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三人行IV

    第二天的清晨，大雪已经停了，阳光透过枝桠，洒在没膝的积雪上。白色的雪地闪耀着柔和的光芒，佣兵和商队的伙计们都已早早起床，收拾着营地，将行李物品重新搬到马车上，艾伦抱着法术书，撑着一双肿成灯泡的黑眼圈恍恍惚惚地帮忙。

    在众人忙碌的时候，瑞恩也从帐篷里走了出来，他算是客人，自然不用帮着收拾，因此有闲情打量着初雪之后的世界。

    这个世界上没有工业污染，也没有人群车马熙熙攘攘的践踏，连雪，都是如此的洁白，他轻轻哈出了一口白气，觉得这个世界干净得可爱。

    爱丽丝还在睡，瑞恩也没有去吵醒她的打算，因此趁着愉快的心情在营地里走了走。经过了昨夜的事情，佣兵们对瑞恩的态度显得很奇怪，他们没有一个人上来和瑞恩说话，就算在瑞恩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也不会主动开口，这是一种非常冷淡的表现。

    但他们的眼神却在告诉瑞恩，这绝不是他们的真实态度。他们总是在不停地向瑞恩投来带着歉意和尊敬的目光，如果两人的目光相接，他们就会对瑞恩笑笑，点头示意。

    瑞恩懂他们的意思，这个世界上，就算是奴隶，也会有自己的思想，也会分得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就算是穷凶极恶的人，其实内心深处，正邪的天平也没有颠倒。所以关于昨天晚上的事情，谁对谁错，这些佣兵和伙计们心里也都有一杆秤。

    但他们不敢将自己的意思表现出来，因为瑞恩只不过是一个和他们共同走一段的旅伴，而柏瑞斯却是他们的队长。与柏瑞斯产生矛盾的代价，他们都清楚，孰轻孰重，这些人也都掂量地出来，这里没有人会愿意为了毫无价值的正义，而砸掉自己的饭碗。

    在利益和正义两个天平的权衡之下，几乎所有人都会选择利益。

    瑞恩知道这个道理，他也不强求每个人都坚持自己的看法而不妥协。更何况佣兵们不时投来的感恩目光，也证明了这些人至少还有未泯的良心，所以瑞恩也就装作没发现什么一样，继续走，对那些冲他点头的人，他也微笑着点头示意。

    当然，这些人中，却也有一个意外，那就是艾伦。当小法师看到瑞恩的时候，立刻不顾柏瑞斯凶狠的眼神，连蹦带跳地冲到瑞恩跟前，亲切地打招呼，然后满怀期待的询问他昨天看了一晚上，积攒下来的一些没搞明白的内容。

    瑞恩也笑着为他一一解答。

    也许是因为柏瑞斯是艾伦的姐夫，所以他行事不像其他人那样顾忌，但更多的，是年轻人，还没有意识到利益的天平，有多么的重。

    艾伦更在乎的，是正以和情谊。

    瑞恩也并不想进一步激化和柏瑞斯的矛盾，因为没有这个必要。所以他回答艾伦时也只是一问一答地回答问题，而不再谈起更私人的话题去拉近关系，柏瑞斯看了一会，又观察了一下手下的佣兵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想到老汉斯昨天语重心长地和自己说的话，也就没上去制止。

    看到对方在经历了昨天的事情之后，仍然愿意尽心尽力地指导艾伦，柏瑞斯心里甚至还产生了一点点歉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小肚鸡肠了一点。

    但这个想法一经产生，就立刻被他否决了，这支队伍是他的立身之本，就算瑞恩大概对这支队伍没什么兴趣，但仍旧得守住队伍中的主导权，否则将会造成长远的影响，这种影响是柏瑞斯绝对无法容忍的。

    所以他必须得遏制住这种势头，因此绝不能对瑞恩示好，缓和关系。瑞恩既然还愿意教，那自然是最好的，自己承他这份情，在接下来的一路上不找他麻烦就好了。

    只要瑞嗯不要再有别的举动，他也不介意和瑞恩继续同行。

    艾伦的问题其实都是一些因为知识断裂而产生的阻塞，瑞恩帮他捋了一遍，艾伦就马上明白了过来。

    讲完了之后瑞恩抬起头，看到柏瑞斯提防的眼神，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想起了前世《庄子》里惠子和庄子的一个段子，那个段子里有一句话“子欲以子之吴国嗬我耶？”。

    现在他就感觉柏瑞斯就像那段子里出任吴国丞相，唯恐庄子谋夺他权位的惠子，像那只找到了腐鼠，唯恐凤凰抢走的猫头鹰。

    不过在段子里，惠子和庄子是朋友，被庄子嘲笑过之后，惠子也明白了过来、而瑞恩和柏瑞斯，显然是没有这种关系基础的，而且他也知道，就算自己无心，佣兵们将自己和柏瑞斯对比之后，也会生出落差。

    但是这种时候，柏瑞斯越是表现的这么小肚鸡肠，才反而会加重这种情绪，不得不说，柏瑞斯在作为领导者的方面，显得很愚蠢。

    但瑞恩也没义务提醒他，只能笑着摇了摇头，这时爱丽丝也睡醒了，揉着眼睛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远远地冲着瑞恩挥了挥手。

    营地收拾得差不多了，老汉斯清点完毕之后，便将车套上挽马，向目的地进发。

    这一路上佣兵们对瑞恩的态度都差不多，只不过随着柏瑞斯的态度缓和下来，他们也都不再那样刻意避着瑞恩，但是交谈的次数还是很有限，说话也是一些必须要的交流。

    而瑞恩也很自觉，之后又遇到几波蛮族强盗和大雪天里出来狩猎的食rou动物时，他就抱着胳膊，带着爱丽丝和老汉斯站在一起，不闻不问，不再出头。而柏瑞斯看到瑞恩的态度之后，也不再来找他的麻烦，对于艾伦跑去问他问题，也不再表现出反对的情绪。

    一路相安无事，遗憾的是经过白熊堡的时候，并没能遇到爱丽丝的祖父，商议之后，爱丽丝便跟着他们一道前行。

    因为爱丽丝本来就是从沿途的一个村子里返回白熊堡的，所以她的祖父可能沿途返回去找她了，如果抵达目的地后依然没有遇到她的祖父，那瑞恩就负责将爱丽丝送回她的家乡。

    老实说，这个情况下的决定，瑞恩还是在心中有些窃喜的，因为可以和爱丽丝多相处一会儿了，如果说早早遇见了爱丽丝的祖父，那说不定就要分开了。

    至于两人之后的关系怎么办，瑞恩是早就有了计划的，在两人已经这么亲密的情况下，瑞恩绝对不会放弃。回到昂柯森，他就努力提升自己的实力，再攒下一些钱，然后公开追求爱丽丝，尝试着说服她那个可能是某个隐世高手的爷爷。

    他有着绝对的诚意，可以打动任何人。而关于自身的问题，瑞恩之前一直不好，那是因为他那时候是个老老实实的学生，但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给他半年的时间，他有信心做到让对方满意。

    美好的生活，似乎正在向他招手，但当然的是，其中还是会经历一些波折。

    比如在他们于一个星期后抵达了阿塔斯之后，瑞恩在村子里四处打听，却发现艾伯特大叔并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这个发现让瑞恩稍稍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