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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病西门

    柳籍、赵询、龙秋蝉三人正在中军帐里商议战事,忽听得来人禀报公子霜钟昏迷,都觉突然,一齐赶到药庐,龙秋蝉看见洛出水在药庐外,忙问道,“小水,怎么回事?”洛出水被这一问,又起忧虑,泪水也跟着一起涌出,抱住龙秋蝉泣道,“小龙叔。”龙秋蝉便知情况严重,却是嘿了一声,拍拍洛出水肩头道,“哎,哭什么呐?你怕小医搞不定啊?我跟你说,小医可是司空神医最得意的弟子,如假包换,包治百病的呐。”洛出水却是旧话重提,“可是我看见小神医皱眉头了。”龙秋蝉闻言一怔,看到三千桐递了一个眼色,忙道,“你也信呐?我跟你说,小医看似老实,其实也颇狡诈,他每每爱皱个眉头什么的,以示所遇之事棘手,待到问题解决,嘿,不就可以说自己很厉害了?是不是?哈哈。”龙秋蝉笑了两声,连自己都觉无甚底气。

    而此时柳籍和赵询已进入药庐,看到公子霜钟在床上兀自静躺着,脸色发白,柳籍便问秦叶医道,“可有大碍?”

    秦叶医此时已不似开始时那般脸色沉重,略见轻松道,“还有救,不过十五出阵恐怕是没有指望了,端看琴绝一人的本事。”

    柳籍闻言颇为惋惜,“无妨。只是若有公子掠阵,可保万无一失矣。”

    秦叶医笑着接道,“看来大将军对公子冀望颇大。”

    柳籍听出意味,反问道,“小神医何出此言?”

    秦叶医便把察觉公子霜钟武学修为罕见一事道出,并道,“公子武学修为极高,按常理推测,足具护体之能,何以至突然咳血昏厥?”

    柳籍闻言,扭头与站在一旁的赵询相视一眼,转又跟秦叶医道,“公子秉性非常人所能揣摸,小神医,有劳了。”

    秦叶医心思敏捷,曾听得龙秋蝉说道过几句,当下再闻柳籍之言,心中已有几分明晰,答道,“大将军言重了,救护病人本就是我辈份所当为之事,不敢言劳。”

    赵询进来药庐,一直不曾出言,此时忽问道,“小神医,当时公子可有什么异状?你们又说了什么?”

    “平常寒暄,噢!”秦叶医猛然想起自己曾说三千桐入阵,顿时恍然,“公子数日来忍受积病,原是只为出阵。”

    赵询又问道,“小神医此话怎讲?”

    秦叶医知道赵询与公子世家颇有渊源,如今公子霜钟在异乡病重,他自然更比别人多加关切,便将心中所想道出,“我听龙大哥说,此遭本只请到公子,却在半路巧遇琴绝,如此如此。公子应是极欲出阵,才会忍受积病之困,默默听候,终因我一句疏漏,刺中心事,加之其他未知种种因缘,才会心绪难抑,咳血昏厥。”

    赵询闻言点点头,与柳籍道,“惜卿,你可有发现,公子和三千桐之间有着一层微妙的感情牵系?”柳籍点头道,“似敌似友。”赵询叹一声道,“稍后我再找三千桐一询,以弄清公子心事,待他醒来,好与他一谈,也不负一曲之缘。”

    是夜。

    三千桐无心睡眠,正好赵询找来相询,他便转移注意力,详说一番,待赵询离去,心下忖道,“此次龙将军是因寻我不到,才找上霜钟,霜钟既然答应,便有一较长短之心。”

    想起昨晚饭间柳籍道破战事布置,并征求他的意见,三千桐自认答得并不高明,“晚辈醉于丝弦,于军事谋略之道一窍不通,实不敢妄言,自当奋力配合大将军决策。”

    三千桐想到此处,不禁喟然一叹,“我怎不言霜钟更为合适?”三千桐不知己意,只因入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局——他在凉城时曾向龙秋蝉力荐公子霜钟,比至西壤,因切近师商,渐生上阵一败“罪魁”之执念,及至柳籍安排出阵,他便跃跃欲试,再要他考虑公子霜钟的杀伤力甚于自己,着实有些为难。

    赵询经与三千桐一谈,知公子霜钟秉性是因孤傲好胜,即事不与旁人倾诉,屈闷积郁,终至一夕咳血昏厥。惋惜之余,犹觉心疼,只待公子霜钟省转,觅得机会一谈。

    夜半时分,三千桐忧思不寐,不觉已来到药庐外,见药庐里亮着灯,便敲了敲门,不刻便有人将门打开,却是秦叶医。

    秦叶医看见三千桐,倒不觉诧异,只略轻松道,“琴绝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三千桐见秦叶医神态轻松,暗喜道,“霜钟好些了么?”

