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定亲
惜春房里,各人也都有着各人的心思,迎春自然为惜春高兴,独孤策的才貌人品,都是上上之选,惜春能得这样一位佳婿,日后终生有靠。 探春心中则不免含酸,她向来是个聪慧之人,想到长孙氏定然是嫌弃她和迎春是庶女,这才为独孤策求娶惜春,至于李纨,王熙凤两个做嫂子的,自然只是跟着凑热闹。 王熙凤想来是个能凑趣的促狭人,眼见惜春羞红了脸,更是言语无忌,道:“这便好了,连咱们家的四姑娘如今都要订了亲,来日凤冠霞帔,风风光光出嫁,到了汝阳郡公府上,要做那正牌的夫人。” 李纨见王熙凤说的不像话,笑斥道:“你这促狭鬼,四姑娘哪能禁得起你这般取笑,还不赶紧着闭了嘴,仔细把四姑娘惹恼了,有你的好看!” 王熙凤知道李纨是在说笑,也浑不在意,笑道:“是!是!是!嫂子给四meimei赔礼,不过,独孤家的表弟也真是好眼光,单单选中了我们四姑娘去,瞧瞧我们四姑娘,论模样人品,当真都是出挑的,也怪不得独孤家表弟要急慌慌的来求亲,怕是担心求的晚了,要被别家给抢了去!” 惜春一个小女儿家,那禁得住这些浑话,红着脸气道:“二嫂子再说,我便真的要恼了,嘴上说着给我贺喜,心里分明就是要来取笑我的!” 惜春说着,见一旁的迎春,探春也在笑,羞恼道:“二jiejie,三jiejie不要笑,自然也有我笑话你们的那一天。” 王熙凤闻言,笑道:“四meimei嘴上说着恼了,心中还不定怎么欢喜呢!” 探春也收了酸意,她到底自小就跟惜春长在一处,姊妹关系向来亲厚,不比旁人,跟着道:“就是,独孤家的表哥一表人才,四meimei得此佳婿,日后风光大嫁,到那时夫妻两个伉俪情深,真是羡煞旁人了!” 惜春听了,一张尚显稚嫩的俏脸羞得直欲滴血,一把抓住探春的胳膊,道:“三jiejie!你也来取笑我,你再说,我当真要恼了!” 王熙凤见惜春羞恼无限,忙道:“好了,好了,我们都不说了,只让你一个人蒙着被子自己高兴去就是了,咱们也快些散了,再晚些,怕是四姑娘就该赶客了!” 众人说笑了一阵,各自散了回房,屋内只剩下惜春,和贴身丫鬟入画两个,想到自己的婚事竟然就这么定下来了,惜春倒也不觉得唐突,和独孤策相比,她对这等事更显的逆来顺受。 况且,当真如嫂子jiejie们所言,能嫁给独孤策,也当真是一门好亲,两人自幼便相识,总好过那些不知根底,不知性情的要好。 越是想着,惜春竟不由得痴了,以往虽然也常和独孤策见面,只是因为男女有别,独孤策向来又是守礼的,兄妹两个却也不曾说过几句话,更别说关系有多亲近。 那时节,惜春也只当独孤策是表哥,不曾想过其他,如今虽然还未正式纳采,可两家的婚事却已经定下了,独孤策成了她的未婚夫婿,这种关系的转变,倒是让惜春一时有些心慌,可更多的还是暗自窃喜。 原想着自己的婚事,将来无非是那不着调的亲哥哥贾珍随便寻一门勋贵,便将她嫁了,谁能想到,竟然能有这等好姻缘。 入画身为惜春的贴身丫鬟,自然也为主子高兴,和惜春相比,反倒是入画对独孤策的印象更为深刻,知道他是个好的,日后定然能善待惜春。 入画虽然年少,可终归是个有心的,眼见惜春如今的光景,她怎能不急,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可到底和这边隔着府的,宁国府那边的贾珍夫妇向来对惜春不闻不问,荣国府的贾母虽说慈爱,可这边小姐众多,哪能事事都照顾得到。 如今惜春得了这样一门好亲事,也算是终身有靠,她做贴身丫鬟的将来也能有一个好着落。 古人婚配,遵循周礼,要经过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才算是六礼齐备,贾家既然应允了这门亲事,而后卢氏问过长孙氏,便定下了正式纳采的日子。 这等事自然无需独孤策出面,自然有长孙氏代为料理,她要做给外人看,面子上的事,自然不会差了,纳采用的各种礼品都是捡着好的准备。 对此,独孤策也是不闻不问,他既然认命了,就不会再有旁的心思,总归娶了惜春,好歹要强过那些个不知根底的。 