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有人问欢喜有人愁
柴绍的奏疏送至长安的第三天,北疆大捷的消息,便随着朝廷的邸报,传遍了长安城,进而向整个大唐疆域各地扩散,一时之间,独孤策这个早先在长孙氏刻意宣扬下的纨绔子,也成了风云人物,有人说他是少年英杰,有人说他是未来的大唐柱石,有人欢喜,自然也有人愁。 宁荣二府虽然没有人在朝中参政,可却因为有几门贵戚,也早早的便得知了消息,听闻圣上已然降下旨意,要独孤策回长安受赏,贾家两府自然是欢天喜地。 不管两府中人,愿不愿意承认现实,却也都知道,眼下贾家的权势随着当今天子登基,早已经大不如前了。 可如今独孤策异军突起,在北疆立下了不世之功,贾府中人顿时又感觉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独孤策虽然不是宁荣二府中人,可却是贾母的亲外孙,是宁国府小姐的未婚夫婿,两家关系密切,独孤策若是能攀上高位,还能偏了外家,岳家不成。 荣寿堂中,贾母正被众人簇拥着坐在软塌之上,满脸喜色,四周围邢王两位夫人,贾珍之妻尤氏,贾珠之妻李纨,贾琏之妻王熙凤,并三春,黛玉都在,唯一的男人自然就是大脸宝。 众人纷纷向贾母道贺,也不免打趣惜春一番。 王熙凤刚生了孩子,这才出月,也耐不住寂寞跟来了,凑到贾母跟前,笑道:“到底是老祖宗有福气,策表弟此番立了大功,来日封侯拜将指日可待,老祖宗是策表弟的嫡亲外祖母,还有不孝敬的道理,就是我们也跟着沾光。” 贾母心中欢喜,可也不禁为独孤策此番涉险,一阵后怕,前些时日,北疆战事正紧,贾府也得知,颉利大军自泾州,绥州两处来攻,情势何等危机,独孤策身在北疆,生死不知,那时节,贾母也是日日忧心,道:“你这猴儿,只顾着说策儿立功,可曾想过策儿此番该有多凶险,我不指望他立下多大战功,只盼着他能早日回来,以后再别去犯险就好了!”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说的自然在理,策表弟这次立下天大的功劳,天子圣明,自然是要重用的,说不得还要敕封爵位,说起来,等日后,少不得咱们四姑娘一个诰命!” 惜春闻言,直觉的面上一阵发烧,嗔道:“说的好好话,二嫂子怎地有说到我身上了。” 王熙凤两步到了惜春跟前,笑道:“四meimei可不许恼,终归是好事,前些时日,四meimei不也是为着策表弟担心,吃不下,睡不好的,如今可是安了心,四meimei心中欢喜,难道还不许我说!” 惜春见王熙凤越说越不像话,伸手就要打过来,王熙凤急忙躲过,绕到了贾母的身后,笑道:“老祖宗,四meimei发作起来了,竟是要打人!” 惜春被王熙凤说的,羞得面红耳赤,追过来还要再打:“便是老祖宗护着,今日也绝不饶了你。” 贾母笑着将惜春抱住,道:“好了!好了!四丫头且饶了你二嫂子这一遭,你也知道她是个讨嫌的破落户,何必跟她计较,风辣子,你也是,哪有嫂子这般说自家姊妹的,真个该打!” 王熙凤也笑道:“是了,是了,嫂子给四meimei赔罪,我如今可是惹不得四meimei,听闻四表弟在绥州城,成百上千的突厥兵都拿不住他,竟是被他在乱军之中,一箭射死了突厥的王子,这等本事,来日回了长安,到时候要是替四meimei找我报仇,那可如何是好!”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大笑,惜春发作不得,心中又满是娇羞,只得低了头不说话。 厅上众人言笑晏晏,唯独贾宝玉一人闷闷不乐,平日里,他才是荣国府众人的心头rou,事事人人都要围着他打转,今日却只顾说独孤策,反倒是将他丢在一旁。 想要找人说笑,却没有人理睬,大脸宝心中不乐,眼看着就连林黛玉都只顾着说钦佩独孤策为国效力,不避生死的话,更是烦闷不已。 悄悄起身,出了屋子,正要回他的屋子,却见廊上站着一人,连忙走上前去:“晴雯!外面天冷,你怎地站在廊上。” 晴雯正听着里面说话,不妨贾宝玉走了过来,连忙行了一礼,道:“宝二爷,里面说的,可是我家大爷要回来了!?” 