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236.“以后陪我去看曼珠沙华,可好?”少女笑意吟吟对身旁的少年说。 “好。”少年温柔的摸了摸少女的头,脸上尽是宠溺。 她,是丞相府最受宠的女孩,丞相府三小姐,韶华。他,当朝皇上的四皇子。 后来,他为了皇位,费劲心计,利用她,笼络她的哥哥,只因她的哥哥为镇国大将军。 她为了他,放下女红,拿起兵书,她为他出谋划策,她为他杀了那些反对他的人,她为他走上一条不归路。 后来,他如愿得到皇位。 他杀了她的家人,只留下了她。 世上美好女子那么多,他怎么可能会始终衷心于她呢?她玩弄心机,他每宠一个妃子,那个妃子必死于她之手。 她被打入冷宫,他愤怒:“你个歹毒的女人!” 她笑:“你说只爱我一人。” 他嘲笑:“弱水三千,我怎会只取一瓢饮?” 那晚,她的宫殿起了大火。他忽然有些心慌,赶到现场,却只看到她站在大火之中,微微笑着:“可还记得要陪我去看曼珠沙华?” 他愣住了,曾几何时,她也是个单纯少女。为了他,手染鲜血,满腹心机。终究,他没有救下她。他在皇宫种满曼珠沙华,他宠的每一个妃子都像她。 曼珠沙华,花开无叶,叶在无花。他和她,也永远不能相见了。 237.那年,天下未安,他与兄弟本是无忧无虑之人,却因为战事毁去家乡,被迫从军。 一场一场的战斗,最终国不安康,为定国家他们战了天下。 偶遇她那年,他身披盔甲,尚未定家,也尚未有家,一身战场上留下的杀戮气息。 她无悔相伴,军营的苦,征战的累,战场的险,她都未曾言弃。 征战数百场,她失去了她的花样年华,渐渐没有她初遇时的美。 他看着心疼,她却淡然一笑,执着他手说:“跟着你,我不苦。” 为了那份安定,他和兄弟战场九死一生,她只是默默陪伴,他受伤了,她心疼包扎,他打胜仗了,她像个小孩子一样开心。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和兄弟终于定下了这天下,许多人都以为他们会争夺王位,他却淡然摆摆手,放弃了王位。 兄弟登记,问他为何放弃王位,又问他想要什么? 他沉默不许,只是看着她,伸手执起她手,他说:“我不要这天下,也不要金银富贵,也不要高官权势,他只要十里红妆,让他迎娶她为妻。” 他与她执手而笑,这天下的确很诱人,但若没有她的陪伴,就算有了天下,哪又如何? 十里红妆,八抬大轿,他娶她入门,只问她:“你跟着我,可觉得苦;金银富贵我没要,你可曾觉得我傻?” 她浅笑嫣然,放佛回到与他的初遇:“金银富贵哪有如何,贫穷撂倒那又如何,只要你在,我便获得了那天下至宝。” 江山再美,若没知心人分享,那又和没有有何区别;金银富贵,买的了天下万物,却买不了甘愿陪伴穷富不弃的那颗心。 238.梦从今起,佳期如梦,他故名从嘉,生于七月初七七夕佳节的完美少年。 拥有七皇子的身份,从小便精通琴棋书画,帝国难得一见的奇才。 虽然有着不同与别人的出身,他却从未为此骄傲,对人谦谦有礼,瞳孔却有无从言表的哀伤。 人人都期盼进入皇城,可谁又知皇城人情冷暖,未必是安心之处。 他夜夜倚在楼阁吹笛,可却无人能懂曲子的意思,月光下,一袭白衣的清冷身躯透着一抹凄凉。 她是被邀来为七皇子寿辰上跳舞的倾城舞姬蝶衣。 出于对皇宫的好奇,她乱跑迷了路,却听到一首哀伤入骨的曲子,压制不住好奇心,忍不住走过去。 月光下的男子倾城如雪,静静的吹着一直玉笛,周围的鸟儿静静的待在他的身边。 曲子放佛在述说着这深宫的人情冷暖,这世界的离愁爱恨,她忍不住轻轻起步,随着曲子舞曲,眉目也带了一抹淡淡的忧愁。 跳到一半,曲子却戛然而止,她微微一愣神,摔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头上猛地有一片阴影,抬起头,却看到一只白暂的手伸到她面前拉她起来。 她站起来,看着面前如玉的少年,忍不住有些尴尬,最后只能低声道:“对不起。” 良久没有听到回答,却看到面前的少年看着天空出神,她抬头,今晚的月亮被乌云遮得有些朦胧呢。 从嘉转身向寝宫走去,看着他的身影,蝶衣忍不住出声喊道:“你的曲子里,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从嘉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她,月亮调皮的跑出来,给面前的少女披上了一层朦胧的月光色。 从嘉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却没有回答,渐渐走远时,却朦胧听到后面女孩喊:“明天我还来听你吹笛。” 一天又一天,蝶衣每天晚上都去听从嘉吹笛,虽然从嘉没和蝶衣说一句话,但每次蝶衣跳完舞都会和从嘉说,明天也会来,这时候,从嘉总会勾起一个淡淡的微笑。 