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大孩子小孩子（一）
吃夜宵的工夫，郑云深提出再来一次拳皇pk。 “我想睡觉。”姜直灿说。 “不多，就两把。”郑云深不死心。 “我状态不好。” “输一把我喝一罐啤酒，你输了没处罚！”郑云深下了血本。 姜直灿沉吟，恰好看见朴初珑双手合十悄悄拜托的动作。 “行吧，在哪玩？”他最终妥协。 “就我房间，有电脑，两副手柄！”郑云深兴冲冲说，拉着姜直灿往楼上跑。 朴初珑抱着两罐啤酒憨憨跟着，黄嘉资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走在最后。 对战很快开始，郑云深气势如虹，姜直灿溃不成军。一个全然出乎意料的结果。 姜直灿甩甩手，拿了烟趴在窗边死命抽了会，回头继续游戏。 还是输。 他扔下手柄，和脸色有些惊慌的朴初珑露出歉意的笑：“这家伙比我厉害。” “没事的，直灿欧巴。”朴初珑双手抓着剩下的最后一罐啤酒，怎么也不肯给姜直灿夺去。 “还是早点休息吧，抽烟又喝酒的，对身体不好。”她忍不住说。 “恩。”姜直灿点头，仰头便睡。睡得干净利落。 黄嘉资皱眉想了会，曲起两臂，枕在脑后睡下。 “走吧，我给你拿被子。”郑云深放下手柄起身说，忽然觉得这会游戏的胜利是如何的索然无味，让他味同爵蜡。 “直灿欧巴···” “大概是更年期吧。” 郑云深随口胡诌，推着朴初珑往外走。 “好像是失恋了。”她想说，但只是想，嘴里说了另一句：“我睡哪？” “仓库。” “啊，睡仓库啊！”朴初珑嘟起嘴喊道。 “不乐意？”郑云深眯起眼。 “没啊，只是欧巴，你睡哪啊？”朴初珑关心地问。 “你先睡吧。”郑云深不回答，取了被子给她在地上铺好，随即往门口走。 “欧巴，灯不要关！” “啪！”，话音刚落，电灯便关了，黑暗里响起一声沉闷的关门声，郑云深的脚步声渐走渐远。朴初珑呆坐在黑暗中，过了一会，忽然发现背后的墙上有一圈淡粉色的荧光，组成四叶草的模样。这是她自小喜欢的图案，可以带来幸运。 她怔怔看了一会，忽然笑了，钻进冰冰凉的被子，心里却是暖暖的。 第二日清晨，在打过招呼后，她最先走了。姜直灿倚在床头吃着她买来的早餐，黄嘉资还趴在一边睡觉，郑云深则坐在电脑前，不知道在捣鼓什么。 “初珑看上去心情很好啊。”姜直灿说。 “恩，大概吧。”郑云深敷衍道。 “昨晚没发生点什么？” “当然。” “呵，”姜直灿嘴角翘起，“这会的我和你好像两个极端。恩，我去趟卫生间，待会就走，要是嘉资哥醒了，你和他说声。” “行。”郑云深点头，依旧盯着屏幕，认真搜索着什么。 姜直灿起身往厕所走去，洗脸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嘴角，猛地把脸浸到水池里。时入五月，这水还是冷，却冷得舒坦，不够劲。他哗地一声抬起头，拿过干毛巾胡乱擦了下，却是再不看镜里的自己一眼，转身往店外走去。 清晨阳光被巷子两边的建筑物切割成一块又一块，他摇晃着走在其中，拉长的背影时隐时现，最终消失在转角。 “这小子变了。” 不知何时醒来的黄嘉资倚在窗口，望着姜直灿消失的背影，轻声说道。 “好事还是坏事？”郑云深问。 “你觉得呢？”黄嘉资反问，语气平淡而悠然。 “自然是好事，虽然赢得不那么顺畅。”郑云深挑挑眉，不以为意道。 “那就是好事咯！”黄嘉资笑着说，丢了根烟给郑云深，慢悠悠往外走，“我也回去了，下次再会！” “恩，下次见！”郑云深摆摆手说，盯着屏幕里的文字，若有所思：covergirl？ 回家的路上，姜直灿给安希妍打了电话，没人接听。他想了想，发了条短信，很简单的一行字：歌唱fighting。 回到家里后他趴在床上，打开电脑盯着里面的视频，脑子里有些乱，初始的创意被打乱，他犹豫着开始剪辑处理。当天黑下来的时候，他起身洗了个澡，去了趟金所炫家，强打精神给她补习了两个小时，之后没急着回家，而是去图书馆坐了会，快速地翻阅记录了一本书籍，他揉揉眼，起身回家继续复习。 这种高强度长时间的复习，很像他服役归来备考首尔大那会。那时他咬牙坚持了三个月，而这会，只有一个月，决定的，却同样是人生里重要的转折。 