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86.世间最痛苦的事是相爱的人两两相忘。 身旁的说话声引来了她的注意。 她嘴角噙起一抹笑意看着邻桌的一男一女。 最痛苦的事么？ 一名白衣男子踏进茶楼，见了她不禁皱眉 “怎么又是你，我都说了不记得你，你一个姑娘家成天缠着我成什么样子？以后，莫要再约我出来了。” 未待她开口，那男子已转身离开。 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她举起手中的杯盏，送至唇边，眼泪溅入杯中她却不在乎，大口喝完杯中的浓茶，任苦涩的滋味从齿间蔓延到心口。 她捏着杯盏轻轻呢喃：“世间最痛苦的事情，不是相爱的人两两相忘，而是一对相爱的人，一个忘了情，另一个，却还记得。” 【忘情不苦，忘不了情，才最苦】 87.她和他是一对让人嫉妒的眷侣。 他是一个被弃掉的皇子，她是一个只卖艺的青楼女子。 某天，他对她说：“璃儿，我该回去夺位了，拿我本应得的东西。 不过你放心，我是不会不要你的。待我得了皇位，我定会娶你为后。” 她笑笑点点头，不言。 他在和人勾心斗角的同时，她也在帮他，在卖艺时偷打听消息给他。 有几次险些被发现，差点失了性命。 他终于如愿以偿得了皇位，他却没有去娶她。 反而去娶了别人，但是后这个位一直空着。 她去找他，问他为什么还不娶他。 他说：“你信我好吗？我会娶你的。” 她等。一等就是三年。她再去找他。还是问那一句。他回的也是那一句。 她笑了：“你不爱我了是吗？” 他沉默。 她拿出匕首插入心脏，脸上挂着嘲讽的笑：“我怎么会那么傻，等你三年，空等三年。我怎么会奢望一个如此有威望的皇上，会去娶一个卑微的青楼女子为后。”她倒下了。 他吓到了，抱着她，眼泪如雨下。就如那句话一样，男儿不是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脸庞：“璃儿，我不是不爱你了。 我只是想给你一个让你安心住下的家，后宫如此恐怖，我怎么舍得你的心被这后宫污染，我怎么舍得你在后宫中天天担惊受怕。后这个位置我一直空着是给你啊……” 那天，他逝。 他们两人都错了 。她错在不信他。他错在不懂她心。 他不知道她天天苦等的思念，她不知道他天天为她着想的苦心和思念。 【思人急心，一城烟碎殁相思。】 88.那日在江南小镇偶然遇见，他们记起，二人已有五年未见。 她不似当年活泼好动，变得安然恬静；他也不似当年放荡不羁，变得温润如玉。 天上开始下起蒙蒙小雨，他二人就站在雨中，相视，无语。 一个约莫四岁的小女孩自巷子深处跑来，扯她的袖子：“娘亲，下雨了，我们回家吧！” 他眼中惊讶一闪而逝：“你女儿？” 她颔首：“是。”她将女孩抱起向他问：“你如今还是孤身一人么？” 他摇头：“已有妻室。” 她怔，旋即轻笑：“那么，恭喜了。”转而道“雨大了，早些回去吧！”于是转身离去。 他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没有离去。还好，你如今很幸福。 她抱着女儿走着，怀里的女孩不解问：“娘亲怎么哭了？” 哭？自己何必哭呢，他现在过得很好啊。这样，就够了。 烟雨江南，惟愿卿此生安然。 烟雨江南，惟愿君一世长安。 【只要你幸福就好，不管让你幸福的人是不是我】 89.他虽是帝王，却六宫无妃。 儿时，他于梧桐林中救下她，她为报他救命之恩，长伴于他左右。 他十六岁那年，她问:“阿离，你想要什么？” 他答:“君临天下。” 来年，他父王病逝，皇位却传于他，他不知竟是她消耗千年修为，百年寿命使得天下局势逆改，让他君临天下，为母报仇。 他说:“若我为王，你必为后。”他登基，封她为后，她为他出谋划策，让他稳居帝位。 二十岁那年，他御驾亲征，救下一名美若天仙的苗疆女子，带回宫中，立为贵妃。 一日，他来她宫中，她一如当年淡淡的问:“阿离，你想要什么？” “贵妃久病数日不起，她说你能救她。” “一定要救吗？” “一定，他怀有身孕。” 听完这句，她红了眼，呵呵，好，阿离，你想要什么我都给…… 她死的那天，全身化为火焰，消失在他们当年相遇的梧桐林中，天下的梧桐都染成了血色。 原来她是凤族公主，那年应劫失去法力被他所救。 “阿离，我们来生永不相见，我都忘记我没有来生了。”是的，她不会再有来生，为情所困应了情劫，如今她要消失在这世间了。她闭眼，化作漫天星光消失在梧桐林。 那一年全天下梧桐叶一片血红，随后枯萎，天降异像，而她失踪久寻不至，他知自己可能再也找不到她，他失落的夜夜就寝于她的寝宫，盼着哪一日，她能归来。可是他不知道，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90.他看着手中的香囊，捏紧。 几日前，宛妃小产，查其原因是带了一枚干花香包，其中几种花瓣搭配，有滑胎之效。 今日，无意间看到她匆忙扔了些干花出去，立即了然。 自己是为保护她才来皇宫做了花匠，如今出了这等事，他必然不能让她出事。 想着，脚步坚定，走向那道朱红宫门。 “娘娘，那花匠去认罪，说是花瓣不慎配错了，皇上大怒，也没细问就判了午时处斩。”宫女靠近软塌，轻声道。 塌上的女子没说什么，挥手让那宫女下去。 待宫女阖门出去，她才自塌上下来，推开边上的窗子，微风夹着花香吹进来，清香怡人。 满园栀子，都是他种下的，是她最喜欢的花。 她突然疯了一般冲进园子将满树花朵打落，打了一气，终于跪坐在地上大笑，一只手紧紧按着胸口：“我不会为你心痛，永远不会。” 笑着，泪滴一滴一滴溅在打落的花瓣上，光芒璀璨。 『栀子花语，永恒的爱』种下这花时，他曾这样告诉她。 永恒多长？当一人离去，对另一人来说，永恒，不过是一处入骨的伤口，随碰随痛。 【花落仍有重开时，人灭何时再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