    秦叶医笑道,“自然是前一秒钟好一些,后一秒钟又好一些。”又道,“你既深夜前来,想必无甚睡意,在这里不方便说话,咱们到营外好好聊聊。公子公子对你如此在意,我甚是好奇呢。”

    三千桐闻言不免苦笑,“素闻八医师喜静,不料也是幽默之人,请。”

    两人走到营外,找了个偏静之地。

    秦叶医并不仅仅是好奇公子霜钟和三千桐之间的友情或是敌意,他听说三千桐曾在洛阳徘徊,又曾面见皇后,心想如此人定然见过相爷,向他打听婉儿的消息,应是个好方向。

    秦叶医转入后题,“我听说玉琴公子曾入宫向孟皇后传授琴艺。”

    三千桐道,“承蒙皇后宣召。”

    秦叶医即道,“皇后宣见,绝非等闲。琴绝入京,以此开端,京师各个侯府大院,想必闻风而敞,不知琴绝对相爷有何观感?”

    三千桐见秦叶医忽然问起王文君,立即警觉起来,他不想把百岁案捅出来,灵机一动,回道,“八医师过誉了。在下偶过京师,承蒙老娘宣扬,才有幸得皇后宣见。”又道,“在下确也曾谒见相爷。不过相爷乃一国之相,在下不敢妄自评说。”

    秦叶医闻言心动,“你既见过相爷,可还见过一名年纪与你相仿的女子?噢,她是相爷贴身的丫头,一对柳叶眉,一双浅月勾青眼,鼻如削成,身有梨花幽香……”

    三千桐但见秦叶医如此细致描说,便知那名女子必是秦叶医极为重视之人,将心比心,一时放下警觉,在脑海里搜刮一遍,想不起王文君身边跟着这样一个样貌的女子,倒是藏身风烟阁的西门乱春,却有几分相似。如此又思道,“风烟阁虽然闻名天下,挤满了五陵富家子弟,却到底是个江湖人的所在。而依八医师之言,此女乃相爷近侍,若非犯下大错,绝不至于被逐出相府,落入江湖风烟。”

    三千桐思及此,谨慎回道,“在下是因老娘之助才得与相爷一见,匆匆一会,不曾留意相爷身边之人。八医师提到的姑娘,在下无缘得见。”

    秦叶医闻言黯然道,“龙大哥也说不曾见到,看来婉儿果真已离开相府了。当年我未去赴约,必是伤透了她的心。我传书回去,也不见有答复,……罢了。”

    三千桐越听越奇,因而追问,才知那约是牡丹约,更是四五年前的事。不过说来凑巧,秦叶医的话让三千桐一直想到西门乱春,不觉又思道,“乱春姑娘眉尖总有一抹淡愁,难道便是为此?听说陆庄主多次邀请乱春姑娘都被拒绝,根源便是乱春姑娘不喜观赏牡丹,莫非乱春姑娘当真就是婉儿?她伤心一场,离开相府,因此八医师寄到相府的信才未收到?哎,怪哉,相爷怎会不知乱春姑娘就是婉儿?……”

    三千桐左思右想,但觉各种想法猜测彼此之间颇有矛盾,一时也无头绪,断不能贸然跟秦叶医说婉儿便是西门乱春。

    但若是真,岂不误了一对眷侣?

    三千桐纠结半天,才想到西门乱春武功极高,如此只要一问秦叶医婉儿可会武功,便可确认猜测,便道,“八医师无须多虑,龙将军和在下皆是匆匆过客,未见到婉儿姑娘,也在常理之中。退一步说,婉儿姑娘若真已离开相府,又何处安身呢?”

    秦叶医不知三千桐是在套话,并无防备,即应道,“婉儿医术匪浅,想找个好人家,又岂是难事?”

    三千桐闻言一怔,自知惹到秦叶医伤心之处,同时确信西门乱春并非婉儿,倒不是说他知道西门乱春不通医术,而是从秦叶医的话里推测婉儿不谙武功,“能得小神医称赞,婉儿姑娘自不会是简单的女子,能入得婉儿姑娘法眼的,恐怕少之又少。”

    秦叶医道,“也罢,便当是我多虑了。”又道,“对了,你刚才数次提到小师妹,她怎么跑到洛阳了?这小家伙,果真两脚一片嘴,都是闲不住吗?哈哈哈。”

    三千桐见秦叶医发笑,想到冉红裳带着白玉楼一路折腾,不觉也笑起来,“八医师有所不知,冉姑娘此行认了一位阿哥,跑到洛阳,是为帮那位阿哥找寻故人踪迹。”

    秦叶医闻言大奇,“多年不见,那家伙不仅出落得婷婷玉立,也练得能屈能伸了?不知那位阿哥小弟,却是何方神圣?”

    三千桐想起旧友,心情朗然许多,笑道,“便是玉海双奇之一的玉奇,白玉楼。”

    秦叶医笑道,“记得小师妹以前每每有空便翻着一本叫的书,嘴里念叨着三梦,三奇,三绝,诸如此类,难道竟都被她言中了么?”

    三千桐道,“冉姑娘确实非比寻常。”

    秦叶医倒不以为然,“她跟着到洛阳,想必惹了不少事吧?”

    三千桐道,“冉姑娘所到之处皆有崇拜者,大事无有,倒是堵了不少交通。”

    秦叶医闻言朗声一笑,既提到冉红裳,自然也向三千桐打听妙邪子等人近况,每每听到奇趣之事,便直笑个不停,三千桐为此也颇觉轻松,笑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