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来自异界的请求
『真是忙碌的一天啊！』 『哈哈，都怪你主动去惹那些商人，人家肯定拿出真本事跟你抗衡啦！』 『多亏了他们，我今天大开眼界了。』 『哦？你就这么开心吗？』 依仗少女的膝盖躺下，呼吸带有清香味道的空气，以渗露着阳光的绿叶作背景，再配以闪耀七色光彩的美丽微笑，当如诗如画的景象融合反映到脑海的时候，着实让人有种活在梦幻的感觉。 但是，如果结合创造当下情景的前因后果，这一切又显得多么的遥远和真实。 『是啊，我很开心，因为有你一直在身边嘛。』 『我看你呀有点开心过头啦，都快忘记午后的魔法训练课了。』 『别这么苛刻，只要我能够持续提高精神集中力，自然就会悟出更高层的魔法力量。』 高斯说着说着便闭上眼睛，然后继续说道： 『说起来，丝特拉你是怎么训练才能掌握高端魔法技术的？有没有窍门？』 『哪里有什么窍门，还不是和你一样多练习多思考，只是……』丝特拉下意识停顿下来，抬头望向远方的树林。 无人的魔法训练场依旧平和寂静，完全没有一丝外来者的气息，只有二人的话语随风飘散，为这个平静地方带来气息波动。 『只是？』 『只是……其实，并非是我自身的魔法水平有多么厉害，而是艾尔多拉都给予了我更多的支撑力量。』 『真的假的？艾尔多拉都就这么特别？』高斯觉得回答很新奇，但依然紧闭眼睛，根本没发现丝特拉有点忧伤的神情。 『嗯，对我……不，应该说对所有异界人而言，艾尔多拉都是个非常特别的地方，这里弥漫着和异界完全不同的魔法氛围，只要向世界投以想象力，就会实现无穷无尽无限的可能。』 『我不明白……假如艾尔多拉都像你说的那般神奇，那我的魔法水平也……』 『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感觉到进入艾尔多拉都以后整个人好像变轻了，以前很难实现的魔法变得很容易释放，包括飞翔也是，连我自己也很吃惊。』 『这么说，莫非是环境不同导致魔法能量产生差异？』 『大概是吧，事实上，在异界那边魔法只是少数人的专利，一般人根本做不到利用魔法来生活工作，像艾尔多拉都这样遍地开花实在是无法想象的。』 『不过你还是做到了随心所欲释放魔法，真厉害！』 『这是很正常的，因为我从小就指定为魔——魔法使，专门掌控「风」系统的魔法，所以有条件进行学习锻炼。』 『虽然有条件学习锻炼，但也得有足够领悟力才能够提高水平。说起来，遇见你还真是缘分好运气，丝特拉你可能不知道，艾尔多拉都历史完全没有记载到高层次的「风」魔法记录，一切都只能靠自己摸索，哈哈！幸好我有你在身边！』 『呵呵，我只是稍微有点，体会，而已……』 也许是勾起了异界的回忆，丝特拉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完最后一个字便陷入了短暂沉思，不过已经无所谓了，高斯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然而遗憾的是，对方字里行间所带的情感并没有被解读出来。 终于，这个大男孩从少女的膝盖蹦跳起来了，只见他拍一拍衣装，随之大声一喝： 『我懂了！』 那一刻，他的背影变得异常高大稳重，简直就连太阳光辉都能完全遮盖掉，而坐在阴影处的丝特拉，身上的光芒几乎都被尽数吸收了。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在丝特拉不明所以一面疑惑的时候，那个大男孩猛地一转身，呈现出最自信的成熟目光，刹那间，眼前人仿佛瞬间长大成为了可靠而又富有魅力的大男人。 『来！站起来！』高斯很少在独处时主动接触女孩，可这一次，他直接手把手将丝特拉从草地上拖起来。 『怎、怎么了？啊！』 丝特拉还没反应过来，高斯已经把胸前的外套纽扣悉数解开，然后将少女双手环抱在自己身上！ 『帮我脱掉衣服吧，丝特拉。』 『你说什么！』 『快点啊！我要尝试下刚刚想到的组合魔法！』