一直到五月中旬，因为早前答应的事，他才不得不中止这样的复习，特意空出一天时间，用来履行承诺——金所炫成功考到了班里前十，而她的要求，是要他参加她的家长会。 这实在是个有点离谱的要求，但金所炫振振有词，因为她的父母都在国外，而她学习上的监护人，事实上确实就是姜直灿无疑。 姜直灿没能拗过金所炫，同意了。不过以什么身份前去参加家长会，却是个需要考量的问题。一直以来成绩摆烂的金所炫突然学习突飞猛进，而最大的功臣，私人补习老师却堂然皇之地参加家长会。这对于学校的一众老师，尤其是金所炫的班主任来说，巴掌拍得未免也太过响亮了。 所以经过一番思量和金所炫的强烈建议，姜直灿从补习老师破格下降成她的偏房表哥，作为代理家长，前往参加十五号上午十点半的家长会。 在学校小礼堂举行的班级家长会持续了一个小时，面孔生嫩的姜直灿坐在一众中年男女间，显得格外刺眼和凸出。而金所炫的演员光环大致也渲染到了他的身上，虽然所有学生都在另一处准备待会的才艺表演，并不在家长会现场，可主持家长会的女老师还是频频向他侧目，且在提到这次模拟考成绩进步明显的几名学生的时候，不光重点分析了金所炫这一次成绩与原先成绩的巨大变化，还特意点名姜直灿，让他作为金所炫学习上的监督人，作一番感想之谈。 作一番感想之谈，这对于姜直灿而言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即使是当着一帮年龄远大于他的长辈，也没有什么好怯场的。不过在他侃侃而谈，讲至中途的时候，他忽然察觉台上的女老师神色有异，而周围倾听的一众家长，大多也是神色古怪。他不由顿了一下，随即幡然醒悟——此时，他不过是金所炫一偏房表哥，可不是她的补习老师，谈谈平时的鼓励督促即可，却是连哪些知识点做成便签进行日常背诵的事都分毫不差地提了，让场内的大家听了后作如何想？ 羡慕钦佩？大抵还是穿帮更有可能些吧？ 念及至此，他有点不自然地咳了一下，方才继续道：“其实我觉得所炫这一次之所以进步这么大，和她自身认知上的改变是有很多关系的。她明确了学习对于自身成长的重要意义，并且对于知识产生了发自内心的渴望，所以才会对复习至深夜甘之若饴，才会不气馁不妥协地工工整整做错题，才会因为每一次成绩的提升而喜悦欢舞——精神的力量，我觉得支撑所炫这些天一路走来，并且取得硕果的最大原因，就是她有了学习信仰的支撑——作为她的哥哥，我很为所炫今天所取得的成绩而感到骄傲。恩，谢谢，我的话讲完了！” 姜直灿鞠躬坐下，场内响起掌声。他脸一红，尴尬地笑。 家长会继续波澜不惊地进行，姜直灿坐在场间，身后两名母亲在窃窃私语，大抵是熟识的，对彼此的小孩也都了解颇多，这会聊起来，除了谈到自家小孩成绩的变动，更多的，是孩子日常吃穿休息的问题，类如爱吃什么菜而不喜何种食材，偏食导致的营养问题让人烦心，又或是孩子喜爱篮球经常复习完后出去深夜打球，回来后便需极长时间才能入眠，导致睡眠不足，影响第二天的学习，若是唠叨了，叛逆期的小孩就顶缸，实在是头疼得紧。 后来还谈到了小孩生病的问题，其中一位母亲说她最近每天都得拿着止咳的药液，倒好剂量后强喂给她女儿，她女儿怕苦，如何都不肯主动去喝这药液。可若是不喝的话，时不时的咳嗽实在让人心忧，便不得不每天都和她女儿斗争一番，真是好气又好笑。 听到这里，姜直灿忽然想起自己高中时，因为经常感到头痛，而被父母逼着吃核桃粉的经历。其实核桃粉大抵还是不难吃的，甜甜的，味道并不差。可他大概与核桃粉天生犯冲，如何都不愿意去吃酥酥麻麻的核桃粉，于是便经常被强逼着张嘴，然后给塞一勺核桃粉，皱着眉头勉强吃下去，算作应付。 那会他老爸是不愿参与这行当的，与他斗争的主力军是他老妈和jiejie。不同于他老妈常常捏着他脸颊就是一勺子塞进来的粗暴，他姐常是用一层薄薄的糖纸包着一勺核桃粉，趁他不注意的时候丢到他嘴里，然后一脸笑意，和他说乖。 恩，她喜欢说乖这个词，拖长了声音，像是船桨浸在水里，长久划过湖面发出的轻微的水流声，给人安宁的感觉，像被月光笼罩。 场中忽然爆发一阵响亮的掌声，原来是家长会到了尾声。 姜直灿猛然回神，跟着鼓掌，只是不知为何，嘴角，莫名多了一丝苦涩。 他扯了扯嘴角，笑笑，起身和诸位家长打过招呼，落在最后，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