七皇子寿辰,蝶衣一舞倾城,只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侧位的从嘉身上,从嘉依旧淡淡目光,只不过,嘴角的弧度却越发的柔和。 五皇子看上的蝶衣,蝶衣拒婚,然后五皇子大怒,蝶衣逃出皇城,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从嘉,却在城墙外听到熟悉的曲子。 看着面前温和的少年,蝶衣忍不住抱住从嘉,从嘉轻轻回抱着她。 距皇城的几十里外的河上,蝶衣看着轻轻怀抱着自己的从嘉,忍不住问道:“有没有后悔放弃七皇子的身份,来到这穷乡僻壤娶戏子为妻?” 从嘉轻轻勾起嘴角,伸手宠溺的揉了揉蝶衣的长发,然后笑道:“傻丫头,从今天开始,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七皇子,只有一个农夫和他的妻子,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239.她乃孤女,为他所救。他很宠她,她也很爱他。 只因他一句新帝不宜治国,她便随他意思入宫为妃,在帝面前言尽他的好,只为让帝将兵权交于他。 帝不顾官臣反对,许她后位,夜夜笙歌。 她也曾倾心于帝,只闻他时常言帝贪慕她的美色。 帝终是随了她的意,大权尽在他掌控之中。 芙蓉帐内,她一袭绯色寝衣,卧在帝怀中。殿外灯火通明,她知道,这龙椅该换他坐了。 她反手从玉枕下抽出一把匕首,毫不犹豫插入帝的胸膛。 帝没有丝毫惊讶,仍旧抱着她,她抬眸凝视帝,“你明知我……,为何还……” 帝答“嫤儿,朕是真心爱你的……”她未语,心中竟是有些不忍,却终是未救帝 墨迟三年,顾将军造反,帝驾崩。 瑜安元年,将军顾氏登基,封林氏嫤钰为后,择多名闺秀入宫伴驾。 她还是皇后,只是夜夜笙歌恩宠不断的景仁宫,如今却是长年无人前来。 她有些怀疑自己是否做错,直到她再次见到了他。 他眼中厌恶之色浓烈,怀中搂着妖娆多姿的女子,她呆滞,全然不知他来景仁宫只是为了告诉她,她如今乃废后,当入冷宫。 直到她被侍卫拉走,他眼中都不曾有过怜悯。 240.永乐十年,那是我第一次望见皇兄。 见我白手绢落地,他弯腰,拾起。 ”meimei,给。”音润似玉。 我莞尔一笑,轻轻接过他手里的手绢,手指触碰,一阵颤栗传身。 ”谢谢,皇兄。”悠冷的语调。 却是这一遇误我终生年华。 皇兄常是寻我,吟诗挥画,于那墨阁。我与他起弦风雅,无双韶华。 永乐十五年,仲秋,长德太后薨。 举国同丧,白灯高挂。 我只觉到冷,冷得孤独,冷得害怕,冷得无依无靠。 猛然间,肩头传来些许暖意,温暖的臂弯轻轻环绕住我。我征住,转身望去,见他温润的笑容。 ”别难过,还有我在。”他薄唇轻启,双臂似搂得更为用力,令我心安。 ”皇兄。” 那一刻,我再也是抑制不住泪珠,若似泉涌。 他捧起我的脸,垂眸望我,眼中蕴着一种说不出的迷离。 ”阿素,别皱眉,我会心疼。” 奇异的感觉闪过全身,从耳根到脸颊,发烫。 月光下,女子依偎于男子肩头,微微一笑,很倾城。 永乐二十年,朝中政变,墨皇驾崩。 皇兄执政,我不顾众人目光,为兄辩解,祝他稳坐皇位。 ”婉儿,上次本宫与你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抿口清茶,勾起如此嘲讽的冷笑,当然,嘲讽的是我自己。 ”婉儿愿嫁与陛下,为陛下尽忠。”女子对答得体,端端大方。 ”很好,那下去吧。” 我拂袖一挥,心累得已无力应付奉承尔虞。多么可笑,我如此爱他,却也如此尽心为他寻觅良人。 只还记得那晚,他的那句”你我,乃兄妹,不可能。” 若 似利刀划痕,深入骨髓般疼痛。 ”看,我为你寻来了多好的良人,丞相之女,应该就能助你帝位更稳了吧”我自亦笑得荒凉,倚靠在椅上,蓦然,一滴泪也随之划落。 永乐二十五年,如今的我已是一个老姑娘了。二十还未出嫁。 而你却已是,嫔妃三千,儿女成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长安公主,秀色端庄,温雅得体。特赴于北国和亲。钦此!”老太监尖声尖细的念着皇诏。 我恭敬的接过圣旨,平静的看不出喜或悲哀。 圣旨放于手中,只觉得重若千斤,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他终是要抛弃了我吗?又或者是发挥我那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城上,远远的,我望见他,他也望见了我。 嘴唇好似在说些什么,可我并不能听见。 隐约间,见他口型。 他说,阿素,后会无期了。 ”是啊,后会……无期了。”我笑得明媚粲然,搭着宫女的手踏入了花轿。 衾头初盖,遮住了我泪水浸湿的红妆。 终是死心了。 如此便放你自由,不见不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