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1 再会
直到黑夜完全笼罩了自己，利兰德才魂不守舍地继续向前走着。 刚才奈尔斯完全没有手下留情，因此利兰德脸上的红肿还没有消，风吹过时仍旧是一阵疼痛袭来。他一直低着头，看上去也不知道是因为羞愧还是悲哀。 歪披着的斗篷，大片的白色还没有完全被那入夜时较为浅薄的黑暗完全遮掩，在黑夜的色彩中显得生硬突兀。家族信物碰撞在一起时发出的清脆响声却在夜晚变得低沉起来，如同夜间草丛树林中模糊不清的哀号，有节奏地此起彼伏。 “利兰德，是你吗？”那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只觉得幽寂不已。 一阵风过，比刚才的风更加烈了一些，使好不容易适应的利兰德又再次陷入的痛苦的挣扎之中，他忍不住抽了一口气。 过了片刻，那幽寂深处却不再有声音传来，安静得诡异，在黑暗中，利兰德并不分得清夜色与身影。利兰德朝着自己判断的方向问：“林多，是林多吗？” 林多身体一颤，她原以为利兰德会惊讶她在这里。 “利兰德，是我，林多·默勒。你的声音使你听上去很虚弱。” “啊，抱歉，林多。别在意，没什么大碍，不要相信我的声音向你传达的。”利兰德轻轻地笑了笑，伸出手往前试探着。林多却握住了利兰德的手。 “天啊，这是谁做的？”林多的声音一沉，她一眼就看见了利兰德脸颊红肿。 利兰德几乎忘了，林多是吸血鬼，又是个嗜仆，视力比自己好得多。 “没什么。我觉得自己刻薄到了极点，因此被打了一通。不过我都17岁了，很正常，你这个12岁的孩子，就不要在意了。”利兰德拍了拍林多的肩膀。 “不是你的主人做的吧？”林多并没有把利兰德的话听进去，脱口问出。 利兰德惊讶林多居然会联想到缪丽尔，但疑惑之余仍旧耐心地回答道：“不是缪丽尔大人，林多，而且缪丽尔大人是不会这么做的。” 他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哥哥对待一个孩子。林多情不自禁地撇起嘴唇。 “你往这边走..是要去巴尼斯的府邸吗？”利兰德回头望了望黑暗中唯一闪着的灯火，照得林多的脸忽明忽暗，影影绰绰。 “是的，我是嗜仆，替众主来看看。利兰德，你是不是已经去过了？” 利兰德被肩上的重力压得喘不过气，心中也很沉闷，说道：“我已经去过了。情况十分糟糕，场面血腥极了，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林多，你真的要去吗？” “当然要去。我是众主的嗜仆，你知道这是我的职责，利兰德。” 利兰德轻轻摸了摸林多的头，银蓝色的目光正在熠熠发光，他向黑暗处四处环视，轻声问道：“众主让你去巴尼斯的府邸，那么奥萝拉也在吗？” 林多微微摇摇头，沉默了片刻又开口继续道：“她去探望朋友了，只有我在。” “林多，我有个16岁的朋友，包括我的meimei，都和现在的你大相径庭。记得小心，布列塔尼，再见。”（注：林多的名字Llydaw为林多家乡“布列塔尼”的威尔士语写法，利兰德在此处称林多Britanny，即英文中“布列塔尼”之意） “利兰德，再会。”林多感到心中无奈，只得苦笑着告别。 林多看着利兰德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目力所及的范围内，竟一下子哽咽住了。利兰德，你怎么会如此悲伤？林多在利兰德美丽的银蓝色眼睛中看不见当初见面时的轻快，甚至连在嗜仆协会时的生机也一同消失不见。 林多认为利兰德说的那句“记得小心”是一语双关，不管利兰德是否有意，这倒提醒了自己。林多继续循着黑色影子间的光亮向前走，突然间竟感到熟悉。10岁时，自己家破人亡，皆因瘟疫而死，唯有自己活了下来，便拖着饥饿的身躯连夜逃到莫尔比昂省，趁别人不注意偷偷上了去巴黎的船，原本想要前往利物浦，最后竟偷渡到了爱丁堡。那时常常是饥肠辘辘，缩着身子走到苏格兰萧索的大街上，怀念着布列塔尼东部的尕罗话和法语，传入耳中却尽是不熟悉的语言。 但是现在比那时更冷。虽然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任何温度，她只有一具冰冷的躯体，但是这些感觉都是不会消失的，因为自己曾经是人类。 巴尼斯的府邸灯火通明，若不是知道里面全部都是吸血鬼法院的家伙，林多几乎都要错当成曾经梦想过的法国宫廷的华丽舞会。 林多顿时觉得十分滑稽——吸血鬼的夜视能力根本不必点燃如此多的蜡烛，他们却偏偏要把那座府邸弄得金碧辉煌。 “闲杂吸血鬼请不要进来，”门前的一个吸血鬼拦住林多，并打量着她，深吸一口气后退到一边，口吻愧疚地说道：“您是奥萝拉大人吗？请进。” 林多走上前，说道：“我不是奥萝拉，你该知道我是吸血鬼，请你让开。” “这斗篷..只有众主和奥萝拉大人才..快请进吧。” 林多看了一眼那个吸血鬼——还很年轻，年龄的差距明显极了。他穿着白色丝绒外套，但是却因为她的身份不敢怠慢。 里面有两个看上去身份不低的吸血鬼，就站在一具尸体面前。其中一个红栗色头发的吸血鬼立刻注意到了她，并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她。 林多并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