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狭路相逢
白色的雾霭薄薄的，像是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轻纱，笼罩着九月的大虎山，当地人还有闲情欣赏美丽的秋季，从这一天开始，他们连吃饭和生命都得不到保障，因为一伙从东洋来的魔鬼，无情的铁蹄破坏了富饶美丽的一切，包括人们的理想和幸福。 “妈呀！我不走了，打死也不走了。”二娃子把手里的轻机枪随随便便一丢，坐在树根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在二娃子的带领下，二十几个疲惫不堪的军人也稀里哗啦不分场合地点，不顾形象地倒下来。 费腾是这群残兵败将的领导者，他的身份是某集团军某师某团的排长，一个刚刚从保宁军校毕业，就被派到前线，半路上遭遇了日军飞机的狂轰滥炸，一个师六千多人伤亡过半，还活着的人四散逃走。 他们只是败兵溃勇中的一小部分人马，跟上级失去了联系，跑了整整一夜，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跟上级如何联系。 憋着一肚子气的费腾用杀人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的兵，一个排三十多人，还跟着他的只有这二十多个了，那些人去了哪儿，费腾也不清楚。 费腾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吓了一跳的他回头一看，原就在他们的前路上，五个穿着怪异军装的士兵端着枪，虎视眈眈看着他们。 说话的是一个穿着锃亮军靴的军官，听不懂他说的语言，但是胜利者的洋洋得意挂在军官的脸上。 稳稳挺直了身体，费腾掸了掸衣襟上的泥土，在他看来，一个军容不整的战士，不是一名合格的军人。 此时的费腾，思想里还带着军校生光芒四射的理想主义色彩和威武之气，经过一次惨败之后，他骨子里的热血被激发出来，看到耀武扬威的几个陌生的军人，心里明白了，这就是他们的敌人，也叫鬼子。 “放下枪，投降吧，皇军会给你们一条生路的。”一个穿着黑色对襟褂的男子从鬼子的身后站出来说道。 “汉jian。”费腾犀利的眼神眯了一下，这是最近几年来的流行词，一些极少数的人群以做汉jian为荣，他们狗苟蝇营，失去了灵魂，不顾人格和品格，只想着能在乱世中活下去，哪怕做一条披着人皮的狗。 费腾强压下心中的鄙夷和怒气，右手的手指一抬，指着那个鬼子军官说道：“你是军人，我也是军人，如果你让我投降，就要拿出军人的素质来，一个军人不会被吓倒的，也不会不战而降。” 汉jian诧异了一下，他跟在鬼子的身边，在中国人的面前就是无敌一般的存在，只有在鬼子的面前，他才是奴才，在中国人的面前就是王者，从来没有一个中国的军人敢跟鬼子叫板。 鬼子军官听了汉jian的翻译之后，不屑地一笑，说了几句话。 汉jian对费腾说道：“皇军说了，给你一个公平的机会，你们两个拼一下。”说完之后，汉jian急忙后退几步，他可不想被不长眼睛的刀枪碰伤了。 缓缓抽出背后的大刀，这把刀是费腾家传的，他的父亲是一个落魄的武师，给有钱人看家护院为生，他的爷爷以前是开镖局的，那个时候的社会盛行冷兵器，谁的功夫好，名气大，就能生活得滋润。 自从义和团失败之后，洋枪洋炮走俏，武功再高也怕一枪，武术时代渐渐没落了。 费腾上军校，也是想借着武力谋生，凭着一身武艺为国家效力。 鬼子军官抽出腰间的指挥刀，然后把刀鞘抽出来，随手扔在身后，汉jian赶紧拾起刀鞘，紧紧抱在怀里，比他家里的祖宗牌位更珍惜。 费腾右手持刀，左手四指并拢，摆了个姿势，眼睛盯着鬼子军官。 鬼子军官冷漠地笑着，拧了拧脖子，活动一下手脚，双手持刀，跟费腾的手法完全不同。 “嘿！”