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进谗言
柳籍也觉好笑,便道,“也罢,弟妹盛情,大哥岂能辜负。” 林拂转又向木立着的王文君道,“相爷,你一句话也不说吗?” 王文君听到“相爷”二字,暗暗好笑,林拂素来直呼他“文君”,呼“相爷”“大人”之类,皆有戏弄之意。 “我要说什么话?”王文君不缓不急道,“要送大哥一程的人,第一个便是我,不言而喻,谁也不能跟我抢!” 柳籍功高名盛,自不必待言。送行之人,却只有王文君、李孤冰和林拂,龙秋蝉陪护在柳籍左右,见洛出水没来,暗道,“小丫头向来不受拘束,只怕不要搞出什么名堂才好……哎呀,不好!”龙秋蝉忽然想到要见大哥,右拳直击左掌,显然颇为懊恼。 柳籍见他出神之际,突然如此,略略一思,即知是为洛出水之故,他想龙秋蝉再会结义大哥,彼时三千桐的事再传到杭州,避无可避,以龙秋蝉之木,若被刨根问底,又怎能解释清楚?是以提前懊恼,不以为奇。 柳籍笑道,“秋蝉,要有大将之风。” 龙秋蝉双手相击,便即回神,但见柳籍又出言相戏,咧嘴一笑,心道,“你不知那丫头野蛮,枉自信她,又怎感受得到本大将心里之苦呢!”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柳籍走后,李孤冰越想越不快活,只道大哥豪爽,我却从来没那么好气量,大哥不怪你不求情,我可绝不能当即笑脸相迎,这便拂袖而去便是! 李孤冰也不管林拂在旁,径自返回尚书府。 林拂被李孤冰这么一闹,当真气得不轻,追出几步,喊也喊不回,回到王文君身旁,脸有不悦之色,“我以前真错看了他,竟如此小气!” 王文君笑道,“只怕这世上,除了我和大哥,只有你瞧得他真,不会有半点差错。” 林拂嗔道,“呵,不知是谁在不久之前被他胡搅蛮缠一通,勃然大怒,现在真行,好了伤疤忘了疼,笑嘻嘻帮他说话了。” 王文君闻此戏语,抚须大笑不已,眼中却含有十分苦涩,十分不舍,又有十分惋惜,十分遗憾,十分的欲说还休。 按下此话不谈,却说李孤冰气闷难消,回到尚书府里,闭门不出,不几日偏逢王彪三人来访,酸了王文君几句,心中郁闷之气便消减泰半,神思回朗,即寻思三千桐何故替人顶罪,“公子”二字,也在脑中闪现,尔后拦截公子赋失败,回到府上,犹疑不定。 因为柳籍之故,李孤冰对王文君不免仍有嫌隙,而且他又素知王文君心思缜密,百岁案又与王文君息息相关,此时叫他相信王文君会置身事外,实在困难。越想越不对之际,又巧有蒙面人忽来相告,希望他前往杭州洛园,追问之下,那人却又不说原因,兀自离去。 李孤冰寻思道,“大哥此行有龙将军陪护,自称逍遥,而龙将军与杭州洛员外乃是结义兄弟,此番必然造访洛园,那受伤的蒙面人没头没尾的要我赶去洛园,其中必有深因。但他只说一句便走,却是为何?” 李孤冰沉吟半晌,忽地一惊,“他受伤而来,岂不是教我明白事态严重?难道有人要对大哥不利?” “啊,不好!大哥文武冠冕,长戟在手,天下无敌,却有一半是疾卢踏烟的功劳,如果武林高手暗中下手,那也危险得紧!”李孤冰寻思至此,当下蠢蠢欲动,忽又一声长叹,不知何故。 · 话说回头。 李孤冰闭门不出,还有另一个原因。便是云道华突然病重,李孤冰除了上朝,一刻不离云道华左右,林拂****来探,却见云道华一日比一日消瘦下去,心中慌乱。 李孤冰长叹一声,又兀自道,“大哥还有龙将军在侧护佑,道华却只有我一个。况且近日来我常疑神疑鬼,许是把简单的事情想得严重了。” 如此一想,李孤冰便搁下蒙面人报信之事,全心照料云道华。十日后,郗道遇下令捉拿柳籍回京问罪,李孤冰当下大惊,无奈金口玉言,违逆不得。当此紧急,李孤冰不由得不把此前报信之事与自己所思及今所闻串联,认定有人要对柳籍不利,心中惶恐。 他惶恐,不是怕自己的本事不够,落雪在手,何愁救不了柳籍?他怕的是不知如何面对云道华,如何狠心抛下病重的爱妻不顾。 李孤冰深恨王文君,因郗道遇下旨之前,正是王文君从中作梗。李孤冰全然弄不明白,王文君何以胆敢在他面前作恶?忽想林拂来探望云道华,他绝不敢提及王文君一字,又瞧见云道华憔悴将危,才恍然大悟:王文君深谙人情世故,把所有人的心气脾性都琢磨透了,怎不知我绝难放下道华,不管不顾?他,他都看在眼里,又怎不知我对林拂动情? 李孤冰烦躁无方,下意识道破自己内心深处潜藏的情愫,他爱林拂,纵然他万般不认,千般觉得不可理喻,此时却管不住心语。 · 再说此前,朝堂之上,有人弹劾柳籍私下与外域缔结合约,不合法度,恳请郗道遇召回柳籍问罪。这番倒是大出郗道遇所料,一怔之下,王文君即出列为柳籍说情,“微臣伏请陛下三思。微臣曾于桂郡治水剿匪,亦略通兵法。兵法有云:将谋循变,得变者胜,胜在机先。又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将军与鬼赤缔约,诚然有失,但情势所逼,不及待圣上之命。” 郗道遇笑道,“有理。” 那人却又道,“虽将在外,但亦有蔑视君主之嫌,圣上何不以此做一次考验?” 郗道遇道,“需要什么考验?” 忽又走出一人道,“启禀陛下,柳籍近日离京,大笑。” 郗道遇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由得愠色忽生,问道,“他笑什么?” 那人道,“启禀陛下,他自笑逍遥!” “惜卿,你真是目无孤家!”郗道遇怒气已生,暗道,“孤家削你军权,命你卸甲归田,是为警戒,你大笑逍遥,却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