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校场密谈,暗细作偷放雪油
校场后面有间专供士兵抄练休息的休憩室,武蛮林钩和纵队其余女兵便被安排在此,慕北陵则跟在凌燕身后,站在校场上剩下的三十三辆运粮车前。 晨光破晓,天现耒阳,冬夜阴霾被阳光一扫即空,光芒洒下,旗帜迎风招扬,又一暖晴冬日。 凌燕望着运粮车铮铮出神,黑色燃痕似在昭示昨夜凶险,慕北陵在侧静立,她不开口他便也无话。校场周围有士兵走过,都行色匆匆,没人敢指指点点。 良久凌燕方才开口道:“昨天晚上,谢谢你。” 慕北陵道:“没什么好谢的,我也是押运队的人,只是履行分内事而已。” 凌燕兀自道:“要不是你切断火势,恐怕这些也保不住。”忽又问道:“你知道这是我第几次出任务吗?” 慕北陵不语。 凌燕默念几息道:“第二十三次出任务。”又问:“巾帼纵队一队是公认的老大,知道为什么我能当上一小队的队长吗?”不待慕北陵回答继续道:“因为我二十二次任务都圆满完成,从未失手过一次。” 慕北陵叹道:“这次也不算失手。” 凌燕道:“不算失手算什么?” 慕北陵抿嘴摇头。 凌燕深吸口气,自知失态,整理心情后问道:“昨夜你问我运的是粮草还是火油,可是发现什么?” 慕北陵摇头道:“那倒没有,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凌燕道:“具体说说。” 慕北陵略思分许,道:“你不觉得火势窜的太快?若是普通粮草,不说会不会烧的那么猛,相信绝对不会窜那么快,十七车,加起来长度超过半里,只用半刻钟就完全被烧,而且我观昨夜刮的东南风向,我们是向东而行,风力虽有助火势,却不是主因。” 凌燕道:“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纵火?” 慕北陵道“不排除这个可能性。” 凌燕道:“不可能,我的兵都是千里挑一,首先考察的就是忠心度,绝不可能做这种事。” 慕北陵瘪嘴不言,心想:“这年头你还信什么忠心考察,不知是你傻还是我孤陋寡言。” 凌燕忽道:“王坚的人?”转念一想,又摇头道:“也不对,他们是从我们出城的时候才跟上,被袭时都抓人,应该不是他们。”言至于此,凌燕越想越乱,转而看慕北陵道:“你觉得是谁?” 慕北陵走至粮草前,捻起一撮粮食放在鼻前闻了闻,又换至另一方,捻一小撮闻了闻,隐约可闻到淡淡油气,他道:“我谁也不觉得,不过粮草应该有问题。” 凌燕惊道:“粮草?”旋即学他捻起一撮放到鼻前,顿时怒道:“油味?是火油?” 慕北陵摇头道:“是油不假,不过不是火油。这粮草是哪里来的。” 凌燕愣道:“什么哪里来的,从征粮处来的啊,你和我一起去的啊。”言及于此突又凝目道:“你是说老魏?” 慕北陵想笑,却强忍笑意,扶了扶额头道:“我们先不牵扯他人,只分析可能的情况。” 凌燕呆呆点头。 慕北陵道:“粮草有油气,这是事实,三万石的粮草如果在征粮处就有油味,味道必定极重,那么我们昨天不可能不发现。不过昨天我们并没有闻到异味,意味着粮草那时没被动手脚。” 又道:“然后出城遇到王坚,那时他们走的是队伍末端,而且到遇袭时,只有王坚上前来过一次,然后他们就去抓人。那个时候火势已起,蔓延的很快。” 凌燕细听他分析。 再道:“有此看来,如果有人在粮草动手脚,只能是从遇到王坚,到鹰嘴崖的这段路程,你想想这期间谁最有机会动手,而且还不容易被发现?” 凌燕仔细咂摸这番话,黛眉逐渐蹙起,虽然不愿意说出来,但依然咬牙道:“我们纵队的人,最有机会动手。”随即又想辩解道:“这只是你的推测而已,事实是不是这样,现在还无从说起。” 慕北陵失笑道:“确实只是我的猜测,到底是不是纵队里的人,只有凌教自己斟酌了。”言罢继续查看其它粮草,留凌燕独自斟酌。 三十三车粮草一字堆开似一个个小山包,就算挨个查看也要花费大半个时辰,慕北陵走回来时凌燕已不似之前纠结,凌燕见他过来,便道:“又发现什么线索没?” 慕北陵伸出食指尖,指尖上有米粒大小的白色颗粒,他以拇指碾压,既成粉末,说道:“你闻闻这个。” 凌燕凑鼻过来细嗅,瞬间沉道:“油味,这是什么东西?” 慕北陵用纸将粉末小心包起,交给凌燕,道:“我们山上有种东西叫雪油,米粒大小,是用石粉,硝油混合制成,用来辅助点火。雪上长年湿润,有这东西加上火折子能很快点火。” 凌燕收好粉末,道:“有人用这个让火势变猛?你在哪里发现的?” 慕北陵点头道:“应该每袋粮食里都有,只是这个恰好被我发现。” 