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节俭俊阿郎
沈劲见阮家又送了一批粮,便担心阮家手头拮据,忙来敦亲睦邻。可他已经十三,阮容去他家好说,他却不能直奔阮家后宅。只好拜托自家那个不太靠谱的阿母去看阿容,自己去见阮恒。 “阿叔,我家粮食还没卖完,你让人去取就好。”沈劲刚进书房,就小大人似的表明来意,生怕阮恒不信,急忙解释:“阿叔放心,平日我只是节俭,不是吝啬。” 沈劲是个相当节俭的人,随便说个事吧,纸墨笔砚一项。沈家绝对是离庄首富,又只有沈劲一个人用笔墨纸砚。可平时里沈劲只拿沙盘练字,美其名曰:节俭是种美德。每每执笔,每个字,每一笔他都写得相当认真。所以,沈劲但凡落在纸上的字,皆尽善尽美。 阮恒望着跪坐在自己面前俊俏的少年郎,笑道:“好了,我懂。放心,暂时用不到你家的粮。缺的时候,我会让人去取。”末了,关心地问了句:“你留粮做什么?” 沈劲认真作答:“今年丰收,地价很高,拿粮换田有些亏。我家不缺钱使,就想把粮留一留,待来年青黄不接时,能多卖点。” 阳羡第一收的季节在夏七月,所以,每年冬十一月至次年七月,这期间是没有收成的。这事谁都知道,屯粮的人也有,十三岁的沈劲能想到这个,阮恒自叹弗如。当家这两年,沈劲的眼光、想法一等一的,至少庶务上很厉害,直追他的父兄。此外,沈劲的书读得 这等人才,若是生在士族,不及弱冠,定能名满天下。可惜生在农家,还无父,无家族。 “阿劲,眼下得闲,别忘记温书练字。” 沈劲恭敬道:“是,劲谨记阿叔教诲。” 后宅,沈母威名赫赫,左小午战战兢兢,逮准机会溜了。她前脚走,沈母就问阮容:“阿容,你很生她的气?”一边问,一面往外看。一副阮容点个头,她就冲出去揍左小午的架势。 “没,就是有点不舒服。”阮容闷声道。 沈母有要任在身,挥舞着拳头,尊尊教诲:“不舒服?走,我们揍她去。你要记得,谁惹你生气,你就揍谁,自己心里舒坦最重要。” 阮容“噗嗤”一笑,托腮道:“伯母,你们大人怎么按照自己的喜好对待儿女?我阿母这样,你也是。你们不知道的是,你们的言行我们做儿女的看得见噢。想要学谁,我们会有自己的主意。” 沈母点头,她儿子就很有主意,于是问阮容:“那阿容现在想做什么?” “练武?” “这个我可以陪你!” 沈劲不可置信地望着沈母,牙齿咯咯响了好久,最终咬牙道:“所以,阿母就和阿容练了半天的拳脚?” 见沈母点头,沈劲气了个半死,又顾忌孝道,只好忍着,把白玉般的脸颊硬憋成熟虾。 沈母劝儿子:“儿啊,你放心。阿容有心情跟我练功夫,定然没什么大碍。年很快就过完了,不信,到时候你自己问阿容。” 别无他法,沈劲嘟囔了句“还有月余呢”,也就算了。 没几日,阮家如阮母所料,乱成了一团。阮恒怎么可能会管家嘛,就这几日下来,阮家上下二十几口人,不是今儿这个吵,就是明儿厨房的rou粮不见了;不是这个来说没发新衣,就是厨子来要钱买菜…… 阮母适时提出北上求救于周札,阮恒不肯,阮母哭个不停。家里好生闹腾,阮言迷茫地看着父母;阮洛惜字如金,对这些视而不见。思前向后,阮容拍案而起:“我来管家!” 阮恒想到沈劲能力不弱,早就想吱声了,没好意思。这下换幺女管家,就算幺女不会,沈劲也能搭把手。因此,他果断让出了掌家权。 管家权到手后,阮容这边就愁上了,她也不会啊!毫无疑问,她得拜师去。左家人口众多,正可以参考,但她刚和左小午绝交,不好意思去问。最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来沈家学艺来了。 “管家啊。”沈母一听阮容的请求,黑溜溜的眼球滴溜溜地转个不停,耐性神马的,她最不擅长了!沈母红着脸道:“咳咳!阿容啊,那什么,沈家不买奴仆,不是没钱,也不是阿劲节俭,而是我不会管呢。” 望着阮容失望的小脸,阮母忆起万能儿子,立即拍着胸脯道:“你放心!阿劲人聪明,又常和人打交道,他肯定有法子的。你且等等,他应该快回来了。” 今天是腊月二十,快到旦日了。沈劲一大早起来,赶着牛车挨家挨户给雇农送年礼了。 “天这么冷,阿伯回去吧。” 从最后一户人家出来,身后响起老人的叹息:“多好的阿郎,可惜生母是个胡人,唉——”
沈劲抬头望了望阴沉沉的天,裹紧了冬衣,搓了搓手,驾着牛车朝家赶。穿过前堂,沈劲见阮容立于自家廊下,忙快步上前,将阮容上下打量了几番,颇为心疼道:“阿容,你瘦了好多!” 阮容低首,看了看自己那被冬衣裹得鼓鼓囊囊的身子,不知他是从哪里看出自己瘦了。不过,却认真点头道:“嗯,我也这么觉得。所以,午饭在沈家就多用了些。喝了一碗鱼羹,吃了两块糊饼,阿劲兄不会嫌我用得多吧?” 沈劲见她有心说笑,还能吃得下东西,便知她确实没受粮困影响,这才放下心来,有了笑意,道:“你天天来,我也不会嫌多!还有吃的吗?我还没吃呢。” 热乎乎地鱼羹进肚,沈劲又啃了两块糊饼,这才询问阮容来意。 “没事我就不能来了?”阮容嘟着嘴巴,偏要找事。 “真没事?”沈劲不信。他那个名义上的师父,看着好说话,其实很难整呢~ “当然有事!” 阮容忙把来意说明,听完,沈劲年少的脸庞上笑意涌现。自己未来小妻子(虽然是他自己认定的),已经要学管家了,他必须教! “我们根据实际米粮,仿律法写个家规约束仆妇。另外,近日之事,乃是人心浮动的表现。那些仆人锦衣玉食了这么多年,一时间会有些不忿。但凡闹事的,立刻将他发卖。” 阮容长长的睫毛眨啊眨,满脸疑惑,这个家规要怎么来写? 沈劲见她不明,沉吟了一下,求救的目光投向沈母。沈母会意,立即起身:“管家我不行,天冷得紧,我给你们熬点热汤去。”说着,麻利起身,眨眼消失在屋内。 沈劲来不及阻拦,只能望着沈母的背影感叹:阿母,儿本无此意!算了,阿容一年大似一年,他们已很少独处了。沈劲跟着起身,对阮容道:“你随我去书房,我写出来,再细细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