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偏向此山行
梧桐落叶随风舞,若水光阴人间行。 距离普元节已经又过去一周多了,在那夜醉花楼下的腥风血雨之后,边城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人们继续过着各自的生活,醉花楼前青石路面上的血污第二日便被人清洗的明亮透新了。 明明经历了那般恐怖的一夜,可人们在渡过最初两天的慌神后,反而渐渐将那夜的遭遇当成了茶前饭后的谈资。 似乎那场刺杀距离普通人的生活很近,又很远。 除了当时就站在醉花楼最里面的一圈人,大多数曲白居民没有看到或是已经忘了那些在人群头顶飞舞的断臂。 他们只记得任南华公子一把寒光礼剑压得那“黑怪物”寸步难行,只记得青衫学子一双手便逼的那三头六臂能假扮人样的“白怪物”在夜空中炸成一团血雾。他们还记得朱雀衙一只穿云箭来,无数大红披风的绣眼鸟从曲白四周踏着屋顶朝那三层楼阁上冲去。 毕竟和日出江花红胜火的烟雨之地不同,这里可是北域。出了曲白门便是危机四伏的千里旷野了,世世代代扎根于此的北民们早已习惯了这片土地的粗犷。 他们的常都郡依旧仿若一棵不老的青松般立在边城的头顶。 所以,曲白还是那个曲白吧。 …… 念安在看过那夜的刀光剑影后,内心先是害怕。他忘不了被人群裹挟着到处推走的无奈,更忘不了秋秋额头上那红色液体落下来时自己的惶恐。 自从知道自己只有四年好活后,念安开始对身边的一切都愈发珍惜和敏感起来。 改命这两个字的一笔一画仿若刻在了脑海中,怎么也甩不去。 …… 再加上余道人那本剑一道藏为少年描绘出了外间一个雄起的大千世界,从小孤苦的念安仿若溺水太久被人忽然从水里将头提起,挣扎贪婪得想要吸入一切新鲜空气。 他隐隐感觉到一路上还会有更多痛苦等着他,所以少年现在连呼吸都很努力。 …… 他开始沿着余生给的路练剑。 她开始顺着心意指的道同行。 …… 秋秋这几天沉默了不少,不过每日清晨她都会坚持给念安送碗铺金黄rou粒的皮蛋瘦rou粥和一两个发烫的白面锅盔过去。 少年则每日一早用餐后就会捧着那本道藏,到青阳山上去一遍又一遍的研读。少年在那次意外后依然保持着对这本道藏过目不忘而令人咋舌的能力。 他不敢按着归元篇上的内容去修行,但是他可以尝试着将每一页上的内容背记下来。 少年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每一章都先背上个九遍。 不能学,我就背,一遍一遍的背,从全身干爽背到大汗淋漓,从朝阳初上背到烈日炎炎,背完归元,背守心…… 守心之后还有洗剑,洗剑之后还有破照…… 念安到今日其实已经背到道藏的第六章了。 背了这么多内容,他中间其实也生出过练上一点点的妄念。 胸膛间那方不可视物的黑暗对于少年仿若总有种神奇的魔力。 不过最终那日一剑破胸的痛苦还是敲醒了少年,所以念安除了背书外,再不敢用那归一吐气之法将神识照着道藏上的内容在身体里行上一遍了。 背书就是背书。 吐纳就是吐纳。 归一吐纳的窍门是控制好鼻腔、胸口和丹田,尽力确保每一次呼吸都能尽可能的均匀和相似。少年懂不了什么上好的修行法门,所以他只能笨拙到提醒自己修正每一次呼吸。 让它匀,让它静。 吃饭,睡觉,甚至入厕都这么提醒自己。 他想试试把这呼吸和自己融为一体。