凌燕道:“看来这人真是处心积虑啊,在我眼皮子低下耍花招,看老娘不把你揪出来。” 慕北陵道:“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你之前不是说这次只是行军拉练吗?为何会有人烧粮草,再说鹰嘴崖上面的人又是谁?若非要查也只能暗查。” 凌燕道:“说的也是。” 两人交谈间,校场入口处有两队士兵整齐跑步进来,皆为女兵,着粉甲,凌燕一看便知是孙玉英到来,小跑迎上去。 孙玉英翻身下马,面色颇有些难看,凌燕慕北陵抱拳叫声:“将军。”孙玉英摆摆手,直接道:“事情我已经听王坚说起,说说你们的看法。” 凌燕瞄了眼慕北陵,见慕北陵闭眼不谈,便将刚收好的雪油递给孙玉英,又将二人推测据实上报。 孙玉英听完,细嗅雪油,道:“慕北陵说的没错,此事只能暗查,不能打草惊蛇,如果真是纵队里出了细作,务必以最快时间揪出来,否则后患无穷。” 凌燕道“是”,又说:“将军,此次是属下失职,甘愿受罚。” 孙玉英道:“你虽有失职,也只是管理失职,这种事情就算是我,也不一定预料得到。就着你尽快揪出偷放雪油的人,将功补过吧。” 凌燕道:“谢将军。”踟蹰些许,小声道:“将军,那这粮草。” 孙玉英凝眉道:“这才是我过来的主要目的。” 慕北陵挑眉,忽道:“真要打仗了?” 孙玉英瞥他一眼,没有避讳道:“不是打仗,不过也差不多。” 凌燕急道:“请将军明示。” 孙玉英道:“据漠北朝的探子来报,漠北朝这段时日正往边陲增兵,有做战前准备的迹象,所以昨日军部传令,我们火营和山营进驻扶苏关,由火营做先遣部队,从扶苏关推进五十里安营扎寨,以防不测,这些粮草会被运到那里去。只是连我也没想到在关内就出事了。” 慕北陵道:“三万石粮草,可维持火营一个月,眼下少了三分之一,最多维持二十日。从关内至关外五十里,再加上此去扶苏城的八十里,共一百三十里,二十日的时间足够再运粮草来,应该没有多大问题。” 孙玉英道:“你算的倒准,不过现在扶苏城里已经没有粮食可征,要想补齐损失的粮草,就只能去就近的尚城。” 凌燕道:“尚城离我们有八百多里,如果加上辎重,二十日铁定无法来回。” 孙玉英道:“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这次粮草是在我们巾帼纵队折损的,也必须是我们纵队补齐。否则延误战事,我也只有被军法处置。”说到此,孙玉英陡然提高声调道:“凌燕。” 凌燕挺身立定,抱拳道:“属下在。” 孙玉英道:“给你半个月的时间,务必从尚城运来粮草,要是耽误一个时辰,自行去军法处领罚。” 凌燕厉声道:“属下领命。” 孙玉英拍了拍凌燕肩膀道:“这次只能辛苦你了,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人,物,兵刃,只要我能给你的,都提供给你。”有了这次火烧粮草之事,孙玉英也不敢怠慢。 凌燕沉思几息,指着慕北陵道:“能不能让他跟着我。” 慕北陵傻眼道:“我跟去做什么?” 孙玉英也说:“他不行,之后他还有其他安排。” 凌燕道:“那就让那个武蛮跟我去。” 慕北陵哭笑不得,心道:“这女人怎么要不到我,就要蛮子,以蛮子的性格跟着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于是正想再拒绝时,孙玉英却先替他应下:“行,就让武蛮跟你去。” 慕北陵道:“蛮子是我第七小队的人,而且他……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 孙玉英道:“只是让他跟着凌燕,半月就回来,没什么不行的。” 见孙玉英定下,慕北陵不好再拒绝,只能暗道:“蛮子,你可不能给老子丢人啊。” 孙玉英再道:“你马上出发,这次我让阮琳的三小队琦玉的六小队和你一起去,一路上也有照应。” 凌燕回道:“是。”便领命走开。 孙玉英回头,换上笑容说道:“怎么?还舍不得你那个蛮子兄弟。” 慕北陵苦笑道:“没什么舍不得,只是怕没我的约束他会惹出乱子。” 孙玉英丢下一个哼笑,转身兀自呢喃道:“太老实的兵有什么意思。”又说:“你休整半日,傍晚火营会在此集结,到时候就由你随军押运粮草。” 慕北陵听得疑惑,追上问道:“什么叫我随军押运粮草?就我一个人?” 孙玉英笑道:“不是还有林钩吗?” 慕北陵无语:“就两个人? 孙玉英挑眉道:“怎么?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