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接风
带着烦躁与不安,杨叶子踏上了开往凤襄的公交车。 炎炎的烈日,打蔫的不只是村民,还有庄稼。出生的玉米苗像是要枯萎了一般,无精打采的,苦苦等待一场雨水的滋润。 在双集镇下了车,一踏上回村的路,放眼望去,庄稼地里有很多熟悉的身影,都是在忙着灌溉。 庄头的小树林里,三五成群的聚集着没有任务的男男女女,下棋的,打牌的,逗孩子的。有几个正在斗地主的年轻人抬头望见杨叶子,暂时撂下扑克牌,用力的打着招呼。 有几个都是杨叶子的发小,早早的辍学,去南方打了工,如今早已成家,孩子都会打酱油了。 “叶子,你咋回来了呢?放假了?” “毕业了!” “毕业了?不上了?” “学是上完了。” “你也终于上完了,你看,你大侄子都会打酱油了。” “来牌不?” “不了,还没到家呢。嘿,大爷,你也在这玩呢。” “叶子回来了?天热,没啥事,树林里还凉快些。” “是啊,是啊,受副高的影响,这段时间有的热了。” “副高?什么副高?” “也没啥,就是一种气象” 杨叶子和他们七嘴八舌的打着招呼。 “晚上喝啤酒吧,在座的都有啊,一会儿我去整几个凉菜。”杨叶子向正在打牌的几个发小发出了邀请。 “哪能让你整,我来弄。”年龄稍长的杨二饼说道。 “不用争,晚上再说吧,你们先玩着。” 看着穿着大裤衩,身体已经发福的这些发小,杨叶子感慨,如果不是上学,自己大概也会和他们一样,早早成家,生个几个孩子,这就是一生。 很久很久以后,杨叶子羡慕过他们,毫不掩饰的表示对他们生活的向往。不过,现在,他是满心的优越,并且对他们满怀着同情和怜悯。 陈兰正在家中拆洗冬季的衣物,杨树立去了东丘补充货物去了。 这个时节,是生意的淡季。马路市场上,卖家比买家多。但饶是如此,杨树立还是保持着五天一进货,确保自家经营的都是适销对路的。 一个月能赶24个会,剩下的六天,杨树立去东丘进货,陈兰在家休息,也和上班似得,说起来,陈兰倒也满足。 杨树立回来了,一天的疲惫也难掩心中的喜悦。为了这一天,他付出了太多太多。拿着杨叶子递上来的毕业证和学位证,虽然看不明白上面写的是什么,但还是端详了很久,“杨叶子”“修完全部指定课程”“成绩合格,准予毕业”,看着这些字眼,像是毕业的是他自己。 还是老规矩,顾不得盘点货物,杨树立带着两个证书来到了杨家的祠堂。将证书当做贡品,恭恭敬敬的摆放在了供奉着先人牌位的台桌上。 杨树立点了香,口中虽不曾说出什么“列祖列宗”一类的话,但在将四个响头扣在祠堂的地板上时,眼中竟也是满含热泪。 提到祠堂,现在社会已经很少能见到了。在那个有些****的时期,早就被看做是封建残余一扫而尽了。能够躲过劫难,零零落落散于穷乡僻壤的少数,在改革开放的大潮中又经受了一遍人们从思想上的抹杀。经过这两次之后,恐怕是走遍全中国也找不出几个像样的或者说功能完整的祠堂了。能留下来的几个也被束之高阁,成了供人留下一面之缘的旅游景点。 杨树立的这个祠堂,从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能算作祠堂,它充其量算是一个议事的大厅。杨树立统领杨家的家族事务之后,将自家的老房子,按照想象当中祠堂的样子,作了改建,并购得隔墙邻居家废置许久的院落,作了翻修平整。这样一来,原来的老房子,可以用来商议事情,隔墙的大院子可以用来cao办家族的红白喜事等重要活动。 在院落中,又另辟一间净室摆上了先人的牌位。在杨树立的倡议下,大年初一拜祖的仪式原来都是分散在几个长辈的家里,现在统一在这个院落举行,尝试了两三年,也确实觉得庄重,隆重,所以族里其他人也不在说什么。后来,杨树立又把家族重要事情的商议地点统统选在这里,也是有意让先人见证的意思吧。 杨家的这个祠堂,就这样,在杨树立的主导下,也随着杨树立的个人奋斗,在古月楼成了一个象征,也在杨家一族成了一个精神的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