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夜店的同学会
临江的一条街原是旧时租界，那里遗留下的各国建筑风格迥异、精妙奇绝，虽美不胜收但终究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现在的人们把它们改造成了服务机构，不过在潜意识里仍然把这些西方文明的产物与贪婪、欲望这些现时还是负面的词汇联系在一起，于是它们多数成为了银行或酒吧。 透过七彩霓虹装点的门，酒吧内播放着舒缓的音乐。靠门的一个角落有四个人坐在一起，桌上的一支空玻璃杯清晰地映出他们年轻的面容，随着倒满的啤酒，年轻的身影立刻变得浑浊不堪。 “据我所知，你不是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吗，怎么现在跑旅游社干了？”一个帅气的小伙子接过刚倒满的酒杯问着倒酒者。 “这……，可能还是我的性格不能适应吧，朝九晚五，死气沉沉的办公室，碌碌无为的工作，尽管很稳定，但那不是我追求的，我需要灵活且刺激的工作，于是做了1年半就跳槽了。” “多少人削尖脑袋想挤进去‘碌碌无为’呢，你倒跳了，可惜啊，让给我多好。能够依自己性格选择工作的人不多，你倒是一个活出自我的人啊。不过，在旅游社卖机票好像与你所说的‘灵活且刺激的工作’相去甚远吧？” “他不是在那里卖机票，是卖票小妹上厕所，他帮下忙而已。”倒酒男子旁边的一个女孩解释道。 倒酒男子微微一笑，“我是这个区的经理，经常到几个门店巡查，今天刚好在洞庭门点检查业务，就碰到你来改签机票了。” “哇，都做成经理了，那工作是挺‘灵活’的，想要‘刺激’也容易得到咧。”帅哥身旁一个戴着眼镜的胖子插话道。 “你想哪去了，老陈所说的‘刺激’和你脑中的‘刺激’是两码事，人家才没你这么低俗呢，”帅哥讽刺着胖子，转头又对老陈身旁的女孩说道：“对吧，丽丽？”丽丽低头一笑。 “也不知是谁，女朋友一声号令，下班就跑去帮她改签机票，碰着老同学了还不敢一起吃个饭，非要赶回去把机票递给她再出来。”胖子回击着。 老陈笑着说道：“对了，为什么要改签呢？幸亏有今晚的票，不然在我这还办不成呢。” “都是她那个脑壳进了水的老板，说是要她去江沪总部学习，先定好了明天下午2点的飞机，票都买好了，下午突然接到电话说有变动要她提前到总部报到，要换成今晚7点的票。大周末的，她公司的人都忙着下班没人帮她换票，就叫我来了。”帅哥停了一下，带着怨气的脸转而一笑接着说：“不过，也巧，碰上你老陈了，还真是惊喜，这趟跑得也算值了。” “是啊，大家上学时就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因为徐敏，我们还碰不到呢，我猜啊，她老板是要提拔她了，才要她去总部学习，为什么不是别人呢？来，我提议为徐敏职场升迁干一杯！”老陈高兴地拿起酒瓶，桌面上4支残留着泡沫的玻璃杯又被依次倒满了啤酒。 “叫你别倒我的嘛，已经喝了3杯了，再喝不下了。”丽丽用腿撞了一下老陈娇喝道。 “亲爱的，这才几杯啊？非要等你死党来了，才能进入状态？”老陈笑着说道，丽丽白了他一眼继而抿嘴一笑。 “对啊，不是说丽丽的朋友也要一起来的吗，怎么现在还没到，听老陈这么说，莫非她朋友也很能喝？”帅哥敏锐地从他们的对话中找到了重点。 “是啊，上次她死党一来，那疯得……我敢说我们几个肯定喝不过她们的，特别是她那个死党，真是…” “陈明伦！就一起吃过一次饭，你还真是对人家念念不忘啊！”丽丽打断了老陈的表演，怒目而视，边掏手机边说“我现在就打电话叫她别过来了，免得…” “别啊！”三个男人同时叫道。 “这样，丽丽，等会她来了，我和胖子招待她，老陈就交给你，我们不会给老陈任何机会让他俩说话的，你放心。”帅哥作着保证，胖子在一旁也连连点头。 “有你在，怎么可能还会让人放心？”陈明伦喝了一口酒笑道。 “我是怕你们吓着人家了，你们都是有女朋友的人，别妄想了。”丽丽没好气地说着。 “我没有！”胖子举着手爆发般地叫了出来。三人同时看向他，就在大家嘴角上翘的前一刻一阵悠扬的铃声传出，“哦，来了，我出来接你。”丽丽接着电话跑了出去。 陈明伦把一个干净玻璃杯放到丽丽旁边的位置上并倒满了酒，“我跟你们说啊，这姓贺的丫头长得非常漂亮，我家丽丽也比不上她，人家可是江大的‘校花’啊！我是没机会了，你们等下努点力啊，说不定……算了，当我没说，这里也就胖子可以名正言顺的追了，那难度不是努力能解决的问题。” 胖子被气得七窍生烟，“别忘了，在学校时是谁第一个收到纸条的。” “那是人家给错了，好不好，我们追去问了的，只是没告诉你，不然怎么没有后续了？”陈明伦似乎告诉了胖子一个他活到现在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是我不主动，我，我……”胖子还在反抗。 “唉！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帅哥故作惋惜状加入闹剧。 “好了，好了，以前的事别提了，你要真有本事，等下‘校花’就放在你旁边，看你怎么泡？对了，这丫头挺好玩的，喝酒、划拳、唱歌什么都会，等下你们别被她整扒下了啊。”帅哥和胖子兴奋不已，期待的目光齐刷刷移向了酒吧门口。 片刻后，穿着蓝色连衣裙的丽丽进来了，她身后跟着一个比她高半个头，穿紫色露肩连衣裙，挎着名牌手包，一头波浪卷的中短发型且打扮妖艳的成熟胖妞。帅哥和胖子用惊疑的目光对视了一下，又一起望向老陈，失望之余仿佛在敬仰他的超凡品味。 “哎，这边！”丽丽的声音。老陈的眼睛开始发光，帅哥、胖子寻声望去。紫色连衣裙去了前面桌，她后面一个和她差不多高但被庞大身形挡住的身着黑色连衣短裙的身影终于露了出来。苗条且比例绝佳的身材、过肩的黑发，精致的五官，端庄的气质还有白皙的大腿使每个走过她身边的男人都为之侧目，她走到桌边微笑着头一歪对着三个男人道：“你们好！”男人们心花怒放。 “坐，坐，坐……”万语千言化为一个字，陈明伦忙起身接待着，丽丽瞬时阴沉的脸被帅哥看到。 “哎，美女，怎么来得这么晚？”帅哥抢先发话。 “哦，江丽8点钟才打电话我，我要从江大那边赶过来，所以……”美女娇羞地头一低嘴一抿，胖子看得目不转睛。 “现在才9点过10分，还早呢，没到HIGH的时候，先坐下歇歇吧。”江丽帮她放下包包。 美女刚坐下就看到面前的一杯酒，轻轻地“啊”了一声。 “他们就等着跟你喝呢。”江丽对着陈明伦白了一眼道。 “不会吧！不过，我来晚了，先自罚一杯。”说完，一口抽干。 “哇，哇，哇——”胖子边叫边鼓掌，吓了美女一跳，最后一口差点呛着，忙以手捂嘴。 “你乱哇哇个什么啊，吓着人家了！”帅哥忙充当护花使者又给美女满上。 “不是，我是，是，夸人家，那不是佩服嘛……”胖子有点语无伦次。美女望着胖子一笑，胖子被甜得说不出话了。 “听江丽说，你们是陈明伦的老同学，在他那里换机票时碰上的？”美女问道。 “是啊，是啊。”两人争先恐后抢答。 “他女朋友要去上海出差，因为某些原因要改签成今晚的票，他去换票就碰上了。”江丽进一步解释着。 “哪个啊？哪个女朋友要去上海？”美女眼神在帅哥和胖子两人间闪烁。 “小贺，我来给你介绍下，女朋友要去上海的是这位帅哥，他叫林铭；他旁边的胖子叫郭越，都是我上高中时最好的朋友。”陈明伦也在抢答。 “哦。”美女点头，林铭想掐死陈明伦，让他多嘴。 “哎，江丽，跟我们介绍下啊，我们还不知道美女的名字咧？”林铭赶紧转移话题。 没等江丽开口，“我叫贺雨妍，是江丽的闺蜜，我们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同学和最好的朋友哦。”说完，两个丫头笑嘻嘻地搂在一起挨了一下脸。 “她可是江城大学著名的美女研究生哦，搞超自然现象研究，厉害吧。”江丽自豪地介绍着，贺雨妍拍了她一下，仿佛叫她别多嘴。 “我很感兴趣，那特异功能算是超自然现象吗闹鬼算不算呢？”林铭赶紧趁着话题追问着。 “都属于这个范畴吧，不过我现在跟随我的导师研究的是各种自然界里发生的超常现象，比如‘通古斯大爆炸’，你们知道这个吗？”贺雨妍显然想打断他们的联想。 “通古斯大爆炸1908年发生在俄罗斯西伯利亚，威力相当于1500万吨级核爆，当时使近6千万棵树倒下焚毁。”看到没人答话贺雨妍进一步解释道。 “那，为什么会发生爆炸，是什么造成的？”郭越兴趣浓厚。 “各种说法不一，至今也没有定论。大家知道威力像核爆，但那时人类还没发明热核武器呢。所以，我倒是觉得可能是地外文明战争所致，当然，离地球很远，一边对另一边使用了核武器，另一边则用了能量转移或叫空间扭曲投送把刚刚爆炸的核弹传送了，地点是随机的，很不巧，就刚好落在地球上那个地方了。”贺雨妍一边头也不抬地吃着山楂片一边说着，四人愕然地看着她，没人知道她是不是认真的。 “你们觉得我是在胡说吗？”看到众人的表情，贺雨妍向呆坐的四人问道，三个男人立刻从冰冻状态恢复，交口称赞贺雨妍高见。 江丽则不以为然，“这是科幻片吧，我来说个恐怖片，鬼故事哟，雨妍，你来看看是怎么回事，是真事哦！” “你怎么知道是真事，你经历过啊？”陈明伦问道。 “别打岔，让她说完，我对鬼魂的研究也蛮感兴趣，只是一直没有研究的机会。”贺雨妍张开双臂让大家安静。 江丽喝了一口酒，说道：“这是从我们学校同事那听来的，她说民族路９号民族宾馆２楼201号房间闹鬼，”江丽故意停顿了一下之后又神秘兮兮地接着道：“一次，一对男女在那开房，女的洗澡时就总觉得身边有另外一个人，她害怕就叫自己男友进来，男友以为她想洗鸳鸯浴兴高采烈地跑进去脱衣服，刚把Ｔ恤翻过头顶就怎么也脱不动了，脸就包在Ｔ恤里，这时他女友看到，隔着Ｔ恤他男友脸的轮廓显现得非常清晰，张着嘴巴努力呼吸着，突然，从他头后面出现一双人手的形状包住了他的脸……” “是挺渗人的，不过这是你们这些老师拿来吓学生叫他们不要乱开房的吧？”陈明伦打断江丽的述叙并把手搭在她肩膀上笑道。 “嗯，这比外星人打仗好玩，鬼魂是挺可怕，但绝对是存在的，我的导师坚信着这一点，他认为所谓鬼魂其实就是一种能量，一种我们未知的能量形态。”贺雨妍兴致颇高，看到众人又都冰封住，她接着说，“好啦，不扯了，丽丽，还有没有啊？”。 “是啊，继续啊，丽丽。”林铭也跟着起哄，郭越则不住点头。 江丽看到有听众，也来劲了，推开陈明伦的手，喝了一口酒接着说：“还有一次，在这宾馆也是一对男女…” “你这故事太假了，都是一对男女，那宾馆就接待一对男女啊？什么宾馆啊这是。”陈明伦再次打断江丽，其余众人想用眼神杀死他，陈明伦知趣地闭了嘴，点了根烟。 “前面没发生什么，完事之后，女的先去洗澡…” “咳，咳，你注意点啊，少儿不宜，这里还有两个没谈过恋爱呢。”陈明伦吐了口烟第三次打断道。 郭越和贺雨妍同时问道：“在说我吗？” “谁是少儿啊？谁不宜啊？我见过的东西怕是会把你吓得尿裤子呢，哼！”在座的男生中贺雨妍也就和陈明伦熟识一些，说起话来便没有那么拘束，她接着道：“丽丽，继续，等会再有人敢打断你，先和我拼五瓶再说！”陈明伦被烟呛得连咳数声，吐出大片烟气。 烟雾中，江丽睁大她那涂着黑色眼影的双眼说道：“女的好像听到浴池地漏里有声音，她就跪下来仔细听，却什么也没听到。” 郭越看到江丽在烟气中声情并茂地讲着，不由一股寒气袭上身来。 “当她起身后又隐约听到里面发出的声音，她害怕了，叫来了她的男友，她男友也跪下来脸差不多贴在地漏上听，突然…”江丽被一声沉重响亮的撞击声打断紧接着传出了连续的惨嚎。 “啊，啊…”郭越惊叫了起来，惨嚎声还在继续，吓了一跳的众人寻声望去，见是前桌紫色连衣裙胖妞被同伴逗笑，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后笑得喘不过气来而发出的怪声。 郭越为了掩饰自己胆怯，趁势拿起一把山楂片往嘴里塞：“啊，太好吃了！”