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就这么咬牙忍着,心里想着快
“该来的,总要来,挡也挡不住,要命哩!“ 厉声叫起来的二狗马上引来时刻关注喜轿的胖媒人,“怕什么,来什么。“战战兢兢的她装出满不在乎的口气问:”怎么啦?要吓死人呀!“ 二狗也不知怎搞的,心里毫无准备突然脚踝被什么活物蹭了下,刚刚还心有余悸被人笑话大白天见鬼遇着“海魂衫”,现在又出现这状况,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丢脸丢大了,被胖媒人一说,内心更加不敢肯定,疑疑惑惑地看着胖媒人。 表情严肃的胖媒人镇定地撩开轿帘,将头探进去,往轿中放一个“旺盆”,口里韶韶叨叨:“盆旺人旺,儿孙齐旺!“转脸又对二狗说:“有啥?你说,有啥!“ 坐着的站着的,都笑出声来。“瞅瞅,这二狗,今天是怎个啦!净白戏弄咱们!“见胖媒人撩开帘子都伸长脖子往里瞅,可是她动作太快,众人啥还没看清,帘子就落下来。 二狗靠得轿子最近,也没有看得真切,好像轿子横板里面有什么,又好像没有,再想看个透切的时候,胖媒人一把挡住,口气生硬的逼问:“我说娃,你倒说说看,里面有啥!“ 毕竟还是年轻,道行太浅,被紧逼着的二狗心虚了,直说道:“没啥,没啥。”一边端杯喝茶的村长听到哄闹声,从厨房里走进来,“该吃吃,该喝喝。是菜不如意,还是酒不够喝?嘈嘈个啥!” “这可不是好糊弄的主”,胖媒人腆着笑脸,像个小学生样拘谨地站在原地,回道:“我说这位爷,刚才这位兄弟,他压轿了,可能是第一次,没经验,被什么带子穗头子缠到,惊着了,还以为有啥东西,这不,刚看清了,没啥,没啥!“ “是吗?“齐大顺兴致被撩起来,信步走到轿前,心想这二狗到底是个娃,这一惊一乍的,什么时候能成个事。当他轻轻掀开轿帘一角,向里一看,心里便明白了。转过身对二狗流露出一丝责备:”这么大个人,交给你的事,总不能好好做,这以后……“然后又对好奇的众人说:”没啥,喜轿结实些哩!“ 时时提防的胖媒人心里倒不踏实起来,心里像打着鼓,“这,这是怎么事?“ 英子在屋里由姐妹围着,大顺婶帮着穿戴凤冠和霞帔,又逼着她吃染成红色的鸡蛋,英子初死活不肯吃,可大顺婶说,这是规矩,吃了红色喜蛋,才能一路喜庆,一路顺当,再说到那边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吃上饭,也是为了你解解饥渴。 勉强吃了两个,大家又一古脑将扔在床上的铜钱、花生、桂圆等全塞进她的口袋里,使凹凸有致的身材立刻变得有些臃肿,英子使劲扭着身子,一百个不愿意,可是大顺婶强押着,不愿意也不行,忍了今天,明天你就当家作主! 这边才安顿平息,外头乐队主事的喊起来:“新娘子,请上轿!“ 这回胖媒人死活不要二狗帮忙,村长寻摸一下后生娃们,只好从堂伯侄儿里叫来年纪最长的,让他替英子妈将新娘抱上轿。二狗一听,有这种好事,两眼发直,可是机会稍纵既失,前面没有表现好,好好温香甜玉的机会白白给了别人。 那个受了命的,在大顺婶把关下,抱着全身绵软的英子,一张得意的脸几乎要贴到英子的胸口,“腾、腾”一口气让她脚不着地上了轿。紧接着汽车的马达哄鸣起来,揭了红布的‘三转一响’一件件被小心翼翼地抬上车,一担担披着红色外衣的嫁妆也被陆续挑出来。 “多大排场,得花多少钱哦!“在众人‘好事都给英子妈赶上’的赞叹声中,主事的燃起鞭炮,鼓乐声声起,汽车齐齐鸣,狮舞在前跳,花轿缓启程。 大顺婶搂着吃得肚圆的胖丫,想象着不久以后胖丫的事,脸上竟也放出花来。村长齐大顺低声附耳道:“别羡慕她,也是个苦命的人!“大顺婶被男人灌了迷魂汤,刚想问清楚,却一转脸的间隙,他男人就已寻着不见。 显摆的英子妈将院子内大小事全托付给大顺婶,在临出院门时,一再招呼大家:“吃完中饭,吃晚饭。