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双生海棠
“上仙请留步！”那位元婴期的夜海棠抚着胸口，艰涩地叫道。 “不自量力。”纳兰荣麒一手扶着扛在肩上的月菲菲，一手轻轻一招，黑色巨剑“呼”地飞起，射向元婴期的夜海棠。 可夜海棠一动不动，反倒是闭上了眼。 “啊！不要——”月菲菲也惊呼阻止。 黑色巨剑剑尖指在离夜海棠眉心一指外，却忽地停止，悬于空中不再前刺。 “你想让我杀了你。”纳兰荣麒看向那一心求死的花妖，说：“你想死，我就偏不让你死。” “纳兰……哦不，主人，这只花妖是好花妖，她没害过人，还赠送我幻形丹呢。”月菲菲捏拳头捶捶纳兰荣麒的后背说，“还有，你放我下来吧，头好晕。” 纳兰荣麒毫不怜惜地一松手，“嘭！”一声，月菲菲面朝下，又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地上。 月菲菲爬起，望着纳兰荣麒的后背牙痒痒：真可恶！就不能松手的时候先提个醒啊。 纳兰荣麒向元婴期的夜海棠走近一步，淡漠道：“幻形丹是你送给小灰的？就凭这点，我倒是又想杀你了。” “打住！打住！”月菲菲连忙小跑过去拉住纳兰荣麒的手，质问道：“为什么因为这个杀她？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变人形吗！还有哦，说过多少次了，我叫月菲菲，别老小灰小灰的，这名字太土不适合我。” “闭嘴。”纳兰荣麒伸食指在月菲菲唇上一抹，月菲菲就真的不能再开口说话了。她唔唔唔了半天，只好认命，放弃。 “其实，你杀不杀我都无所谓了，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元婴期的夜海棠凄然一笑。 “这是为何？”纳兰荣麒面无表情地看向她。 “我知道我meimei杀了三夫人以后，我就回后花园摘下了我自己的本命海棠花。”元婴期的夜海棠从怀里拿出一朵不带叶子的海棠花，接着说道，“它枯萎的时候，就是我死去的时候。” 月菲菲唔唔唔地想问为什么，可就是说不出话，把她给急死了。 为了在死前好让人知道自己的过去，元婴期的夜海棠不等他人相问，自己先幽幽地说起来：“当初我和李郎在一起，李郎待我如珠如宝，我却为了不误修炼，悄悄离开了他。可是我不知道我meimei早就对我和李郎的生活羡慕不已。趁我回去幽闭五识，潜心修炼时，她就现形出来，冒充我，来到了李郎身边。meimei和我性子大不同，她阴僻，善嫉，跟李郎的前五个妻妾相处十分不洽。等我知道的时候，她早已在府衙兴风作乱了一段时日。当我想帮她弥补，劝她回头时，却发现她已经杀了人，还将上仙你的灵宠幽禁。我那时虽不知月菲菲是上仙的灵宠，却也知她必与上仙相识。可我阻止不及。我知这一切都是我做错在先，我当初不该流连李郎的温情，我若早日回头，说不定meimei也不会艳羡我们的感情，更不会犯下大错。既然现在meimei已死，那我更没有活下来的理由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以为是海棠你变了，原来是我自己有眼无珠，错认了海棠你。我早知你是海棠花妖，却不知一株海棠有两朵双生花就有两个夜海棠。”翠竹林后，李大人慢慢踱了出来，此时却已眼光泛泪。 他深情款款地望向元婴期的夜海棠，夜海棠却扭过脸去，不愿再看他。 “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当初就不该留下来，片刻也不能。”夜海棠闭上了眼，泪滑下面颊。 李大人转而向纳兰荣麒跪下，声泪俱下地求道：“上仙，你救救海棠，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错都在我，在我啊。” “你一个凡人躲在那偷看了那么久，就不怕殃及自己？”