鬼子军官吐出一口浊气，身体腾空而起，恶狠狠扑向费腾，如泰山压顶一般。 “铛！”金属碰撞的声音让晨雾震颤了一下。 蹬蹬蹬……费腾退后三步，心胸间血气翻涌，差一点被震得当场吐血，暗暗吃惊，这个鬼子军官的力气好大。 不是费腾的力气不敌，而是他跑了一夜，连口水也没喝，十分力气只剩下一半，而且是单手持刀，鬼子军官是全身的力气全部用上了，费腾当然会被震退，落在下风。 鬼子军官后退一步，潇洒自然，对着费腾伸出右手的食指，慢慢摇了摇。 “再来。”费腾咬着牙，右腿用力在地面上蹬了一下，刀锋霍霍，夹带着撕开空气的风声，直取鬼子军官的项上人头。 “铛。”刀锋碰撞，火星四溅。 大刀被指挥刀挡开之后，半秒钟没有停留，斜斜一闪，眼睛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鬼子军官的脖子开始冒血。 原来，费腾被震退之后，心里已经有了想法，那就是他不能跟鬼子军官拼力气，第二次交锋的时候，费腾使了一招夜叉探海，冒着肋下空门暴露的机会割开鬼子军官的颈动脉，如果这一招稍微不慎，费腾的肚子就会被指挥刀刺穿，来一个前后透风凉。 费腾的身体犹如一阵风一般，丝毫没有停下来查看那个军官的死活，直扑剩下的四个鬼子。 两支代表着各自国家的军人狭路相逢，他们是天生的敌人，相遇之后，只有一方能活下来。 第一次杀人之后的费腾有一种爽感，从小腹间升腾起一股子冰冰凉凉的气息，他愈发冷静下来，使出全身的力气，狂奔十余米的距离，来到满脸惊讶的鬼子士兵的面前。 刀光一闪，鲜血喷溅，一个鬼子士兵的脖子开了一条足足有四厘米深的口子。 “啊——”惨叫声戛然而止。 “嘿！”一把刺刀对着费腾的左肋狠狠刺来，这个鬼子士兵的反应比较快，当然，也是刚刚死去的那个鬼子给他争取了一秒钟的反应时间，加上费腾跑过来，足足有三秒钟，他再不作出动作，就不配当一名军人。 费腾需要争取时间，哪怕是一秒钟都不敢耽搁，他和这些死里逃生的弟兄们能不能活着，就看他的了，哪怕拼了命，也要杀死鬼子的士兵。 深深吸了口气，费腾的身体微微偏转，刺刀从左肋下走空，把费腾的军服挑开一个大口子，与此同时，大刀生生从鬼子兵的小腹穿进去。 “哗！”鲜血染红了费腾的右臂，手心里滑腻腻的，几乎握不住刀把。 当机立断，费腾没抽出那把刀来，右手在干净的裤子上擦一下，顺手抓住马上就要落地的三八步枪前端，一脚把还在垂死挣扎的鬼子兵踢开。 顺过步枪，随手拉开枪栓，顶上子弹，对着不到一米远的另外一个鬼子的脑袋开了一枪，那个鬼子的枪口也对准了费腾，只差手指轻轻一勾的瞬间，费腾就会在此时此地光荣殉国，鬼子的动作晚了半秒钟，这是生与死的距离。 “哒哒哒……”一阵机枪点射，为这一次战斗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开枪的正是机枪射手二娃子。 “你差一点打死了我。”费腾惊出一身的冷汗，机枪子弹刚才就从他的身边掠过，干掉了剩下的那个鬼子兵。 “放心吧，咱的子弹会拐弯，躲着排长走。”二娃子吹了个口哨，洋洋得意地吹嘘道。 “别杀我！”汉jian目瞪口呆，还没从战斗中醒悟过来，就发出求饶的声音。 费腾一屁股坐在草地上，然后看着白色的天空，他全身瘫软，提不起一丝丝的力气，眼神茫然地看着晨雾，只觉得刚才那一刻距离死亡那么那么近，只要做错一个动作，晚一秒钟，他就看不到太阳了。 “狗屁！”费腾在心里对着自己骂道：“没死也看不到太阳。” 剩下的事，战士们都做了，把汉jian捆绑起来，搜寻死去鬼子的身体，收缴他们的武器等等。 “喝点水吧。”一个军用水壶递过来。 是那个机枪射手二娃子，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嘻嘻的表情，没肝没肺的样子让费腾的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