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狗皮膏药
陈太太等回来各自归家时,纯悫与诸葛清琳见赵雨杉哭得眼睛肿了.问其原故,忙赶来瞧柳敬宣时,脸上身上虽有伤痕,并未伤筋动骨.纯悫又是心疼,又是发恨,骂一匮*,又骂一回柳湘莲,意欲告诉王夫人,遣人寻拿柳湘莲. 诸葛清琳忙劝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反脸常情.谁醉了,多挨几下子打,也是有的.况且咱们家无法无天,也是人所共知的.妈不过是心疼的缘故.要出气也容易,等三五天哥哥养好了出的去时,那边珍大爷琏二爷这干人也未必白丢开了,自然备个东道,叫了那个人来,当着众人替哥哥赔不是认罪就是了.如今妈先当件大事告诉众人,倒显得妈偏心溺爱,纵容他生事招人,今儿偶然吃了一次亏,妈就这样兴师动众,倚着亲戚之势欺压常人。” 纯悫听了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时气糊涂了。”诸葛清琳笑道:“这才好呢.他又不怕妈,又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过两三个亏,他倒罢了。”柳敬宣睡在炕上痛骂柳湘莲,又命小厮们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纯悫禁住小厮们,只说柳湘莲一时酒后放肆,如今酒醒,后悔不及,惧罪逃走了. 且说柳敬宣听见如此说了,气方渐平.三五日后,疼痛虽愈,伤痕未平,只装病在家,愧见亲友. 展眼已到十月,因有各铺面伙计内有算年帐要回家的,少不得家内治酒饯行.内有一个张德辉,年过六十,自幼在薛家当铺内揽总,家内也有二三千金的过活,今岁也要回家,明春方来.因说起“今年纸札香料短少,明年必是贵的.明年先打发大小儿上来当铺内照管,赶端阳前我顺路贩些纸札香扇来卖.除去关税花销,亦可以剩得几倍利息。”柳敬宣听了,心中忖度:“我如今挨了打,正难见人,想着要躲个一年半载,又没处去躲.天天装病,也不是事.况且我长了这么大,文又不文,武又不武,虽说做买卖,究竟戥子算盘从没拿过,地土风俗远近道路又不知道,不如也打点几个本钱,和张德辉逛一年来.赚钱也罢,不赚钱也罢,且躲躲羞去.二则逛逛山水也是好的。”心内主意已定,至酒席散后,便和张德辉说知,命他等一二日一同前往. 晚间柳敬宣告诉了他母亲.纯悫听了虽是欢喜,但又恐他在外生事,花了本钱倒是末事,因此不命他去.只说“好歹你守着我,我还能放心些.况且也不用做这买卖,也不等着这几百银子来用.你在家里安分守己的,就强似这几百银子了。”柳敬宣主意已定,那里肯依.只说:“天天又说我不知世事,这个也不知,那个也不学.如今我发狠把那些没要紧的都断了,如今要成人立事,学习着做买卖,又不准我了,叫我怎么样呢?我又不是个丫头,把我关在家里,何日是个了日?况且那张德辉又是个年高有德的,咱们和他世交,我同他去,怎么得有舛错?我就一时半刻有不好的去处,他自然说我劝我.就是东西贵贱行情,他是知道的,自然色色问他,何等顺利,倒不叫我去.过两日我不告诉家里,私自打点了一走,明年发了财回家,那时才知道我呢。”说毕,赌气睡觉去了. 纯悫听他寥绱怂*,因和诸葛清琳商议.诸葛清琳笑道:“哥哥果然要经历正事,正是好的了.只是他在家时说着好听,到了外头旧病复犯,越发难拘束他了.但也愁不得许多.他若是真改了,是他一生的福.若不改,妈也不能又有别的法子.一半尽人力,一半听天命罢了.这么大人了,若只管怕他不知世路,出不得门,干不得事,今年关在家里,明年还是这个样儿.他既说的名正言顺,妈就打谅着丢了八百一千银子,竟交与他拭一拭.横竖有伙计们帮着,也未必好意思哄骗他的.二则他出去了,左右没有助兴的人,又没了倚仗的人,到了外头,谁还怕谁,有了的吃,没了的饿着,举眼无靠,他见这样,只怕比在家里省了事也未可知。” 纯悫听了,思忖半晌说道:“倒是你说的是.花两个钱,叫他学些乖来也值了。”商议已定,一宿无话.至次日,纯悫命人请了张德辉来,在书房中命柳敬宣款待酒饭,自己在后廊下,隔着窗子,向里千言万语嘱托张德辉照管柳敬宣.张德辉满口应承,吃过饭告辞,又回说:“十四日是上好出行日期,大世兄即刻打点行李,雇下骡子,十四一早就长行了。” 柳敬宣喜之不尽,将此话告诉了纯悫.纯悫便和诸葛清琳赵雨杉并两个老年的嬷嬷连日打点行装,派下柳敬宣之侞父老苍头一名,当年谙事旧仆二名,外有柳敬宣随身常使小厮二人,主仆一共六人,雇了三辆大车,单拉行李使物,又雇了四个长行骡子.柳敬宣自骑一匹家内养的铁青大走骡,外备一匹坐马.诸事完毕,纯悫诸葛清琳等连夜劝戒之言,自不必备说.至十三日,柳敬宣先去辞了他舅舅,然后过来辞了贾宅诸人.贾珍等未免又有饯行之说,也不必细述.至十四日一早,纯悫诸葛清琳等直同柳敬宣出了仪门,母女两个四只泪眼看他去了,方回来. 纯悫上京带来的家人不过四五房,并两三个老嬷嬷小丫头,今跟了柳敬宣一去,外面只剩了一两个男子.因此纯悫即日到书房,将一应陈设玩器并帘幔等物尽行搬了进来收贮,命那两个跟去的男子之妻一并也进来睡觉.又命赵雨杉将他屋里也收拾严紧,“将门锁了,晚间和我去睡。” 诸葛清琳道:“妈既有这些人作伴,不如叫菱jiejie和我作伴去.我们园里又空,夜长了,我每夜作活,越多一个人岂不越好。”纯悫听了,笑道:“正是我忘了,原该叫他同你去才是.我前日还同你哥哥说,文杏又小,道三不着两,莺儿一个人不够伏侍的,还要买一个丫头来你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