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尽管剧烈跳动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可是，男人的体温依旧让少女脸蛋浮现起红晕。与此同时，正因为有机会亲手触摸到高斯的结实身躯，丝特拉才知道这个男人确实为提升自己付出了巨大努力。 拌下镶有瑰丽宝石的披肩，再给袖口的扎带松绑，最后拆开后背与皮衣相连的扣子，华贵的领主外套终于被丝特拉完全拿下来了。然而，这仅仅是整个脱衣过程的开始而已，接下来，她还得慢慢对付高斯内层皮衣的皮带纽扣，要是没有高斯指导解释，普通人还真不知道如何解下领主着装呢。 按照高斯的说法，这身服饰必须要两位女仆花上好一阵子才能穿好，之所以要花大力气做这件事，完全是出于对领主身份的彰显。俗语说『人靠衣装』，出现在大众面前的高斯领主无论何时何地都得保持服饰造型稳固，因而在内层衣服做了大量固定措施，即使再不情愿，但规则就是规则，要外自由活动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看来，领主这份差事也不好做。』 『嗯——不过呢，什么差事都得有人去做才行啊。』 『呵呵，现在你把外套都脱了，不想当下去了吗？』 『哈哈！偶尔放肆一下嘛！』 只剩下一件白色衬衣和深色长裤的高斯连续弹跳几下，好像在庆祝解除了全身束缚，那时候，他的成熟光环渐渐褪去了，又再回到那个熟悉的大男孩形象。 『丝特拉，还是你说得对，身体变轻以后力气都往身上涌呢！』 『真的吗？那魔法力量……』丝特拉下意识看了一下高斯脱掉的厚重外套，会心一笑。 『认真看清楚咯，这是我想出来的新魔法招式。』 经过这一个月来的锻炼，高斯已经掌握了高效率灵活的魔法施放技巧，他不再需要念读繁琐的咒语不需要长时间聚集魔法能量，问题是，如何将这些技术转化为真正的实战技巧？ 只见高斯缓缓地放下双手，再闭上眼睛深呼吸冬日的冷空气，此时此刻，丝特拉也感觉到周边环境起了变化——凉风不再自然流动，而是纷纷向高斯的身体汇集，他把自身当成了魔法容器，皮肤毛发渐渐染上冰冷的色彩，手心也慢慢产生出雪白结晶，明显是施放冰霜类魔法的架势。 从不远处看过去，环绕在高斯四周的寒冷气息令视野渐渐模糊起来，若隐若现的人影开始缓慢移动，时而露出冷艳的寒光时而蒙蔽住冰霜环绕的十指凶器，当外界眼光努力搜寻雾中目标的时候，轻轻游动的冷雾忽然如强风般突进！ 那不是一般人的冲刺速度，而是超越了rou眼追踪的突袭！区区训练场哪里容得下这般犀利的突进，电光火石之间高斯已经撞上了训练场的外围树木，说时迟那时快，其双手猛地往前方一挥动，极寒刺骨的气雾伴随着『喝』的一声瞬间淹没掉前方一整片范围！眼前的世界俨然成了一个冰封结界！ 原以为这只是单纯的突进冻结魔法，哪知道高斯竟然毫不停顿再次挥舞双手！现场残留的冰凌碎块即时被灼热火光点亮了！ 『天哪！』丝特拉全神贯注目睹了全过程，根本无法相信这冰火魔法居然同时爆发。 高斯没有喊出任何声音，不过，他的行动比喊话更有威势！手起手落，施法者每一次完成投掷的动作，冰封的树木就受到近十次的火矢轰击，且不论单发魔法火矢威力大小，单是那痛打落水狗的战法已经足够令人激动了！ 谁都看不清魔法火矢究竟轰出多少发，只知道假想的敌人被轰得千疮百孔，零星火苗在燃烧，残余冰块刺痛着躯体，唯有浸透全身的水流在安慰伤者。 但是，魔法进攻还没完呢！ 短暂停顿片刻的高斯再一次提起五指，淡定自若地冷笑一声，那一笑，简直就像死神审判罪人似的毫无怜惜…… 晴朗的天际，忽然划出一发闪电雷鸣，轰隆之声划破长空直冲地面，霎时间盖过了视觉听觉！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繁盛的树木已经化为一堆焦炭，徐徐升起的硝烟宣告这场『战斗』完全胜利了。 胜利者高斯长长地松了口气，终于可以流露出满意的表情： 『嗯！大概——就是这样了！』 他为何不自傲？他配得上自傲啊！见证了全程的丝特拉献上最热烈掌声，她想特别祝贺这个男人，可所有祝贺的话语来到咽喉都退回去了，因为任何语言也无法表达她此时此刻的欢喜心情。 从冰封敌人到魔法火矢轰击，一眼看过去好像有点矛盾，实际上，那是为了把敌人要害处的冰块融化掉，让水流得以进入体内，最后以闪电雷鸣沿着流水对全身进行致命打击！