妃的话,王妃的确是已经挑过了的,而王妃挑选了的物什,也已被赵嬷嬷从这上面给划去了的。” 王霓裳在楚王府里是个什么位置,这婆子不会不知道。王霓裳可是跟着谢璟时间最长的一个侧妃了,连冷心云都是在她之后才被周惠帝指给谢璟的,虽说现下的王府里已经是有王妃了的,但照现下的这个情势来看,估计这王妃还不如王霓裳和冷心云这两个侧妃来的受宠呢,毕竟谢璟到王霓裳和冷心云的落花轩、苎萝斋的日子,可是比只去两天的泊微后云要多了不知几倍了。 因而就算现在这楚王府里是已经有徐幼珊这个正妃了的,但王府里的人们却还是没有一个敢轻慢王霓裳和冷心云的,皆还是捧着她们。 “王妃已经挑过了啊。”王霓裳语气清浅,但婆子却听得打了一个寒噤,但不等婆子有些什么表示时,王霓裳突然又轻笑道:“王妃选过了就好,不然我还怕会冲撞到王妃呢,浅雪,把笔拿来。” 在徐幼珊没嫁给谢璟之前,逢年过节里谢璟的赏赐,赵嬷嬷都是不分先后的派人把表单一起送到苎萝斋和落花轩,让王霓裳和冷心云自己挑选想要的东西,若两人挑选的没有重叠,那自是最好不过了,但若是两人想要的东西有了重叠,那赵嬷嬷会先让两人自己协商,看看能不能解决,若是可以解决,也自是最好,但若不能,赵嬷嬷就只会上报给谢璟,让谢璟定夺。 不过当然了,在一开始,王霓裳和冷心云也是有过互不相让的时候,可当第一次赵嬷嬷把这事上报给了谢璟,谢璟笑的那样美的说了一句“这么小的事,你们也要来麻烦我”之后,王霓裳和冷心云在对待这件事情上,就有了高度的默契,反正不管她们俩怎么斗,最后都是不能麻烦到谢璟的。 因此现下王霓裳倒也豪不犹豫的就选了几样东西,剩下的最贵重的那三件珍宝里,王霓裳自然是选了一件的,至于其他的就都是随意了。 “是,侧妃。” 而在王霓裳的话才落,浅雪就转身去拿了一支紫毫来,王霓裳顺手划了五、六样的东西,然后就交给那婆子了,并且顺便也让浅雪送一送人家,而那婆子自然是连连摆手,说哪敢要浅雪姑娘送啊之类的客套话,但当浅雪亲昵的一拉着那婆子的手时,那婆子却极配合的就跟着浅雪离开了。 之后在浅雪塞了点碎银子给那婆子时,那婆子当然也是嘴上拒绝,但手里推了两下后就马上一脸盛情难却的收下了,然后就千恩万谢得离开了。 “侧妃,那婆子走了。”浅雪在送走人后,进屋向王霓裳禀报道。 “嗯,我知道了。”而此时的王霓裳,没再拿起旁边的绣活,重新开始绣花,而是手杵着脸庞,眼眸看向了窗外被炙热的阳光烤的萎靡不振得那些花草,没再说话。 只是浅雪看着这样的王霓裳,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因为浅雪是知道的,现在的王霓裳是不高兴的,但她在不高兴什么呢?浅雪清楚却也不清楚,毕竟她跟着王霓裳这么多年了,但要论明不明白王霓裳的心思,浅雪却也还是会打上问号的,毕竟她家小姐心思,那可真比得上那层层峦峦的山峰了。 而就在此时的王霓裳,坐在窗前看着窗外那些被炙热的阳光烤的萎靡不振得花草,没再说话时,此时另一边的苎萝斋里,在锦梦也送走了赵嬷嬷派来的婆子后,冷心云却是把她刚刚还在绘着的一副仕女图给丢进了火盆里。 冷心云出身冷家,乃是冷家的嫡女,但因了其父在朝堂上的特殊,导致冷家也是被其他的名门望族在骨子里看不起他们的,但那些名门望族越是这样看不起冷家,冷家却硬是就要把冷家的子女培养的更优秀,因此冷心云从小就是琴棋书画皆要学习,并且冷心云资质也很好,在她也刻苦学习的结果,就是冷心云是一个才情颇为难得的女子,琴棋书画也皆精,其中尤以绘画这方面,更是颇有天分。 而也因为这样,冷心云对于绘画这方面,也是比起其他更要喜欢的,所以在苎萝斋,冷心云的书房里,不管春夏秋冬,都是常常烧着一个火盆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