甚至想到前世为了解决个人问题,付出的努力,独孤策都不禁觉得庆幸,上辈子单单是追求女朋友,就足足用了几年的时间,才让人家点头,现在倒是省事了,什么都不用他做,什么都不用他问,不管长孙氏到底是何居心,总之劳心劳力的是她,独孤策只要到时候,把惜春娶回来就万事大吉,岂不是省去了许多波折。 行过纳采之礼,独孤策也只是被窦氏老夫人叫去房中知会了一声,这门亲事算是就此定下了。 往后的问名,纳吉不过是照着流程走就是了,除非两家有人成心要退亲,否则的话,也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人,硬说两人八字相克,不宜成婚。 总之这门亲事,独孤策不反对,惜春满心愿意,两家也都看着好,算是皆大欢喜,当然,若是贾宝玉不说些个怪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纳采这日,卢夫人上门送了定亲礼,方才回去,贾宝玉回到自己的屋里,一脸闷闷不乐。 房里一帮小丫鬟见了,知道贾宝玉不痛快,若是旁的人,怕是早就散了,谁敢在主子不痛快的时候,上前讨巧,可偏偏贾宝玉是个最怜惜女儿家的,对房里的一众丫鬟,也是极尽小意逢迎。 “二爷这是怎地了,今日可是四姑娘的喜日子,二爷怎么看着闷闷不乐的!”媚人是贾宝玉.房里的大丫鬟,平日里就和贾宝玉最是亲近不过,言语上自然也就没那么多忌讳。 贾宝玉闻言,沉着脸道:“什么喜日子,倘若真是喜事,便也罢了,可偏偏是四meimei定亲,一想到好好女儿家,日后就要嫁做他人妇,我这心里能痛快吗!?” 媚人闻言,笑道:“二爷说的真是痴话,姐妹们大了,迟早都要有出阁的那一日,难不成家中的姐妹一个个都不嫁人了不成!” 贾宝玉郁闷道:“不嫁人才好,都是些个冰清玉洁的女儿家,嫁了人没得让人糟蹋了,好好的珍珠也要蒙尘,变做死鱼眼主子,哪比在闺中,肆意快活!” 贾宝玉这等奇谈怪论,媚人等人也早就习惯了,只当他是孩子气,只是,这些丫鬟们却也不想想,订了亲的惜春比之贾宝玉,可还小了两岁呢。 倒是一旁的茜雪闻言,吃了一惊,忙道:“二爷!可不敢再说这话,那日,独孤家的表少爷来府上,老太太要将晴雯jiejie给了表少爷,二爷当时就说什么作践,糟蹋的话,让太太,老太太动了怒,仔细再传到老太太耳朵里去。” 贾宝玉闻言,想到惜春定亲的又是独孤策,再想到被贾母送走的袭人,晴雯,心里更是不快,道:“我只照实说了,谁愿意生气便自己生去,关我什么事,四meimei那等好女儿家,独孤策何等样人,如何配得上!” 贾宝玉正说话间,房门被人推来,屋里的丫鬟都吃了一惊,待看清进来的是探春,这才放心。 探春一进来就见贾宝玉板着张脸在生闷气,不禁笑道:“二哥哥这是怎的了?今日可是四meimei的好日子,二哥哥不说去恭喜一番,怎地自己躲在房里生起气来了!” 贾宝玉见来的是探春,也不好摆脸子给她看,只是心中终究不快,言语上也不禁生硬了几分,道:“三meimei也说是喜事,可见不是我的知己。” 探春闻言一愣,却也不恼,道:“这又是为何!?” 贾宝玉听探春问起,便又将他那番高论抛出,探春听了,也是目瞪口呆,连忙让人将房门掩上了。 “二哥哥!你这话只在自己房中说说也就是了。” 贾宝玉哼道:“这又是为何,难不成,我连说说话都要被人拘着不成!” 探春见状,不禁一阵头疼,却也不敢说得重了,她知道贾宝玉的性子,最是个左性的人,一旦恼了,怕是彼此都要变得生分起来。 “二哥哥!何曾有人要拘着你,只是,如今这世道,自来是男尊女卑,往日里你就常说女儿家是水做的,冰清玉洁,男人都是泥捏的,污浊不堪,今日又说这等话,岂不是为世道所不容!” 贾宝玉道:“那些不容的都是些俗人,理会他们做什么!” 探春莞尔一笑,道:“二哥哥!可这世上终究还是那等俗人多。” 贾宝玉被探春说的,一时间也不禁呆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又被探春强拉着,去给惜春道了喜。 总算贾宝玉被探春劝过,再加上知道这门亲事万难更改,说也是白说,到了惜春房里,并不曾说些怪话。 只是后来,不知道是谁嘴碎,将贾宝玉的那番话传了出去,立时就恼了惜春,借着待嫁的名义,从此再不肯与贾宝玉嬉笑玩闹,倒是让贾宝玉郁闷了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