虽然以上这些全是中低级的战斗魔法，不过它们组合起来的威力实在是无与伦比啊！最重要的是，这样的连续打击要比单发强力大魔法更加具有实战价值。 二人快步接近手握着手靠在一起，双方都想到了如何跟眼前人分享现在的喜悦，高斯把眼光转向自己创造的『战果』准备诉说心路历程，丝特拉却趁其不备凑到脸边说了一句： 『这是送给你的胜利女神之吻。』 她的吻很轻很轻，正如那轻轻的祝贺转瞬即逝，尽管如此，接受者心里仍然留下了深深的烙印，脸上的吻痕感觉很深很深…… 时光流逝仿佛停止了似的，高斯呆呆地望着丝特拉淡雅的红唇，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但是，你我双方深情对视着却没感到有一丝半点尴尬，相反，一股有别于以往的情感在朦胧之中渐渐浮现出来，最终冲破了静默的时光。 『哈哈哈哈哈哈！』 自相识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发出这样至真至诚的欢快笑声，没有任何多余杂念，只有年轻人之间的理解和欣赏。 『你真是太厉害了，竟然能想到这种魔法战法！』 『全靠你一言惊醒的嘛！』 『哈哈！真的吗？那你要怎么答谢我呀？』 『当然要答谢！请问您有什么要求呢？丝特拉大人！』 『这样啊……』丝特拉眼睛一转，调皮地笑道：『我命令你，从现在开始我和你角色反转，我是高斯！你是丝特拉！』 『怎、怎么能这样！』高斯居然回应一副可怜的样子。 神气的丝特拉双手叉腰居高临下，继续把调皮戏演下去：『不行不行！今天你出尽风头了，我一定要你在这里换上女孩子衣服，然后看我也来表演魔法！』 『就算你这么说，可哪里找女孩子衣服啊？』 『我俩的外套交换不就可以了吗？来吧来吧！一定很有趣哦！』 『强人所难啊！我一个男人怎么穿得下你的外套？』 『你披着就可以啦，然后把膝盖给我当枕头，再慢慢重演那一幕。』 『呜呼！』 这对年轻男女互相追逐打打闹闹不亦乐乎，近乎于忘我境界，完全没察觉到外人一步一步接近的气息。 『披上吧披上吧！』 『哎呀呀，我的天哪！』 透过少女桃红色的薄丝外套，高斯突然发现树林闪出一双威严的眼睛！紧接着便是凌驾于领主之上的强大气场，整个环境顿时受其压制陷入一片沉寂，就连心跳声都迅速消退了。 那个人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他不仅仅搅和了欢快气氛，还带来了严肃的质问： 『高斯领主，你在做什么呢。』 此话听似质问实际上却是责备，而且是罕见的严厉责备！带着愤怒的话语经过空气被吸入体内以后，在场数人就只有高斯敢于保持直立，他把身体拦在丝特拉前面，与正面的詹姆斯·霍夫曼形成对立之势。 那时候，丝特拉悄悄地往外探视，可就是这么一丁点的眼光交接，吓得她再也不敢抬起头来。 美丽的少女在害怕，同时在为先前的耍弄举动忏悔，这下轮到高斯有点恼火了，不过，即使心生怒气他也只是眉头稍微动了一下而已。 『我？我可是在努力练习魔法啊。』他故作轻佻，试图扭转对方威势。 霍夫曼哪里在乎这种无聊的比拼，只把视线往高斯身上打量一番，随即回应道：『练习魔法用得着脱掉外套吗。』 依旧是似问非问的陈述，外人根本理解不了其用意，唯有高斯明白——他其实没给人任何解释机会，而是一步一步将人引导至失败错误的境地。 『霍夫曼你有所不知了，我脱掉外套是为了更好地施放魔法，要不我展示给你看看？』不能用语言对抗，一定要用事实才能击败对手。 『你说什么。』 『我说，让我把练习成果展示给你看看。』 『……』 高斯彻底摸清了霍夫曼的脾气，并且决心不给对方任何思考机会，眨眼之间，他就已经把魔法能量聚集在手心！完全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该发生的事终究是阻止不了，霍夫曼即使瞪大着眼睛也只能目送那个年轻的大男孩成长到另一境界： 『看着吧，这就是我迈克尔·高斯的魔法！』 话音刚落，只见高斯一鼓作气双手合十然后奋力往前一堆！手心的魔法能量立刻化作百发冰火箭矢向外发射，其扇形般攻势范围之广速度之锐利，近乎于百人拉弓齐射！