只可惜演技拙劣，当众人目光回到他身上后引发了一阵哄笑。 “吃完了就喝口酒，来，大家干了这一杯。”贺雨妍开始进入状态，对于美女的这个提议自然没有人反对，江丽也随着贺雨妍爽快地抽干了。就在大家喝完放下酒杯的时候，整个酒吧响起了带着回音的浑厚男声。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光临新天地酒吧，激情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临，让我们倒数十声请出我们的钢管女王——丽沙王。”随着沉闷的超重低音鼓点响起，酒吧DJ开始暖场，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夜店本色这才开始显露出来。 随着人们整齐响亮的倒数完毕，一个穿着类似花样滑冰运动员服装的妖艳女子往台中央钢管上一跃，整个酒吧气氛开始升温，重金属音乐声在人们脑中轰鸣，灯光闪得人眼花瞭乱，在这样的环境下谈话已无可能，陈明伦一桌人开始随着鼓点扭动起了身体，郭越则站了起来显得更能适应这种氛围。人们三三两两开始离开座位到中央的舞池狂欢，陈明伦拉着江丽奔了过去。林铭看了看郭越，郭越似乎没想挪动身子，他出动了。 他来到贺雨妍身边，对着她大叫道：“贺小姐，我可以请你一起跳个舞吗？” 贺雨妍也对着他叫道：“你不怕你女朋友知道了打你？！” “只是跳个舞嘛，知道就知道，没什么的，关键是你愿不愿意？” 贺雨妍笑着摇了摇头，伸出了手。 要知道，在这样的灯光与音乐的渲染下，当然，还有酒精的作用下，在男人眼中一个很一般的姑娘都可能变得如明星般美艳，此时此刻，似乎满眼望去都是美女。而贺雨妍，这个货真价实的美女则更显得娇美万分，她伸出手笑的一霎那，林铭的灵魂都快出窃了，她的手好柔软——他想象着自己拉着仙子的手一样拉着贺雨妍走到了舞池，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过去的。 中央舞台上女子围着钢管上下翻飞，左右腾挪，一些不跳舞的单身男人围在那里歇斯底里地叫着，陈明伦与江丽、林铭与贺雨妍在舞池中欢快的跳着，跳累了就回到卡座里划上一组拳喝两杯酒再下来跳，而郭越自始自终就站在原地扭动着他肥胖的身躯自娱自乐。 时间过得很快，酒吧里仍旧一片欢腾，五个人走出了新天地酒吧，此时已是深夜11点半。 “都是雨妍吵着要回去，还这么早，好扫兴哦。”江丽嘟着嘴靠在用手为自己扇着风的陈明伦杯里说着。 “已经很晚了，jiejie！再说跳了都1个多小时了，你不累啊？”贺雨妍回击道。 “不累啊，再跳1小时都不会累。”脸色潮红且满头大汗的江丽嗔怪着。 “好吧，我败了！我比不过恋爱中的疯子，我要回家睡觉了。”贺雨妍展开双手作推挡状。 “哎，郭越，你的手机号是158839什么来着，你打一遍我的手机，我怕我记错了。”陈明伦对着郭越说道，郭越拨打手机。此时林铭看着贺雨妍，贺雨妍发现后害羞得头一低然后望向别处。 “你们两个还要去打魔兽世界？这么晚了？”陈明伦问道。 “徐敏不在，我们要打一通宵呢，反正林铭也没人管着。”郭越答道。 “我先打车走了，拜拜啊！”贺雨妍拦了一辆的士迅速钻进车内，林铭的“拜”字只说了一个，车就从他身边开过，他手才徐徐放下，意犹未尽。 “那我们也走了，以后多联系啊。”陈明伦搂着江丽也上了一辆出租车。 酒吧门口停的出租车很多，林铭和郭越也上了一辆，“好了，终于可以进入正题了，被他们叫出来耗了这么长时间，原计划都被打乱了，我们快回家接着奋战吧！”林铭和出租车司机都看向了郭越，不同的是，司机惊惧地目光又移向了林铭。 “师傅，先送征仪路清园雅苑，再到连湖西路体育局小区，我们赶着回去玩网游。”林铭努力化解着司机的误会。 出租车启动了，很快便消失在纸醉金迷的酒吧一条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