贾宝玉闻言,心中不乐,登时就冷了脸,道:“是!你家大爷要回来了,这才离了府上几天,连自己的出身都记不得了,什么你家大爷,你又是哪一家的!” 倘若是袭人,怕是也辩白不得,可偏偏是晴雯,她却是个嘴上轻易不肯饶人的,见贾宝玉冷着脸,顿时也没有了笑模样,道:“老太太既然将奴婢给了我家大爷,我自然就是汝阳郡公府上的下人,我也只认得一个主子,宝二爷说这话,是要臊我呢,可偏偏我不在意就是了!宝二爷见谅,廊上风冷,奴婢却是待不得了!” 晴雯说完话,也不理会贾宝玉,转身就走,径直出了贾母的院子,往独孤策往日住过的院子去了。 当日独孤策离开长安之时,将袭人,晴雯托付给了贾琏照料,贾琏也不曾怠慢,回禀过贾母之后,就将二人安排在了独孤策往日来荣国府时住的院子里。 自独孤策走后,两女也是整日里担惊受怕,竟是消瘦了许多,今日听外面经过的婆子说独孤策要回京,晴雯便自告奋勇往贾母处打听消息。 “袭人jiejie!袭人jiejie!”晴雯一阵风似的进了屋,方才和贾宝玉拌嘴的不快,也早被独孤策不日就要回返长安的消息给冲散了。 袭人在屋里等,也是坐立不安,见晴雯回来,连忙上前,一把抓住了晴雯的手,急问道:“可曾听到了什么?大爷可是当真要回来了!?” 晴雯心中欢喜,见袭人心急,却故意不说,道:“自来报喜的都有赏赐,jiejie拿什么来赏我!” 袭人心急如焚,哪有心思和晴雯说笑,急道:“你这丫头,明知道我等得心焦,还来逗我,好meimei,快说给我听!” 晴雯笑道:“方才我在老太太屋外听了,大爷当真过不几日就能回长安,听琏二奶奶说,大爷这次还立了大功,说是射死了一个突厥王子,圣上都降下旨意,让大爷回来受赏呢!” 袭人听了,连忙双手合十,不住的祷念:“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大爷平安无事就好!” 说罢,心上一松,不由得落下了两行清泪,晴雯见了,想到这些日子,整日里为了独孤策担惊受怕,也不禁跟着哭了。 荣国府这边,因为独孤策的消息,欢天喜地,汝阳郡公府上那边自然也得了消息,不过与荣国府相比,却大不相同。 独孤策立下大功,不管心里作何想,到底也是一件大喜事,可随之而来的,还有独孤彦云战死疆场的噩耗。 窦母得知,当即就哭得晕了过去,众人急忙去请了御医,好容易才就醒,老太太一睁眼便看见了在床前侍候的独孤彦云之妻武氏,当即挣扎的起身,将武氏抱住,又是嚎啕大哭。 “我苦命的儿!” 窦母一生所生三子,次子早年跟随当今天子讨王世充,不幸战殁,如今三子独孤彦云都命丧疆场,人之一生,晚年连丧两子,如何不悲。 哭了一阵,窦母又见独孤谋跪在身前,不由得想到独孤彦云,更是泣不成声,连忙将独孤谋拉起,泣道:“谋儿!日后你父亲一脉可就要靠你来支撑了!” 昨日宫中便已经降下了旨意,追封独孤彦云为虢国公,又恩旨独孤谋承袭独孤彦云历阳郡公的爵位,另授散官宣威将军,令入左武卫效力。 独孤谋泣道:“孙儿省的,自会好生照料母亲,更要替父亲在祖母跟前尽孝!” 众人劝了一阵,留武氏并独孤谋在窦母跟前,长孙氏则带着五个儿子退下了。 回到自己房中,长孙氏面色变得阴沉,当日独孤策要去北疆从军,她心中还喜不自胜,想着疆场之上,刀枪无眼,独孤策一个少年郎,说不得就要死在北疆,到那时,还有谁来抢这汝阳郡公的爵位。 可如今,怎地都没想到,独孤策非但没有战死,反倒是立下了不世之功,连天子都亲降旨意,要让独孤策回返长安受赏。 到那时,这汝阳郡公府上还有谁能制得住独孤策,怕是他们母子都没有了立锥之地。 越想心中越是烦闷,直恨不得独孤策回返长安的半路上坠马死了才好。 等到晚间,独孤凌云回来,他今日去了独孤彦云府上帮着料理,虽然亲弟战死,他心中也不免伤感,可是独孤策立下不世之功,听着那些前来探望的朝中官员在他跟前奉承,独孤凌云竟有些飘飘然了。 回到房中,也是不住声的夸赞独孤策,长孙氏听在耳中,脸上虽然带着笑,心中却已然是恨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