更重要的是，如此猛攻并非仅有一发！ 此刻，高斯大幅度的动作既像打斗进攻又像防御自保，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把手一甩，便有二三十发魔法箭矢乘风出击，同时又有数道魔法利刃在身边回旋，堪称攻防一体！ 在众人见证下，这记特殊的魔法招式打出了足足二十次！如果放到真正的战争当中，其威力足以将百人队伍的阵型打散！ 可是，霍夫曼却对此不屑一顾： 『哼！不过是低级魔法的杂耍而已，你以为敌人都是些没穿盔甲没盾牌的傻瓜吗？』 『我早知道你会这么说！刚才只是热身罢了！继续看吧！』 这一次，高斯并不着急开始施法，因为他已经成功占据了『对话』主动权，如今只要拿出真实本领便可以『战胜』霍夫曼。 魔法凝聚力源于精神意志，而精神意志又基于充沛持久的体能，高斯下意识看看结实的胸口和臂膀，自信地轻笑一声。 「可要坚持住哦，我的身体！」 「高斯……」丝特拉默默地为他送上祝福，可就在此刻，熟悉的背影似乎起了变化。 明明只在不远处，眼前的景象却渐渐变得模糊扭曲，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当周边空气弥漫着阵阵热气的时候，丝特拉才明白到那是高端火元素魔法的前奏。 三、二、一！沉静良久的高斯突然把双手重重地按到草地上，大地随之传来剧烈震动，紧接着，深藏脚下的巨大石头竟然冲破泥土直奔天际！不仅如此，石头在冲出土地的一瞬间也跟着燃起地狱烈火，犹如天降陨石般给现场染上火红色！恐怖的高温扑面而来！ 此情此景继续演绎下去的话，那颗魔法陨石必定会重击地面大粉碎！到时候，这片土地肯定会化为火海寸草不生！可是，身处危险境地的高斯没有半点退却意图，依旧把目光集中于天上的陨石。 他在等待，并不是等待魔法能量聚集，而是等待陨石到达最高点转而掉落的时机！事实上，他早就把规条全部预算在心中——既不能随意毁坏自然环境，也不能让他人受到伤害。高斯有充足信心做到这一切，只因其双手早已紧握对应之策。 终于，在时机成熟之际，深藏的冷艳光芒破茧而出，它是多么的低调，低调得根本没被人察觉就把锋芒直接插入天上的陨石！那一瞬间，雷火相争爆发的光辉几近盖过日月星辰，没人知道它们的对抗究竟持续了多久，直到—— 轰隆隆隆隆隆！沉重的雷声于天地间长鸣，听者无不心感震撼，看者则是大为惊慌！ 『我的老天爷啊！』在场的随从护卫害怕得连忙抱头自保。 苍穹长空，竟然被无数陨石碎片遮盖了半边天！上天仿佛正在燃烧着塌下！别说一般人惶恐无助，就连霍夫曼也为此皱起眉头。 然而对高斯来说，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好戏上演！ 『喝！』怒吼之下，比天空中陨石碎片更恐怖的冰刺突然在高斯身边长出来！只需一眨眼功夫，那些坚硬冰刺已经长到几个人的身高，马上，便是冰火混战的压轴大戏！ 这时候已经没必要作精确瞄准，只需把相克的魔法往目标打过去就可以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简单纯粹，冰冻箭矢对抗小陨石，大型冰刺直接冲撞轰杀大块碎片，底层整片冰块阻隔掉漏网之鱼，与其说是攻防对垒，倒不如说是一场华丽的魔法表演。 先进攻，再进攻，最后还是以攻代守，高斯连续的火雷冰三大招可谓是把高等魔法师的特性完整发挥出来了，跟随霍夫曼而来的护卫无不目瞪口呆，不过更令他们惊讶的是—— 一个魔法师竟然有如此体力能耐！ 实在是太厉害了，尽管落下的陨石碎片没有被全部粉碎，可这并不妨碍高斯赢得护卫们至高的美誉，在他们看来，首席魔法大师的名号也许在不久以后就要易主了。 『哼！不过是三连发的高等魔法，而且是没取得完美成果的魔法。』霍夫曼依旧不屑一顾。 『哈哈，你可别妒忌啊，这可是我苦练的绝招。』 『有什么好妒忌的，我还替你担心怎么收拾烂摊子呢。』 『什么烂摊子？』 『高斯！糟糕了！你快看那边……』 丝特拉慌张的呼喊，再联合霍夫曼先前的话，高斯意识到事态不妥立刻回头一看，原本茂密的树林竟然面临着被大火吞噬之危！ 到底是谁放的火？