酒管够,饭管饱。“ 安排好这边的事,和着几位至亲,还顺带上懵懂的二狗,扮作女方挑担送嫁的亲戚随着吹吹打打的迎亲队伍往县城方向走去。 举着“迎亲”“囍”等牌子的仪仗队走在锣鼓队的后面,雕龙绘凤的喜轿紧跟着,四个身着红色喜服的轿夫抬着它,他们踩着锣鼓的点子,一路左摇右晃,忽快忽慢,憨态可笑。胖媒人此时心情已大悦,终于可以放下心来,愉快的心情使她也跟着一群穿喜服的姑娘们在迎亲队伍后面跳舞助兴。只见她手舞花伞红绸,左摆右甩,一步三摇,引得夹路两旁的群众指着那滑稽的模样哈哈大笑。 二狗挑着被蒙着红布的担子,着了英子妈的吩咐时快时慢地跟在喜轿前后。红布盖头的英子被轿夫颠得作呕,庆幸自己没吃太多的东西,否则那岂不是黄胆都要吐尽。忍着一会就到了,她妈说,坐轿坐轿,要有耐心,一定要忍,一定要忍。 没坐过喜轿的英子脚下好几次都什么软软的东西绊磕着,‘忍着忍着’,她妈的话牢记着哩,不能掀盖头,这是规矩,否则的话,会招来灾祸的!英子害怕了,不仅是为她,更多的是担心她妈。 就这么咬牙忍着,心里想着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到了。 锣鼓的喧闹掩住英子在轿夫们“筛轿”、“簸轿”过程中痛苦的*声,二狗靠得近也只时有时无的听到被压抑的声音,走惯了听惯了见惯了的轿夫有了这缠魂的‘曲子’漂进耳朵,就更加卖弄起来。 只听领头轿夫说:“平洋大坝儿”,其余轿夫在随后随和道:“走点卖样儿”。轿子在一晃一动、一颠一簸中缓缓而行,摇摇晃晃之中盖在头上红布一掀一撩,英子也不时能透过摆动的轿帘窥到外面的景致。 影影绰绰中好似走到定林河畔,英子听到领头的轿夫喊道:“新人过桥,诸神护佑。“胖媒人已早跟上喜轿,挥动手中的帕子,小声吩咐着英子:”夫人,你该……“ 英子知道喜轿过桥,新娘要向桥外抛丢一点钱币,以示对故乡的感恩和对一方土地神灵的崇敬。随着响落一地的硬币叮当滚动,一路看热闹的人群中大人小孩俯身捡拾,嘻嘻哈哈的笑声漂过定林河上空,向两边空旷的原野散开。胖媒人笑眯眯掏出一张红毡子,朝着太阳做出一个遮阳的动作,护在喜轿旁,“喜轿路过,妖魔勿近!“话声未落,舞狮的后面三通急鼓四响重锣,《续道德袍》、《紧上吹》的乐曲奏起来,众轿夫和着调子齐声喊:”下高桥,入平洋!新娘子,扶好喽!“ 标标致致的小男孩由胖媒人支使着,这时已到了男方机关大院内。大院里也是一片热闹沸腾的场面,“热闹热闹,死气沉沉的压抑,也该改改了“,围观的家属院里的老人最受不了这家病怏怏的样子。 “来个新人,添点人气,兴许会有用!” 久病的新郎脸色苍白,露在外面的手一根根骨头突兀地支撑着塌瘪的皮肤。“我看还是叫他兄弟顶上,这样子恐怕不行。”穿着红衣的搀亲太太对进屋探视的‘师长’说。 今天的‘师长’被他婆娘倒饬一新,宽松柔韧的长袍大褂罩在身上,有些渐秃的头上不知抹了什么,油光锃亮。听到搀亲太太说出这样的话来,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来,眉头轻蹙着说:“这倒也无妨,我对她们没有横挑鼻子竖挑眼,难道她们还会和我计较这些!” “那是,那是。她家也应知道好歹,花了这么多银子,从没违拗过,想必应是没有问题。”子女双全的搀亲太太今天被‘师长’请了来,也觉得脸上有光,嘴里应着,心里直嘀咕:“你家的事,你想怎办就办,我话说在前头,到时怪罪我,我也有的话回。” 虎头虎脑的男娃并不是新郎的亲兄弟,也是胖媒人要男方临时找来的娃。‘师长’看着标致,满心喜欢,见他又恰似儿子小时的模样,更增添了几分怜爱,当别人把他带进来,便一口答应:“这兄弟,俺认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