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心意

    他终于把心思说了出来。

    夏凝虽然早有所准备，乍然听了他这番话，还是一时回不过神，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楚昭然维持低头的姿势，近距离的仔细盯着她的神情，见她只是怔忡，并无反感之色，心内一松，怒气稍减，抬手握住夏凝肩膀，缓声道：“你放心，但有我在，绝不再让你有一丝一毫损伤。我楚昭然一向一言九鼎，以后再不许你奋不顾身，就算真到了要死的时候，也是我先死，如何？”

    夏凝呆呆望进他的眼睛，见他瞳仁漆黑，泛着柔光，里面清晰映着她彷徨不定的面容，终于回过神来。

    “可是我已经定亲了。”夏凝看着楚昭然的眼睛，轻声说道。

    楚昭然道：“洛家能等你十年？就算我现在放你走，他们能不在意你跟在我身边做了半年多的随从？你自己想想，你真的愿意嫁到一个儒生家里做循规蹈矩的儿媳妇么？”

    夏凝伸手推开了楚昭然一直放在她肩上的手，并侧身闪了出去，反驳道：“只要是嫁人，谁家不都是想要一个循规蹈矩的儿媳妇？别人做得，我也做得。”

    楚昭然并没再逼近，而是微微侧身，看着夏凝道：“不只循规蹈矩，还要关在围墙里，只能看见那一点点天日，再不能纵马飞奔，肆意欢笑。”

    “说得好像您未来的侯夫人不是这样一样！”夏凝负气道。

    楚昭然低笑一声，竟十分温柔的说：“你自然不须这样。我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你的，你想去哪里，我也可以陪你去。”

    夏凝实在太不习惯他这样，忍不住后退一步，搓了搓胳膊：“侯爷你好好说话。”

    楚昭然笑意一凝，黑眸忽转锐利，如寒风扫过一般，夏凝只觉身上一抖，立刻换了讨好的笑容：“那我要是现在想去蜀中呢？”

    “现在还不行。”楚昭然并没有敷衍的意思，反而认真解释，“皇上不会轻易再放我离京的，趁此机会，我也想收拾一下那些绊脚石。”

    “江夏侯他们？”

    楚昭然点点头，“还没吃饭吧？”他说了那些话，并没得到夏凝什么确切的回复，他却丝毫没有纠缠到底的意思，好像说完了，他来时的那股怒气就消了一样，十分自然的叫人传膳，与夏凝对坐吃饭。

    “除了周光，开封郑州那些明里暗里给我下绊子的人，也该跟他们算算账了。”

    楚昭然说这些的时候，神色十分轻快淡然，就好似杀猪宰羊一样，夏凝忍不住感叹：“侯爷可真记仇啊。”

    “你知道就好。”

    夏凝：“……”什么叫我知道就好？你想怎么样？

    她瞪着眼睛看了楚昭然半天，楚昭然却自顾自喝汤，完全不看她。夏凝瞪的眼睛发酸，只好悻悻然收回目光，自己也喝了一碗汤。

    “早点睡吧，明日带你去打猎。”楚昭然吃完饭也不逗留，丢下这一句话就走了。

    夏凝抱着白狐发了半日呆，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荒诞无稽的梦，还是楚昭然真的明白说出对她有意了。

    不过仔细想想他说的话，虽然说了不许她离开他，还与她共享河山，似乎根本没提到倾慕她、且要明媒正娶的意思啊！

    但是自己提到他未来的侯夫人的时候，他直接就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了啊……，夏凝想着想着双颊发烧，一时竟不知所措起来。

    以前不管旁人怎么说，只要楚昭然没有露出那个意思，夏凝就把这事抛在一边，假装看不到假装听不到，假装没有这件事，得过且过的过日子。

    可是他现在这样说了，以后又要怎么办？作为一个定过亲的女子，夏凝本来是该断然拒绝的，并从此远离楚昭然才对，可她现在身不由己，离开楚昭然显然是只能想想而已。

    也不知道爹爹那边跟洛家交涉的怎么样了。楚昭然说的对，洛家那样的读书人家，对女子的清名看的比一般人家都重。她从开封就跟在楚昭然身边，半年多的时光，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一同经历了许多次艰险，不合礼教规矩的共处时光简直太多。

    所以洛家要是退亲，她确然是一点怨言也不会有的接受。但接受洛家退亲，并不代表她就能接受嫁给楚昭然。

    这个人才智、样貌、家世都无可挑剔之处，偏偏他的性格又那样强势冷酷不容人质疑，夏凝在他身边，总觉得需要踮起脚来仰望他，并且时刻活在他巨大的阴影之下，心中从来只有敬畏，没有仰慕欣悦。

    就算不能嫁给洛天阳，夏凝也并不想嫁给楚昭然。好在他并没有要夏凝应诺，所以夏凝想了半晚之后，决定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直接翻身睡了。

    第二日两人带着随从亲卫出门打猎，夏凝想起来问：“昨天我师父来干什么？”

    “没什么，他要住到同安侯府去，短时间内脱不得身，过来说几句近况。”楚昭然今日穿了一身紧身猎装，整个人英姿勃发的端坐马上，哪像一个养病之人？

    夏凝一边打量他，一边问：“怎么还要住到同安侯府？”

    “方便治病。他已经见过太子了，跟太子聊得很投机，太子有意引荐他面圣呢。”

    夏凝一笑：“侯爷计划的事情，总是进展的很顺利。”

    楚昭然坐在马上，神情悠然：“这等事还用得着计划么？太子妃迟迟定不下来，太子和皇后急的都要上房了。上次太后出面教训了顾贵妃，把六皇子七皇子硬送去了坤宁宫养着，皇上不好说什么，却赌气拖住了选立太子妃，连太后都不好开口了。他们正缺个能跟皇上说得上话的人。”

    “可是现用人现往上推也太晚了吧？那毛豫先、曲革非都是皇上的亲信，太子怎么不走他们的门路？”

    楚昭然慢悠悠侧头瞧了夏凝一眼：“毛、曲两个是那么容易就能走通门路的？何况旁人求什么，给够了银子，或许都好说，偏偏是太子，又是立太子妃之事，太子就算许诺了再多好处，那两个也是不会接茬的！说白了，储贰，尊贵是尊贵了，却也担着最大嫌疑，他未娶妃时还好些，娶妃了，就是成人了，皇上只会越来越提防他。”

    夏凝听到这里，忍不住嘀咕一句：“那你还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