刚一提出疑问，敏锐思维马上便回答道： 「那是陨石碎片造成的火灾！」 『快！快给我叫人来救火！』高斯立刻发出命令。 『遵命！』 『等等！先不要惊慌。』 『霍夫曼你要做什么啊！』 心急如焚加上不明所以，如今的高斯脑袋一片混乱不知所措，和镇定自若的霍夫曼形成鲜明对比，他俩之中谁更配当一方统帅，在场人自当有目共睹。 『高斯，远水救不了近火，你现在再去找救兵恐怕是来不及了……』 『我知道啊！可无论如何也得尽力阻止大火蔓延呀！』 『我倒是有个办法扑灭火苗，你难道没想到吗？』 『这……请霍夫曼师傅赐教！』 『好吧，你先想想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擅长的是什么，你有什么对应这种局面的办法。』 一言惊醒梦中人，高斯即刻想到了： 『对啊！我是高等法师，我有魔法！』 『嗯！那就把你身为高等法师的证明拿出来！』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默默地听着师徒二人对话的丝特拉虽然感觉到一丝丝不妙，却怎么也无法解出个中玄机，只能继续等待这场戏演到最后。 风，停止流动了，魔法训练场的自然氛围似乎在逐渐褪色，完全失去了它原本的『精气』。 可是，就在这个不合适的时机不合适的地方不合适的状态下，高斯仍然执起其尚存的精神体力，十指大开使劲大喊： 『霜寒雾气！』 这一次，天地没有回应他的期望，哪怕他祈求咒文一字不漏句句真诚，但冬日里的寒气却怎么也不听使唤，任凭大火继续肆虐。 高斯绝不会放弃，一而再再而三念出咒文仰天呼喊：『霜寒雾气！霜寒雾气！霜寒雾气！』 遗憾的是，这喊声听起来根本不具备统率天地灵气的力量…… 『使不出顶尖魔法是理所当然的，因为你把最重要的领主外袍脱下了。』 『什、什么？』 『霜寒雾气。』 听到后方有施法者出手相助，高斯下意识转身回头，就在那一刻，铺天盖地的寒风雪雾突然扑面而来！瞬间就把其人连同一方森林完全盖过了！出乎意料的情形令在场所有人大惊失色，唯独霍夫曼连眉毛也不曾动一下，在他的眼里，难道扑灭大火比领主的性命还重要吗？ 眼看着前方的世界一步一步被染成雪白色，丝特拉与到来的护卫不寒而栗，他们既为那个近在咫尺的男人感到恐惧，可心底处，又为当下最强的冰魔法感动。 这真是矛盾的想法啊。 随着时光慢慢流逝，由魔法产生的雾气终将陆续散去，只留下冰凌白雪覆盖的树林，星火硝烟自然是统统消失殆尽了。那么，处在这场风雪之中的人又如何呢？ 『霍夫曼你想杀死我吗！』高斯拨开身上的薄雪，怒气逼人。 『不敢不敢，我只是——帮你扑灭火焰而已。』 『你……！』 『头脑稍微冷静了吗？领主大人。』 『……！』 事实胜于雄辩，后发制人的霍夫曼完全赢了，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什么才是最强大的魔法。 阳光下，一位是全身上下闪耀着睿智光芒的大师，另一个则是片身孤影的落寞徒儿，单从表象上看来，谁更具威望不言而喻。当然，在真正的智者眼里，这种事情也就是个做给人看的幌子而已。 不过，却不得不做。 『领主大人，现在是冬季，您这样可是会着凉的。』任谁都没有想到，刚才威风八面的霍夫曼突然弯下身子给高斯拾起领主外套。 伸手接过属于自己的衣服，高斯大致明白到这是霍夫曼留给自己的面子，眼下这个男人虽然抢占了不少风头，可他总是能在关键一刻收起阵脚，不敢越雷池一步。为什么？ 『你们全都退回去城里吧，我要和霍夫曼先生继续切磋魔法。』高斯于是命令道。 『遵命！』 「高斯……」 丝特拉本想留下看到最后，可高斯却平淡微笑一下回绝了，让魔法训练场成为师徒二人单独交流的空间。 此时，空气中的魔法能量早已归于平静，只要稍稍触动下争斗意志，源源不断的力量便从心里徐徐升起，给双手带来微微的温热。 『霍夫曼，你没耍什么手段吧？』 『为何要这样说？』 『嗯——算了！』高斯眼睛一转，立刻改变了话题：『你到这里来应该是有话对我说吧？』 『是的，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倒是有另外一件事想和你商谈一下。』 