纳兰荣麒早知有凡人躲藏着观看。 月菲菲睁大眼睛，李大人也一直在，那么她全都看到了，看光了自己没穿衣服的人形。她红着脸，紧了紧包裹在身的黑布，下意识躲到了纳兰荣麒高大强健的背后。 “不怕，不怕！要我死也可以，我只请求上仙救救海棠。我一直不明白莲心池初见时那般善良纯真的海棠怎么会变了性情，如今才知晓真正的她其实早已躲起来不愿见我。”李大人求告着，又去看向元婴期的夜海棠，心痛地柔声道：“海棠，我全都知道。那天那个云游僧人对你说的话，其实我全都听到了。你不只是为了修行，你离开我，也是因为听信了人妖殊途不会有好结果的昏话，因为怕伤害我你才离开我的。” 夜海棠哭得更厉害了，仿佛在用眼泪验证着这一切。 “人妖殊途……哼，果然是昏话。”纳兰荣麒冰冷的目光穿透了穹宇，就像是在对另一个人愤恨地说着。 “求求你，救救我的海棠，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李大人向纳兰荣麒跪着磕头，“咚咚咚”一声接着一声，每一下都响亮结实。他的额头很快就破皮，流血，但他仍在磕着头，面无表情的好像不知疼痛，眼神坚毅的只求上仙答应。 这番情形，让月菲菲也动容了。如果她还能说话，她一定也会帮着求情的。可是纳兰荣麒这种出了名的大魔头，坏事做尽，也会因为他人的感情而心软吗？ 过了许久，一直冷着面孔的纳兰荣麒这才开口说道：“好！我可以让她不死，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让我去死我都答应，一百件，一千件事我也答应。”李大人跪着向前快速挪了两步，期待地看向纳兰荣麒。 “既然你喜欢她——”纳兰荣麒一指元婴期的夜海棠，说，“那你就把前五位妻妾都休了，今后也不准再纳妾，你一生只需要好好待她一个。你们将来生子生女，都要疼惜爱护，谁也不准再离开。” 纳兰荣麒此言一出，月菲菲惊愕地呆了一呆：大魔头，是不是，你将来遇见喜欢的人了，也会这样…… 李大人喜出望外，连连答应。他现在已经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遣散前五位妻妾，对她们，对她，才是真正的公平。 元婴期的夜海棠张大眼睛，心里五味繁杂。怕继续在一起会伤害李大人，对meimei的死仍有愧疚。 纳兰荣麒手一招，黑色巨剑剑尖挑起元婴期夜海棠的本命海棠花，托着一起回到了纳兰荣麒手上。纳兰荣麒取下花，收回剑，再把那朵本命花一送，放进了身后月菲菲脖子上的乾坤葫芦里。 “你的本命海棠花只要老实待在乾坤葫芦里，就不会持续枯萎了。”纳兰荣麒淡淡地说完。然后，在月菲菲还在回味李大人和花妖之间的爱情时，纳兰荣麒手一揽，又把月菲菲抗在了肩上。黑雾腾起，他是要带着自家灵宠飞走了。 “我又不是米袋，混蛋！”嘴巴被封不能说话的月菲菲只能在心里抗议。 “上仙！”夜海棠爬起，跪下，战战兢兢地说道，“上仙的好意海棠感激不尽。海棠的本命花在上仙那里，只要海棠再犯错事，上仙拿出来捏碎就是了。若是上仙想召唤海棠，也只要对海棠的本命花吩咐一声，海棠自会出来为上仙效犬马之劳。只是，只是海棠和李郎人妖有别，海棠留在李郎身边，只会害了他呀。” “什么人妖殊途，我偏要让天底下真心相爱的人与妖生生世世都在一起！”纳兰荣麒似乎怒了，一翻手，带着黑雾的掌风打在了李大人肩上。李大人闷哼一声，扶着中招的肩斜倚在地。黑雾下，没人看见纳兰荣麒翘起嘴角，玩味地笑了，可是，他再说话，声音还是冷漠无比。 “从今往后，他体内都会游荡着我的一丝灵气，你若敢离开他，我随时要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