『商谈？你是要说教吗？好好好，我就在这听着呢。』 毕竟是相处多年的师徒啊，高斯与霍夫曼之间早就形成非同一般的默契，既然如此，那也不需要再作客气之状了。 『高斯，你已经长大成人，所以我不会反对你和什么女孩交往，但是有一点请你记住……』 『记住什么？』 『你一定要记住——你迈克尔·高斯是奥睿金领地之主，在外人面前你必须得保持领主的样子，像今天这样脱下领主外套是绝对不能再发生的。』 『霍夫曼啊，丝特拉并不是外人，你们不是都赞成她和我交往吗？为什么偏偏就这外套不能拿下？』 『对，不能拿下，在没有得到王都那边的认可祝福之前，你们只有维持主客之礼。实话实说，即使结成了夫妻，在外你也不能放下至高无上的威严，无论是作为领主抑或魔法大师……』 『无论是作为领主抑或魔法大师……我看出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脱下这身衣装就无法使用最强的魔法。』 『没错，魔法大师的衣服不仅仅是为了彰显身份，它所作的装饰所描画的纹理其实是一种阵势，不但能给别人产生震慑力还能给自己感性的认知，越是强大的魔法，越需要强大的精神意志支撑，有时候，我们必须得依赖具体图腾来引导思想完成魔法效果，明白吗？』 霍夫曼认为，只要情理足够分量就能说服对方，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那个最熟悉的人心思早已飞向更远的前方。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一定要遵守这样的规则？霍夫曼你应该很清楚，越强大的魔法发动时间越长，且不说能不能把握住转瞬即逝的战机，那漫长的施法过程一旦被对手把握住，后果是很严重的。』 『是啊，这大概就是魔法师的宿命了，既容易杀死敌人又容易被敌人杀死，所以我们要习惯把生命交给团队，那才对得起你身上穿的衣服。』 真不敢相信，他在描述个人生死的时候竟然这么从容自若，简直就像和自己毫不相干似的！高斯有点忍不住了，下意识握紧手上的领主外套，质疑道： 『为什么？你已经不是无名的兵卒下人，怎么甘愿就这样牺牲自己？』 『高斯你搞错了，这不是能够称作「牺牲」的伟大事情，相反，它很平凡，只是一个魔法师应尽的义务而已。』 『义务？人死了就什么意义都没有了，你真觉得这种事是正确吗？』 『……是的。高斯你就这么害怕死亡？』 『去你的！』 高斯彻底愤怒了！执起领主外套就往地上重重地摔下去！那一刻，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氛围又被灰尘浑浊了，双方的分歧终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我绝对不会认同你的说法做法！』 『……』 『生死有命，如果上天执意要赐人死亡那我也无话可说！可这件衣服这些规则却是人创造出来的，为什么我们必须要接受他人的控制？哪怕生命都要用来为他人服务？』 『……』 『为什么！为什么我连寻求别样的生存道路也不可以？』 『……』 『究竟是什么东西逼得你不能向前走一步？你明明有能力做得更多更好，为什么就一定要遵守那些不合理的规则？告诉我啊！』 『……』 『为什么啊！告诉我为什么！』 面对那歇斯底里的质问，霍夫曼就是想回避也回避不了了，他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都得有个结局，否则的话，多年来投入的心血都将付诸东流，甚至会招致彻底的灭亡。人心之无常，那才是智者真正畏惧的。 事到如今，大概只有把事实全盘托出才能化解，可怎么开口表达清楚呢？迫在眉睫之际，脑海中模糊地浮现出一句话。 「高斯大人本来就有很不错的天赋，想象力丰富意志力十足，欠缺的只是高层魔法系统理论和更开阔的阅历而已。」 高斯一直想在魔法领域创造伟大成就，如果能够获得某些关键知识，他的情绪自然会稳定下来，魔法能力也会得到质的飞跃，最重要的是，到时候他也就可以理解这个国家背后的一切。 『你真的想知道为什么？』 『对！请告诉我！』 『好吧！虽然还早了一点，不过我想你应该可以理解……』 霍夫曼深呼吸一口气，神情变得无比严肃，看得出，在张开嘴巴之前他确实是好好斟酌了一番。 『听着，有一种力量……』不知怎的，他刚一开口又立刻停顿下来，只见其坚定的眼神稍稍动了一下，方才继续把话说完：『它超过了你对世间所有「力量」的认知，甚至可以说，超越了「力量」这个词语的含义。』 『什么力量？你害怕这个力量吗？』 『我敬佩它，因为它是「力量」之源，你我之所以能够自由自在使用魔法，全在于它的功劳。』 『什么？』 『我们所拥有的力量在它面前都是渺小的，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是腹中胎儿和母体的关系，不论你掌握多少力量，其实那都是母体给予你的，敢问你可以超越母体吗？』 从高斯的角度看过去，他非但理解不了霍夫曼的用意，恰恰相反，他倒是读出了言语之外的『暗示』，而那正正是他最不屑的『力量』。 『所谓「力量」，并不只是表面上的东西，魔法也一样，不但需要自身努力还必须获得正统传承，你明白了吗？高斯。』 『好像有点明白了，不过你所指的「力量」什么时候能让我看到呢？』 『这个嘛，三天……』霍夫曼又一次停顿了，而后改口说：『不，明天！明天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好！』 听到这话的时候，霍夫曼的严肃神情完全放开了，转而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在他看来，困局总算是化解了，无论高斯是否真的相信，至少他争取了解决分歧问题的时间和机会。 二人的心思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汇合在一起，可是细心想想，这番情景是不是有点似曾相识？ 『既然如此……』眼看大局已定，霍夫曼突然又拾起了惯常的威严：『高斯啊，我得给你一个忠告。』 『什么忠告？』 『我知道瓦伦丁小姐是非常漂亮的女孩子，但我还是要强调，你可别忘了自己的领主身份，凡事务必要考虑周全。』 『哦，原来是这件事，放心吧，我不会再随便解下外套的。』 『嗯！你明白就好！』 『好啦好啦，说够了，你先回去吧，我要留下来再练习一下魔法。』 『好的，那我先告辞了。』 一方留下一方离去。 离去者，何尝不想继续留守到最后；而留下者，其心之所想早已随风渐行渐远。 放眼当下，视界所到之处尽是被冰霜魔法冻结的树林，晶莹通透的冰挂尽管漂亮无比，可仔细琢磨下去，却是淡然无味转瞬即逝。这一切和那个人的说话风格极其相似——故作神秘，而后不了了之。 『霍夫曼啊，在你的眼里我高斯还是个能够一骗再骗的小孩吗？我已经二十三岁了，为什么不能像普通年轻人那样自在地活着？就因为我背负着领主的身份吗？』 『我想，我还没成熟到可以担当这样的重任，就让我任性一次，可以吗？』 高斯仰天问道，眼角处泛起了丝丝泪光。就在那时候，不知从何处突然刮起一阵寒风，轻轻抹去了脸上小小的泪珠…… 『什么腹中胎儿，什么母体，什么超越「力量」的力量，抱歉！我——不再奉陪了，霍夫曼！』 目光再次扫视冻结的树林，如今的高斯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了，他浑身上下散发出坚韧的强者气息，哪怕是沾上泥土尘埃的外套披挂到身上也丝毫不能阻其威武绽放。 是时候从这片土地毕业了，只见高斯十指一收一放然后把手一挥，随即一百八十度转身离开，那一刻，他是带着十足的自信： 『风。』 领主外套背后的披风随着转身动作飘荡在空中，久久没有落下。 刹那间，风云突变，天色由晴转阴，没人能够亲眼目睹这一怪异景象，却听闻平静的原野卷起了恐怖的呼啸风声，这一切来得极快，但又转瞬即逝。 大约过了一会儿，守在外围的卫兵闻讯赶到魔法训练场，定神一看，领主高斯早已不见影踪，只给大伙遗下一片挂着碎冰的树林，以及一道清扫落叶命令。 眼见于此，跟随高斯多年的卫兵不约而同感叹： 『真是个如风一样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